那些难忘的中秋之夜

       当一轮浑圆的明月浩然升上天空的时候,总有几幕难忘的情景会涌现在脑海里。中秋节是个团圆的日子,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在中秋节阖家团圆呢?不经意间度过了多少个中秋,和家人一起度过的中秋节能够记住的不多,记住的大都是那些不在家的中秋节。

       1974年的中秋节,我在马范桥大队插队落户,中秋节的时候,正是秋收秋种的大忙时节,谁也不敢请假回家。这是我下乡后的第一个中秋节,秋天的农活特别的累,我是队里的壮劳力,一整天挥舞着一把镢锛,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里砍玉米,满手都是血泡,胳膊累的抬不起来了,一镢锛砍下去,玉米杆子却不肯离开土地,真的没劲了,可是离下晌的时间还早着呢。

       砍完了玉米就该往地里盘粪了,为了来年麦子的丰收,必须把一车车的农家肥送到地里的每一个角落,在松软的农田里,拉着装满粪肥的平车,拼着命抻着脖子弓着腰努着劲儿 向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让人感到绝望,必须坚持着,咬紧牙关坚持。

       中秋节的晚上,我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块月饼。那是公社照顾知青,每人发了一张月饼票,在供销社五毛钱可以买一块月饼。每逢佳节倍思亲,离开家的第一个中秋节更是想家。那种月饼硬的像石头一样,牙齿啃在月饼上咯吱咯吱的响,可是在农村一般人也是很难吃到的,在我的记忆中那块月饼留下来深深地痕迹。

       1985年的中秋节,我爱人正在上海中医学院进修,那时我们结婚才一年多。中秋之夜我在岳母家里,晚上我陪着岳母和哥哥站在阳台上赏月。那天晚上我在写给爱人的信里写道:“晚上,我和妈,小春站在阳台上,月亮从东边升起来,今晚的天气格外的好,月光格外的明亮,就像是一面圆圆的大镜子高悬在天上,我跟妈说:你看着月亮,那上面也许就有小明的身影,小明也一定能从这面大镜子里看到我们。中秋之夜,你在干什么呢,你也一定在想念着我们。”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我的爱人也正在仰望着天空,她在中秋之夜写给我的信里写道:“圆圆的月亮升起来了,仰望着她那温柔怡人的光环,似乎看到了合家欢乐举杯共庆的可爱的家,正可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深深的思念寄托于当空高挂的明月,让那皎洁的明月把我的心声带到我的爱人身边,伴随他愉快的度过这古难全的分离。” 今天当我再次读起三十五年前的那些信件,看着那些月光下的独白,觉得那年的明月好美好娇人。

       1993年的中秋节是9月30日, 几天前爸爸陪着妈妈去上海看病了,一切都还没有诊断结论。那年的七月在克拉玛依工作的堂妹薇薇带着儿子旺旺到家里来看望大伯和大妈,八月小嬢嬢从上海过来看望自己的哥哥一家,九月初在乌鲁木齐 的七叔叔和婶娘到家里来看望哥哥一家,连续的接待亲戚的来访,把妈妈累坏了,等到七叔叔一走,妈妈就累 倒了。妈妈多年来就是患有肝硬化,市中心医院的CT检查怀疑是肝部肿瘤,随后爸爸就带着妈妈去了上海。

       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们在等待着妈妈在上海医院的检查结果,实际上我们都有感觉,这一次妈妈真的生大病了,若是肝癌基本就没有了希望,在这个中秋节里,我们心中一片茫然。妈妈先是在上海华东医院就诊,后来又转入长海医院,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在那个中秋节前妈妈离开了家,之后妈妈再也没能回到家里来。

       2006年的中秋节,10月6日是儿子上大学离开家的第一个中秋节。9月4号我们送儿子到大学,回到家里时感觉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我把电脑的桌面换成了儿子的照片,太太说儿子这一走,和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就不多了。我想起了在学校和儿子分手告别的时候,儿子紧紧地抱住流着眼泪的妈妈说:妈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就是从这个中秋节开始,我们和儿子在中秋之夜的团聚,只能是在电话里和视频中了,听得见看得着却摸不到,那些我们带着儿子在湖里划船赏月的美好场景永远都留在了记忆里。节前,我们给儿子写了一封信,电话确实很方便,拿起来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亲切随意,可是过去了就什么痕迹都不存在了。中秋节时,儿子也给我们写了回信,这是他上大学后写给我们的第一封信,也是在他的人生里第一次写给爸爸妈妈的信,时至今日,当我翻看着当时的信笺,心中仍会感觉得到暖融融的温情。

       一年又一年的中秋节,一轮中秋明月唤醒了人们多少美好记忆,我喜欢中秋月夜里如水的万千思绪,我愿借似水的月光释放出心中思念的别样的柔情。“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 在这样的一个美好的夜晚,在那夜空高悬起的明月里,我好像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亲人,很多很多的往事,一个又一个难忘的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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