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情感篇(序幕一):一个有问题的女人

小雨迷上了美剧,于是跟妈妈提出,想买一本《圣经》,因为他觉得,看了《圣经》,更能接近美剧里人物的思维。本来买本书,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可这一次却特别难。

2019年年底,一场疫情来得猛烈又突然。于是,2020年春节,全城开始隔离,国家号召大家尽量少出门。刚刚开始的隔离,带给了大家新鲜感和理所当然的安逸感,毕竟,辛苦一整年,大部分人是舍不得休息的。此刻,却可以理所当然地休息了,而且,休息,还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感-不给国家添乱。

但是,这样的休息也开始慢慢显现出来各种不便。小雨要买书,宁宁上网一搜,没有,经过各种测温后来到书店,发现书店也关着。

宁宁想到有个朋友是基督徒,她可能有办法从教会里搞到。这个朋友叫杜芳,她看到宁宁发来的信息,没有说书有没有,而是问:“小雨不是跟爸爸吗?怎么要你买书?”

“小雨跟谁有什么关系啊,他是我们的儿子,爸爸妈妈都随时可以为他做事啊!”

宁宁一向喜欢自恋别人对自己的爱,而杜芳,连自己给儿子买书的钱都替她心疼,闺蜜不愧为闺蜜,虽然是曾经的闺蜜,近来联系并不多。

也许是在家闷久了,当杜芳说她家有本多出的书时,宁宁很高兴地准备去自取。来到杜芳小区门口,宁宁给她电话,很快,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戴着口罩出来了。

栗色的卷发里透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大耳环,鹅黄色的皮草领子,映出一张贵气的脸。脸上画着精致的眉,不用说,口罩下一定会有一张烈焰一样的唇。朋友蹬着一双高筒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拿书的手上,几个戒指显得特别闪亮。

“都窝在家里还打扮这么漂亮啊!真是个臭美蛋!”穿着一身卫衣卫裤,裹一件长棉袄,脚套一双雪地靴的宁宁打趣到。

“每一天都要美美的呀!我可不想做一个被男人讨厌的丑女人。”

宁宁和杜芳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里认识的。那次聚会,有个小姐姐站出来介绍自己说,她会心理理疗,可以现场选一个人体验。有个叫果果的女孩报了名。

小姐姐又说可以再报名两个观摩者,协助果果。出于好奇,宁宁报了名,另一个报名的就是杜芳了。

那小姐姐叫宁宁拿一包纸巾,和杜芳安静地站在果果身边。小姐姐和果果面对面盘腿而坐,随着小姐姐温柔的声音,灯光暗下来,大家同时安静下来,果果和小姐姐都闭上了眼睛。小姐姐开始用温柔的声音引导并提问。

小姐姐:此刻,你心是不是很安静?

果果:是。

小姐姐:深呼吸,深呼吸,你感受到了什么?

果果:不安。

小姐姐:不安什么?

(一轮轮引导下来后.......)

果果:怕有人过来。

小姐姐:怕他过来干什么?

果果:不是很知道,好像,怕他过来打我。

小姐姐:若此刻他过来打你,你会怎么办?

果果:我不能跑,忍住。

小姐姐:你选择忍的原因是什么?

果果:我若跑了,回来他会打得更狠;我若跑了,儿子会很害怕;我若跑了,我不知道跑向哪里......(果果开始抽泣,宁宁递过纸巾)

小姐姐:若此时你妈妈来了,你会怎么办?

果果:我会画好妆,穿上漂亮的衣服。

小姐姐:妈妈让你想到什么?

果果:可怜,她太苦了。

小姐姐:为什么这样说妈妈?

果果:她跟着我爸太穷了,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

小姐姐: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果果:想到小时候,我穿着姐姐剩下的破衣服。

小姐姐:穿着破衣服的你在想什么?

果果:想我长大了要穿漂亮的衣服,穿给姐姐看,穿给妈妈看。

小姐姐:为什么要穿给她们看?

果果:想让她们难看,我虽然是多余的,却比她们过得好。

.........

理疗的第一步是情绪宣泄,最后,被小姐姐各种情绪引导后的果果,哭得不能自已。宁宁的心也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她不知道,原来,有的人的心会如此之苦,更让她惊奇的是,站在旁边的杜芳,也泪流满面.......

宁宁递给杜芳纸巾,在小姐姐提醒下,带着果果离开现场,待她情绪稳定后看是否要接受她系统“治疗”。面对高价“治疗费”,果果选择接受。

“这钱也太好骗了吧!”宁宁对杜芳说,“男人要打居然还不跑,还拿钱出来治疗,简直无可救药,活该被打!”宁宁愤愤地说道。

杜芳没有说话。聚会结束后,宁宁发现自己和杜芳居然住得不远,于是一起回家,互留了微信。没多久,杜芳约宁宁一起吃饭,刚坐下,她掏出一瓶香水送过宁宁,“这,算是我买你时间的价码啦!”

宁宁打开香水瓶,一股好闻的熟女味。“这个早上用了,前调,中调过了,晚上的后调刚好可以用来勾引你男人。”杜芳介绍到。

杜芳“买了”宁宁的时间后,开始和宁宁吃喝起来。她带着醉意,拿出手机,翻到一个人的微信朋友圈给宁宁看。那朋友圈里发着一段段KTV里的视频,一个男人一边唱着歌,一边搂着女人。

“这个人就是我老公。”杜芳说。

“他怎么发这些在朋友圈啊,发了还不屏蔽你!”

“他不会屏蔽,根本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那你不会骂他啊?你他妈的要偷啥都可以,别把这家里的绿光拿来炫啊!”宁宁的火爆脾气一下子窜上来了。“晚上你住我家去,明天我给你介绍男友,绿死他!绿死他!”

杜芳苦涩地笑笑。“你呀,老公对你那么好还离婚,真是有问题!”

“离婚有什么啊?我们只是换了种相处方式而已。人与人还是需要一定的独立性,太合为一体,没了边界,浓密未必就是幸福。”

“可是你对得起你儿子吗?”

“离婚可以让儿子远离父母争吵,同时又一直享受着父母的爱,有什么对不起呢?我们两个家相隔又不远,孩子两把钥匙,随时可以到哪个家。而且,如果儿子要求,爸爸妈妈也会时不时一起陪他玩。要知道,没离婚前,爸爸几乎不太陪小孩,而现在,这个奶爸可称职了!”宁宁一脸坦率。“孩子并不会因为父母离婚而少了爱。”

“那是你幸运,碰到了个要孩子的男人,我如果离婚,孩子肯定跟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一个孩子培养长大,得需要多少精力和钱啊!哪个孩子不是吞金兽啊?”杜芳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看老公微信朋友圈的气愤,而是陷入到了被宁宁的愤怒带来的担忧中去了。宁宁意识到这点后,不再表达自己的意见,省得杜芳为难。

“我当年提出离婚,就是一心想要小雨,陆俊不肯,所以从提出离婚到实际离婚,拉扯了两年。那两年的拉扯,我体重都降了10斤。我怎么感觉养孩子并不费钱呢?就如一个小尾巴,跟着吃点喝点就能长大。所以并没有恐惧未来。”

“还好你没得到,否则累死你!唉,如果我离婚,父母估计不会让我进家门了!我们这,女人嫁出去了就不能回娘家过年,我有个朋友离婚了,每年过年就去报旅行团,否则说要寂寞死,父母还骗着所有亲戚,如果亲戚知道,家里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杜芳继续表达着她的担忧,似乎宁宁在逼着她离婚。

“好了,回家吧,你老公估计也快回来了。”宁宁看杜芳接了她婆婆的电话,让她回去带孩子。

两个月后的一天,杜芳哭着给宁宁电话,她被老公打得要没命了。

“你干嘛去跟男人正面冲突,女人要学聪明点,不要在男人气头上去顶撞,否则身体上吃亏的肯定是女人!”宁宁一边给杜芳擦药,一教她。杜芳的背上都是血痕,是她老公在地上倒拖着她打时,脱出来的伤痕。还有2个被打肿的眼眶,杜芳用厚厚的的青色眼影涂了来掩盖。如果不是了解杜芳,宁宁脱口而出的话一定是“赶紧离开这渣男,看他敢动你一根毛看!”

那次宁宁带着人道主义心态让杜芳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周,杜芳的伤口基本好了后,她又自己回去了。

没多久,杜芳说她加入了基督教,并劝宁宁周末也和她一起去教堂。宁宁知道,杜芳做好了长期被打的准备,以前会痛,如今有上帝的帮助,杜芳说她不会痛了,耶稣会帮她承受掉所有痛苦。

有了上帝的杜芳,就基本不需要找宁宁诉说了,于是两人也就渐渐没了联系。这一次,是宁宁主动找杜芳。

杜芳把《圣经》交到宁宁手上后,突然压低声音问宁宁:“宁宁,上次听谁说你又离婚了?”

“是啊,离了,都快一年了。”

“不是我说你,一次离婚可能对方有错,两次离婚,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吗?”

“别人肯定会说我是个有问题的女人啊。可是我不适应婚姻,强迫自己就会生病,所以想换种更自在更合适我的生活方式而已。”

“你这样对自己,对孩子都极不负责,对男人也是伤害。还有,”杜芳顿了一下,“你这样离了两次,以后估计别人都不敢再和你结婚了。”

此时一个大男孩出来找杜芳,怯怯的眼神。

“妈妈,快点回去吧,爸爸在发火了!”

杜芳的儿子叫常乐,和小雨同龄。杜芳深爱儿子,为了他,每天做花样不重复的早餐。以前杜芳被老公打时经常想,等儿子大了,让他好好替自己报复。现在有了上帝,杜芳不再这样想了,但常乐却成了老师描述的“敏感、胆小、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

看自己耽误了杜芳时间,害得她老公发火,宁宁赶紧和杜芳道道再见。

杜芳拉着儿子就一路碎步往家赶。

看着杜芳急匆匆的背影,宁宁很是后悔,她担心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也许会让杜芳的身上添上一道伤。

宁宁拿着书交给小雨,小雨兴奋地捧着妈妈的脸揉搓了几下,调皮地溜起他的马屁歌:“妈妈好,妈妈妙,妈妈像只青蛙呱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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