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看过很多场杂耍。什么胸口碎大石、壮士舞大刀、头顶碟脚踏碗、劈叉加下腰……多得数不胜数,但是多少年过去了,依稀记得的只有那些表演的大概,具体的内容和细节早已在变得模糊了,在记忆中渐行渐远。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老人和一个猴子的身影却总是在我的脑海中萦萦绕绕,挥之不去。多少次夜深人静,我的思绪都会跟着他们一起飞回到过去……
那是很多年前,那时的我还在常州。常州有个非常繁华的地段叫做南大街,在武进和新北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的时候,说南大街是常州最繁华商业街一点也不过分,俨然就是杭州的延安路和苏州的观前街。
南大街内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品种多得数也数不清;街道中心还有一个很大的美食城,各种特色小吃应有尽有,逛街累了的人们可以到这里驻驻足,歇歇脚,顺便品尝各路美食,慰劳一下肚子里的馋虫;除此之外,在商业街对面还有一个专供市民放松休闲的公园,公园占地不大,但是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一样也不少。一年四季,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空气也是格外的新鲜。
所以一到周末或者节假日,这里总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或为购物,或为品尝美食,也或者只是为了到公园里静静心,放放松……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和两个小伙伴刚从麦当劳里走出来,就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围了很多人,里面还不时发出阵阵喝彩,本来以为只是商家又在兜售打折的商品。刚想离开,忽然听到一阵久违的锣声。
出于好奇,我们从人缝中艰难地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小猴子在表演杂耍。
那个小猴子还很小,就像是我们平时在动物园里看到的,被妈妈浑身捉虱子的猴宝宝。小猴子的脖子上拴着一根蓝色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牵着一个老人的手里。老人看上去70多岁,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的皱纹,一道道,一条条,深得好像是田地里的沟渠,他一张嘴,少了两颗门牙,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黑洞,也许是没有牙说话不关风,也或者是那过于醇厚的方言,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他说的啥。
但是小猴子好像比我聪明,也更懂它的主人。只要老人发号一个施令,小家伙就开始认真地表演,一会儿双手合拢放于胸前,向众人鞠躬;一会儿直立行走,提着前爪,搔首弄耳,活脱脱一个顽皮地孩童;一会儿跳到老人地肩上,把手放在额头,眨着眼睛,向大家行礼,看它那精灵劲儿,一瞬间我还以为是电视剧里的六小龄童。
小猴子的表演赢得了大家阵阵的掌声,连连的称赞,一轮表演结束后,小家伙就端着一个盘子向众人领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直掏腰包。虽然打赏人很多,但是数目并不大,一圈下来其实也没有多少钱,但是老人和猴子好像都很满足,自得其乐。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只听有人议论,说他们就是这样一边表演,一边流浪,一边赚点打赏。
第二次再见到老人和小猴子是在一个傍晚,我从客户的公司出来,正好路过南大街。
那时候他们好像刚表演完,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休息。落日的余晖照在老人的脸上,映着它那满脸的沧桑,好像一尊刚刚塑成的蜡像。老人的眼睛盯着来往的人群,看着他们或与朋友,或与家人,三三两两,成双成群,老人的眼神里有点迷离,又好像有一丝说不出的凄凉……
小猴子在老人的身边跳来跳去,挠挠头,抓抓腰,啃啃手指,摸摸毛,好像一个无人陪伴,无聊的孩子,偶尔它也会跳到老人的肩膀上,东张西望,搔首弄姿,或许它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吸引老人的注意,但是老人还是那样地坐着,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的看着行人,好像思绪早已经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心中忽然有个疑问,这一个老人和一个猴子他们是怎么碰到一起的?如果真的像大家说得一样,它们就靠这样流浪度日,那老人的家人又在哪里?他应该也有过家庭,有过儿女吧?那他们现在又在何方?
那只小猴子还那么小,小到本应该还在母亲的怀抱,但现在却要在这里辛苦地表演,没有母亲,没有同伴,过得也应该是很凄苦,很无聊吧。
那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一老一小,也许他们又到别的地方接着表演,接着流浪,接着领打赏去了。
但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有一阵阵地叹息,一个老人和一个小猴子,两个孤独的生命就这样相互陪伴,相互取暖,如果有一天,老人老了,或者小猴子病了,他们又要怎样去面对以后的生活呢?
我总忍不住为他们祈祷:我希望老人能够早日和亲人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老人脸上的皱纹也可以在笑声中绽开花。我希望小猴子也能早点回到母亲的怀抱,也许有一天它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那里是一片美丽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