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摄影师镜头下的民国美女:两万多张老上海人物照片与沈石蒂的上海岁月
@不一、丘濂等[原文]
@铁山青士(笑独行)[综编]
铁山青士按:出生于克里米亚的犹太摄影师沈石蒂(原名希约马·里夫希兹Sioma Lifshitz,到上海后改名萨姆·萨泽提Sam Sanzetti,1902-1987.6.29)系于1921年5月(一说1922年,当误)只身逃难到上海。他最初在一家美国人的照相馆外擦皮鞋,后来学习照相技术,于1927年自立门户,在南京路上开设“上海美术照相馆”(最兴旺时开设了四家,在上海市中心的工作室拥有11间房,雇用了31名职员经营店铺)。即使在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他也仍然选择在上海经营照相馆,直到1957年才因故离开(此前已于1955年公私合营时将照相馆转手,到一家英国学校去教摄影课),带着他在上海拍摄的两万多张照片坐船前往以色列特拉维夫,在那里定居并一直生活到1987年去世。
和现在朋友圈里千篇一律,流水线般的美颜照片相比,这些几十年前的老照片,没有ps,没有滤镜,却似乎更让人震撼和心动不已。
民国女子,容貌和姿态倒是其次,气质与优雅最令人深爱,眉目间的一缕温婉和精致,是我们这个时代再也找不回的大气。
正如胡兰成所言:那“是从静中养出来的。临花照水,自有一种风韵。即便艳丽,亦是锦缎上开出的牡丹,底子里还是一团静气。”
……
在上海35年的时间里,沈石蒂拍下了两万多张照片。
他是当时上海照相界的金字招牌。
他用相机记录下了动乱年代里衣香鬓影的老上海,也为后来的人们搭起了一座桥,让我们得以穿越迷雾,真切的触摸那个年代,窥见所谓的民国范是怎样的雅致与精彩。
沈石蒂的拍摄没有复杂的布景,但用光颇为讲究,有点像古典主义学院派的用光方法,人物身后都有一片晕染感觉的光亮,这也使得他的照片总是给人唯美、梦幻的感觉。
而他的色彩运用也极为惊艳,通过在相纸上手工着色,将照相技术和绘画技术完美结合,故而照片纹理细腻,色彩自然,有着“油画”般的质感。
“这些照片,在今天看来仍然是光彩照人。沈石蒂也因此记录下了上海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期。那个时代的魅力和风格,是无法再现的。”
沉静而魅惑,古典隐含性感,穿旗袍的女子永远清艳如一阕花间词。
眉宇之间的大气端庄是多少PS和整容都学不来的。
时评人羽戈曾在文中写道:看看现时代的知识人,大都长了一张体制化的脸,他们的气质,介于官僚气、市侩气与流氓气之间,独独欠缺与其身份匹配的文气。倘令他们穿上民国衣衫,置于《新青年》或“新月”团体,不消一眼,便能辨识其人来自现代。
而在沈石蒂的照片里,那些文人无论是着长褂还是穿西装,思想无论是激进还是守旧,都能感受到独立于时代的那份风骨。
……
沈石蒂[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接受采访时曾说道:
“我一生都在寻觅我内心的幸福,钱财有也罢,没有也罢,我毫无兴趣,我所寻求的是内心的满足,还有爱。”
而这种感情也融入了他的摄影中,每次拍照他都会和拍摄对象进行沟通交流,试图从人物的神情中挖掘他最真实的一面。
故而沈石蒂照片看上去并不复杂,却总能触动人。
那照片里的人,眼睛里有光,有水,有生气。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他记录下的都是关于美,关于爱,关于温暖。
……
2011年,沈石蒂的继子摩西带着已经泛黄的[两万多张]照片找到了以色列驻沪领事馆:沈石蒂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仍是上海,在上海的岁月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摩西希望能够代替父亲将这些照片归还给上海人民。
因为年代久远,大多数照片上的人至今不知身份,但值得高兴的是,也有一些人时隔50多年,重新遇见了他们最美的年华。
……
沈石蒂曾表示:“我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光便是在上海,上海是独一无二的,五光十色的,我仿佛能看到她缤纷的色彩,闻到她的丰富的气味....”
后来提起民国,人们多将其与战争、贫穷、混乱相联系,然而沈石蒂却为我们将那个时代的精致优雅一一记录下。
即使不太平的年代,即使不富裕的生活,也有绝不妥协的美与态度。
铁山青士摘编自【犹太男人拍下万张民国美女照片,私藏50年后再次曝光:原来他最懂中国女人!_作者:不一_视觉志2019-01-30 23:14】
在……沈石蒂于1956年亲自打印的一份简历中,他这样记述自己来到上海前的经历:1902年,我出生在俄国克里米亚半岛。父亲是一所学校的教师。我从小是在家里接受的教育,没有去过学校。13岁时,我跟随父母来到了中国的哈尔滨。到那里的最初两年,我在一家百货公司里做送货员。1917年“十月革命”后,我到中东铁路工作,曾在齐齐哈尔站和海拉尔站做车床操作工。1919年,中东铁路发生了罢工,我和父母一起去了布拉戈维申斯克,那里刚刚被红色的革命力量占领。我和一些人决定帮助一家金属厂恢复生产,我负责去弗拉斯沃斯托克(铁山青士注:当为符拉迪沃斯托克,即海参崴)取得一些必要的生产设备。在那里我受到了日本人的阻挠。经历一段时间的躲藏和一个日本人上演的“屠杀夜”之后,我乘坐英国客船逃往上海。
[上世纪]七十年代沈石蒂在接受以色列《新消息》报采访时,曾经这样描述刚到上海时的感受:“上海是个很不寻常的城市,充满了变化与喧嚣。这又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城市,有骗子,有小偷,有妓女,有奴隶。这还是一个有着无数种色彩和无数种气息的城市,又脏乱,又绚丽。所有东西都那么有趣,那么令人称奇。但我并没沉溺于浮华世界之中,我只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
1928年11月,由美国柯达公司出版的《摄影室之光》杂志的封面选用了沈石蒂拍摄的一名东方女子的照片。杂志中介绍了这位年仅26岁的摄影师:沈石蒂在之前的旅途中就爱好摄影,到上海后,他的照片无意间被本地一位摄影师看到,便让沈石蒂去到他的工作室当学徒。在一位美国商人资助下,沈石蒂开了自己的小照相馆,很快就有能力搬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段,租下一家更宽敞的店面。现在,这位只有5年从业经验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正在为发展包括总店在内的4家分店而努力,他仍然渴望旅行,但又苦于没有助手能代替他工作,维持住这家照相馆的声誉。
日军1937年占领上海后,沈石蒂曾经有过一次被捕经历。沈石蒂晚年告诉[继子]摩西,在那间审问室里站着士兵和军官。在审讯时,他哼起了歌曲。士兵起身想要打他,但是军官制止了他。军官说,如果一个人在如此苦难下还可以歌唱,那就意味着他任何东西都不会隐藏,也不会撒谎。摩西说,具体被捕的原因沈石蒂本人也不知晓,但最终被释放却也得益于他的朋友多,人脉广。“他通晓俄语和英语,会用两种语言写诗,他还在学习音乐和建筑方面的知识。他的工作让他接触到了包括贵族、官员、演员、舞女、水手在内的各色人等,他的才华又让他能够去和他们成为朋友。”
而据[上海社会科学院犹太研究中心主任]潘光分析,沈石蒂能够平安度过日本占领时期,也可能和他持苏联护照有关。“1941年11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进入西方国家的租界,将英美国籍的公民放入集中营,许多身份显赫的塞法迪犹太人也不能幸免。1943年2月后,日本当局又将来自德国、奥地利等国的无国籍犹太难民迁入虹口的隔离区。唯有一些手持苏联护照的俄国犹太人境遇还好,仍然可以自由活动。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本宣战,8月15日日本便宣布无条件投降,所以有苏联护照的人不会受到影响。”
1955年公私合营开始后,沈石蒂的照相馆没有了。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他去一所学校教授英语。最终在1957年,沈石蒂选择了在犹太团体的帮助下移民以色列。摩西告诉我,在中国的最后一些年,他和一名叫‘南希’的中国小姐相爱。“当他离开中国的时候,因为客观的原因,不能够带着这个女人去以色列。回到以色列之后,他一直在想念她,但是他一直都得不到她的消息。因为中以双方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他不敢给她写信,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摩西说。
在[1967年]遇到摩西的母亲前,沈石蒂在以色列的生活并不是很轻松。“他在特拉维夫租了一间一居室的公寓,在那里他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刚到以色列的日子,他一直给一家小珠宝作坊拍摄广告片。他有时还会为一家纺织企业绘制印在纺织品上的图案。这些工作都是一次性的,不能带来稳定持续的收入。我母亲是犹太复国行动遗孀,国家每年都会拨给我们生活费,还让我们享受优惠的贷款,提供给我们不小的住房,所以他们结合后,他就不再有后顾之忧。在那段时间里,我本人在服兵役,休息日他让我来帮助他。从那时开始,我也开始涉足摄影。但当时我都没有想过,这也是我今后一生的职业。”摩西说。
铁山青士摘编自【沈石蒂的老照片:一段上海的旧时光_作者:丘濂(希伯来语翻译顾问:李婉琳)_三联生活周刊2011-12-02 1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