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 (38) 态度

图片发自App

第二天清晨，东山头的日出刚刚露出半边脸，山岚上的云雾还缭绕在龙树村的树木山水之间。

贾长海就一把把正在睡梦中的儿子大伟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大伟浑身赤裸着，看着凶神恶煞般的父亲，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手抖得像筛糠，哆哆嗦嗦地穿上衣裤，等着他爹的发落。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了不是。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就不是你爹。”说完，就像老鹰捉了只小鸡似的，连推带搡地把大伟提溜到村西头的老榕树下，三下五除二地吊在了树下。

大伟尽管比同岁的小孩要壮实一些，但吊到那么粗壮茂密的老榕树下也显得弱不禁风，像一片寒风中瑟瑟飘荡的树叶。

当时正值早晨出工的时候，全村老老少少正要在树下集合听候村长派活呢。贾长海这一折腾，把大伙都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唱哪一出。

只见他从老榕树上扯下一根指头粗的枝条，把前面的梢头一撇，只剩下后半节粗的。他拎着鞭子一样的树枝，走到大伟面前，抡过头顶，上去就是一鞭子。大伟顿时就如杀猪般地嚎了起来。

大伙一看，这还了得。急忙上去劝解制止。有的扯手，有的抱腰，有的忙跑回去喊他媳妇红秀，乱成了一团。

贾长海奋力挣脱众人，又抽了大伟几条子，大伟就如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被下到了油锅里似的，又喊又叫，两条腿蹬得像在跳大神。

贾长海边抽边骂道:“畜生，你是活腻歪了，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还见鬼了。”说着又举起了手中的树枝，众人一涌而上拽死了他，动弹不得。

这时，红秀已经从家里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黏贴在脸上。她一把抱住了贾长海的大腿，抽抽噎噎地说:“孩子他爹，都怪我不没看好孩子，你要打就打我吧！”说完就跪在了贾长海的脚下。

村民们无不落泪，几个女人连忙上前去扯红秀，无奈怎么都搀不起来。

贾长海抡起手中的树枝，一把就抽到了红秀的背上。他恶狠狠地说道:“臭婆娘，老子出门才几天，你就看不住个孩子，要你还有什么用。”说着又抡起了树枝，村民们又抱住了他。

大伟被吊在树上，脸色惨白，他抽泣的声音时断时续，红秀被贾长海那一鞭子抽得也不轻。只见透过她单薄的衬衫，一道血印子像毛笔画上去般清晰。她泣不成声地俯在地上，气息奄奄中还紧紧地拽着贾长海的裤管。

突然，银花披头散发地冲进了人群，她冲到大伟跟前，抱着他悬在半空中的两只脚，伤心欲绝地喊道:“小海啊，小海，娘总算找着你了。”说着，就拼命地往下拽大伟。

众人一看，连忙搀着银花，从树上解下大伟。

大伟被这么一折腾，哪还会走路，大伙只好让他先平躺在地上，一会儿后，找个推车送回去。

可是，谁知，脸色苍白的银花却死死地把大伟抱在怀里，脸上含着微笑，嘴里喃喃地絮叨着:“我的儿，妈总算找着你了。走，跟妈回家去。”说着，就要抱大伟起来。可是，他太单薄了，就这几天，她已经完全瘦得脱了相，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村民们试图从她手里接下大伟，她却使劲地推开大伙儿，笑哈哈地说道:“谁也不许碰我儿子。”她就这样坐在地上，泥土糊了一身，光着两只脚，开心地搂着大伟。

大伙儿一看这情景，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银花疯掉了。

只见她用手轻轻地拂拭着大伟的脸，说着，唱着，就像看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孩。

大伙儿赶忙把红秀搀起，几个年长的妇女又哄着银花道:“银花，小海瞌睡了，我们帮你送他回去休息。”说着，慢慢掰开了银花的手，把大伟送回了家。

刘大虎见了这一幕，简直是五脏俱焚。他没有想到才几天的时间，那个如花似玉的银花就会变成这样的失魂落魄。他的内心泛起了滔天的巨浪，几乎把他吞噬。

刘大虎蹲在银花身边，轻声细语地说:“银花，走，我们回家去看小海。”说完，就抱着骨瘦如柴的银花向她的竹楼走去。

银花像只听话的小猫似的偎在刘大虎的怀里，她看上去好像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