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晚熟的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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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段时间,疫情防控跌宕起伏。除了上班和下班,活动轨迹逐渐进入单摆状态,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早出晚归,挤出时间阅读莫言获诺奖十年之后的首部作品集《晚熟的人》。本性善良的人总是晚熟,此言不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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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讲述这十二个故事,一直保持着固有的叙事姿态和语言风格。他在故事里出现,以作家莫言的身份,甚至多处呈现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莫言在大众视野中的形象,我觉得三十年前的莫言和三十年后的莫言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欲望和汹涌澎湃的语言井喷,现实与虚构的组合,文学人物与世俗人物合二为一都为故事增添了无限趣味,向晚熟的我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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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读《天下太平》

当袁晓杰将可乐瓶口送到小奥嘴边时小奥的眼睛里流出了热泪。他暗自发誓今后不再叫袁晓杰的外号也不再传唱编派袁家是非的歌谣同学情谊高于一切。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瓶可乐感到身上有了力气精神也不恍惚了。他甚至试探着从老鳖的嘴巴里往外拽了拽食指但钻心的痛疼让他立即停止了动作。他不得不面对着严酷的现实老鳖咬人是下定了与被咬者同归于尽的决心的。小奥甚至考虑到请星云姑姑索性将自己的手指割断就算自己送给老鳖一份礼物。他同时还在祈求祈求梦中所见的情景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他也似乎明白了自己被鳖咬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因为他的父母打工的那家餐馆是家野味餐馆父亲除了每天杀蛇外还要杀死很多鳖。

瘦子跪在地上将猪鬃的尖儿小心翼翼地捅到老鳖的鼻孔里。小奥发现这个鳖的鼻孔特别大特别圆小小的鼻尖亮晶晶的像钻石一样放射着光芒。瘦子又将一根猪鬃插进老鳖的另一个鼻孔里。众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瘦子的手指。十几个手机盯着鳖头拍摄。那个开车的白脸也下了车举着一个小型录像机录像。他很专业的样子既录全景也录局部。瘦子那几根被香烟熏黄了的手指灵巧地捻动着猪鬃。老鳖的眼睛似乎眨巴了一下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老鳖突然闭紧眼睛尖尖的鼻子里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与此同时瘦子抓住小奥的手腕猛往后一扯在鳖口里受苦多时的小奥的食指终于获得了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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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读《红唇绿嘴》

当时我每天赶着牛羊从农业中学的窗户外经过看到我那些昔日的同学在教室里打闹有时也会看到他们在操场上打篮球打排球心里感到很失落。我姐姐安慰我说这样的学上不上都一样但我心里还是难以排解失学的痛苦。有时候我会牵着牛久久地伫立在操场边上看着他们追逐打闹。我看到以学生身份被结合到学校担任副主任的覃桂英手拿着一沓稿子在操场边上边走边背诵。很快她便成了名闻全县的演说家她的高亢的嗓门丰富的面部表情变化多端的手势和肢体动作赢得了无数的赞誉和掌声也为她走上政坛铺平了道路。

我生性好奇又心存着文学的梦想处处注意积累素材便挤进人群定睛一看老天原来是谷文雨一家。十几年不见说实话我一时没认出他们。谷文雨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街上的人都穿着衬衣女人都穿起了裙子他穿着油渍黏腻的破大衣头上还戴着一顶破棉帽看上去就热得慌。覃桂英穿着一件分不清颜色的羽绒服头上围一条紫围巾腰里扎着一根宽布条子背后布兜里兜着一个孩子。在他们面前依次排列着三个女孩大的十几岁一头乱发目光呆滞显然有智力上的障碍老二和老三看上去很机灵。三个女孩脖子上都插着一根谷草。天哪这是卖孩子的标志啊这简直是丢脸啊幸亏小县城里没有外国人的踪影要是被外国人拍了照去发到西方的报纸上岂不是奇耻大辱他们悄悄地卖孩子也就罢了他们还大声唱唱悲凉的腔调苦难深重的词儿。谷文雨的嗓子想不到那样好悲壮苍凉闻之令人动容好心的大爷叔叔们大娘大婶子们大兄弟大姐妹们……看看我这一家可怜的人……我们流落边关十几年……回乡竟成了多余的人……房屋倒塌院生草……责任田无我们一厘一分……欲想分到口粮地先交罚款六万金……走投无路把儿卖……好心的人啊……可怜可怜这几个快要饿死的孩儿……谷文雨唱到节点上覃桂英便凄惨地长嚎一声好心人啊买了这几个孩子去吧一万一个不嫌多一百一个不嫌少买了去吧救救这几个孩子吧……与此同时那两个小女儿大声哭起来大女儿看看父母和妹妹以及周围的人害怕地钻到谷文雨的破大衣里。围观的很多人都流下了热泪有人摸出钱放到他们面前的一个破瓷碗里。我心里十分难过于铮说毕竟是同学又有过共同挑水的生活早就听说他们过得很惨但没想到这样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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