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思甜篇（一）姥娘卖“铁”

      到了晌午，姥娘又犯起愁来，不知道咋做饭才好。让六岁的四姨在院子里，照看着刚会走路的二舅。她从梁头上的竹篮子里摸出一个白面馍，先给老姥娘熥在靠炕的二锅里。又使劲搦了搦泡好的地瓜干面，和剁好的榆树叶一起拌均。老姥娘负责烧火，姥娘团起菜团子蒸在大锅里。她用眼瞅了瞅小炕下头的地瓜干袋子，干瘪的躺在那里，已经所剩无几，多说能撑上两顿。

      大姨已出嫁，姥爷在公社工业站上班，早上去，晚上回来。约莫半个时辰，姥娘就把菜团蒸好了。这时面黄肌瘦的大舅、娘和三姨放学了。大舅有气无力的倚在厨屋门框边，看到锅箅子上为数不多菜团子，从案板上拿起菜刀，递给我姥娘，接着躺到炕上低声说：“娘，你把我杀了吧，饿死也是死，我死了干粮省给弟弟妹妹吃”。 姥娘听到心如刀绞，看着一向懂事的大舅对他说：“年头不好（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捱一捱这难就挺过去，下集你爹就发粮票，咱们就吃上白的了”说着把大舅拉起来，捡了个最的大菜团子放到他右手里。她心里想，这日子过的，每顿饭都这么作难，为了这群孩子，无论如何一定要撑下去。

      娘生来嗓子眼细，粗糙的东西吃不下，身上瘦的如皮包骨头，因为吃了带娃娃（一种虫子）的榆叶菜团，脸上都肿了。她用手托着一个菜团，咬了一口，舌头却不听使唤，菜团在嘴里直打蛋儿，根本咽不下。羡慕的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三姨四姨，她俩泪俩泪的顺着肿胀小脸流下来。坐在灶火窝里的老姥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掰起一块白馍塞到娘的小手里说：“你这个二妮子忒馋，看人家三妮四妮吃的多香啊”！

      吃完饭，大家听到胡同里一阵叫卖声，“收铁啦，收铁的来了哈，高价收废铁啦”。姥娘听到即兴奋又敏感，立刻走到炕边，掀起苇席，摸出一沓请帖（用大红纸叠好，浆糊粘成信封模样）。嘴里还喃喃自语：最上头这一封新的，我也不识字，可能是大外甥结婚才下的。她心里琢磨，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可以换点钱兑点粮食的东西，能卖就卖。先保住人命要紧，别饿着孩子们，不留着它们当过年祭祀品的标签啦！她生怕收帖的人家走了，掂着小脚，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往当街赶。见到收废铁小伙子激动的说；“你快看看这一沓子能值多少钱”？小伙子见状哭笑不得：“大娘，俺收的是废铁，不是请帖”。刚撂下话，姥娘满脸羞愧，只觉得头部嗡嗡作响，半天才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噢，还以为是收请帖的，俺孩子多都挨着肩，俺想着卖了好给他们换点吃的”。说完她满眼噙着泪，沮丧无比，委屈的犹如做错事情的孩童一般。刚才仅有的一点点希望又被破灭，她又怕被孩子们看出来泪痕，跟着一起难过。揉了揉眼睛，许久才慢吞吞的往回走，感觉这回家的路比千里还远……

      听罢娘给我讲的这个真实故事，才真正理解我们的上辈人。他们为何视节约为命，从不浪费。因为有过切肤之痛，极度贫困，苦不堪言。所以深知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和生命的宝贵。如今去酒店吃饭，看见餐桌上大量的剩饭剩菜被丢掉，为之叹息！现在虽然物资富足了，也不能麻木不仁置若罔闻。今后不但以身作则提倡简约生活，还需进行宣传浪费可耻，教育下一代要珍惜拥有，忆苦思甜！

                              2018年元月于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