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人物的对比真真是永恒的讨论话题,自红楼问世以来,三百多年来后人对钗、黛两人的讨论不胜枚举,清代野史多有记载学术大家为讨论宝钗、黛玉谁优谁劣,互挥老拳,险丧友谊的“光辉事迹”,这样的争论持续到今天仍然存在,而笔者今天想分析探讨薛宝钗与林黛玉,谁在曹公心中更胜一筹。
曹公偏爱林黛玉
若是统筹全书来看,曹雪芹对林黛玉和薛宝钗的评价都很高,林黛玉是“心比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世外仙子,薛宝钗则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的经典美人,两人并列为金陵十二钗正册第一名,综合实力似乎难分伯仲,但从曹公对二人容貌的描写来看,曹公还是偏爱黛玉的。
《红楼梦》中关于薛宝钗的外貌描写比较分散,第四回记:还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到了第八回,再次介绍宝钗容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另有第二十八回提到薛宝钗雪白的一段酥臂,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殊描写。
曹公对薛宝钗的外貌描绘得并不上心(亦或者曹公重宝钗之性情成熟美,犹未可知),且看第三回林黛玉初进贾府,见到迎春、探春,曹公对她们的外貌描写与宝钗其实相差不大:迎春是“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探春则是“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惜春因为年龄还小,身量未足,所以曹公并未描绘其外貌。
细细比较,曹公对迎春、探春、宝钗的外貌描写风格基本上是一致的,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到了林黛玉的外貌,你在看曹公是咋写的: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品,你细品,曹公的偏心有多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而且曹公对宝钗、迎春、探春的描写都是实打实的客观外貌描述,但到了林黛玉这里,就不再是简单的外貌描写,而是借助宝玉之眼或者宝玉对心中爱慕女子的标准去写,黛玉的罥烟眉是“似蹙非蹙”的,黛玉的眼睛是“似喜非喜”的,黛玉的智商是“心较比干多一窍”,黛玉的气质是“病如西子胜三分”,没有一句具体的外貌描写,却让黛玉如仙子般的神韵展露无遗。
这还不算完,为了表明林黛玉的美,曹公更是采用了超现实的浪漫主义写作风格,第二十六回“潇湘馆春困发幽情”,林黛玉前去怡红院,结果被神经大条的晴雯拒之门外,黛玉遭此冷落,心中对宝玉颇为埋怨,忍不住在墙角边哭起来,我们且看曹公是如何描写这个场景的:
黛玉越想越伤感,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愣愣飞走远避,不忍再听,真是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曹公此处的描写,将林黛玉的美超越了所谓的外貌,而上升为宇宙万物皆可领会的意境美,换句话说,曹公意欲将世间之美全部赋予给了林黛玉,简单用外貌描写已然无法满足曹公对黛玉的赞美,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因此,若是一定要在宝钗、黛玉的容貌之间做选择,笔者可以这么形容:薛宝钗是生存在繁华世间的绝世美女,但林黛玉则是栖息于天上宫阙的仙女……
曹公偏爱林黛玉之由?
像薛宝钗这样的美貌和智慧兼并的女子,是不甘寂寞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也是野心勃勃的女子。
她们身上有你所崇拜和希望拥有的一切,美貌,有品位,家世好,典型的白富美,但绝不天真,成熟来事,什么事都处理的了,什么人都摆得平,天生是做大事的女子,不得不让人喜欢。世人都爱这样的女子,可是如果和世人一样,曹雪芹就不是曹雪芹,饱经世故的曹雪芹明白,这样的女子什么都好,她们太优秀,以致她们太渴望成功,除了成功,她们什么都可以往后面放一放。
只有天生聪慧又早熟的贾宝玉知道,如果他不是贾府的最直接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薛宝钗肯定不会爱上的他。薛宝钗的爱是有条件的,那就是选择最能接近成功的男人,通过这个男人来达到自己的成功的愿望,薛宝钗之类的女子在曹雪芹的眼里,除了成功,除了自己,也许对其他的人,她都不是真的关心,真的同情,或许是关心和同情,但在成功面前,她还是会选择牺牲其他人,来保护自己,这便是真正的无情。
再看看林黛玉,这个女孩子真的不是很复杂,就是太直拙的女孩子,懂人情世故,却不肯牺牲自己的个性迎合他人,坚持自我。喜欢的人就爱个彻底,不管自己的身份,比如虽是丫鬟却是姐妹的紫鹃,每每看到孤儿的林黛玉,有紫鹃爱护和操心,我都很感动,在讲究势力和派头,虚伪冷酷的贾府,还是有这样不计回报,真正互相关心的人存在,感动紫鹃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林黛玉这样的女孩子的感情是热的,她不会虚伪,也看不起虚伪,她只想做为最真实的自己活下去,做为最真实的自己爱贾宝玉,从来不劝贾宝玉去读书做官,无疑是断送以后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她的爱没有薛宝钗那样复杂和功利,所以贾宝玉---一个天真的哲学家和诗人----最后选择最天真的女子。
也许只有像曹公那样经历过人生繁华与潦倒的双重境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曹公对人性的悲悯与无奈,所以才会在小说中借用贾宝玉的眼和情来描写对黛玉的喜爱,也想通过黛玉的空灵来警醒世人,一切终虚幻,莫要太热衷于表象的荣华,内在的真实才是安身立命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