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华
文如其人,这是读者对作者的一种深层评价,也是人们鉴赏文艺作品时所遵循的一种自然法则。读了周晨曦同志的散文集《多梦的高原》,我才进一步体味到文如其人的释义。
作为一个散文的热心读者,我是在八十年代初拜读到周晨曦的散文,并结识了其人,之后,便在一起工作。我读到他的第一篇散文是写生长在沙漠中的一种可食草本植物沙葱的《沙葱花,大漠的花》。那时,我在电台做汉语播音工作,我播送了他的这篇散文。文章只有一千三百多字,但读罢却如空谷幽兰,清新淡雅,令人回味无穷。至今脑海中还时不时泛出黛绿色像少女的秀发一样的沙葱的形象,又在那黛绿色的草叶中迭出一柄柄淡粉色的小花,继而勾起我对作品中塑造的葱花嫂以采集葱花,制作葱花饼去集市赚钱的农村少妇的形象的回忆。从那之后,他的散文一发表我总要阅读,直至他的十八万字的第一部散文集《多梦的高原》面世。
《多梦的高原》是作者献给塞外高原的一首恋歌。周晨曦作为一只南方飞来的鸿雁,对于古老鄂尔多斯高原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甚至每一座沙丘,都充满了恋情。一曲粗犷的马头琴,一声婉转的准格尔蛮汉调,一丛质朴的羊柴,一掬绵绵的黄沙土,在周晨曦看来都像诗一般美丽,都深深诱惑着这位来自天下文章发祥地的赤子。
周晨曦在苏州上完小学便跟随有“政治问题”的父母,从水乡泽国迁徙到北国胡地。有人释桔:生于淮南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形似而质异也。可周晨曦这株生于淮南的桔,则可移植塞外大漠,且“甘味”未改,可见他的品质的优良和他生命力的顽强。
生活是文艺创作的唯一源泉。鄂尔多斯是周晨曦的第二故乡,热爱高原,热爱生活,热爱鄂尔多斯的父老乡亲,是周晨曦完成《多梦的高原》的思想基础。一位哲人曾说过:“没有经过批判的生命是不值得活的。周晨曦对高原的爱,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涩的磨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的。六十年代那段中国当代史中的苍白岁月,使周晨曦曾一度戴上了“黑崽子”的耻辱帽子。他还正在读中学,他的父亲因忍受不了逼、供、信的摧残,便在一个冰冷的冬夜含冤离开了人世,未成年的周晨曦在当时的“红色”恐怖中,掩埋了父亲的尸体,和母亲艰辛地挑起了一家六口人的生活重担。尽管当时悲愤、迷惘常常啃噬着周晨曦稚嫩的心,但他却没有被这一时的高寒所窒息。他是峻岭陡壁夹缝中生长着的柠条,是茫茫沙海中的一汪清泉,他虽然辍学了,却有着摧毁不了的信念。他先到巴盟乌拉特前旗中滩农场当工人,后被迁返到伊盟达旗最偏僻的呼斯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继而又到达拉特旗中和西乡劳动锻炼改造。他像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背着他的小行李卷儿,住宿过巴盟黑柳子潮湿冰冷的土炕,南梁外呼斯梁幽暗寂寞的窑洞,也饱挨过达旗沿河麦秸灶火的烟薰火燎。从八百里河套的鱼米之乡,到贫脊荒凉的梁外山峁,每到一处,周晨曦都留下了他艰苦跋涉的足迹,洒下了他默默耕耘的汗水。直到一九八四年,周晨曦才得遇高人,走上了广播电视专业记者的道路;从手扶犁把到肩扛摄像机,他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可喜的转机。他如鱼得水,在工作中,他几乎珍惜每一分钟的时间,他利用一切机会,补回他失去的美好年华,他拼命地工作、学习。他把对祖国、对事业的信念、深情和眷恋,播入心底,也随时收入他的小本本。从他的《爱犁的源起》、《梁外少女》、《昭君坟》等篇章中,对人类原始的耕作农具手扶铁犁犁铧的描述,对梁外少女巧秀纯朴善良的追忆,对昭君坟美丽动人的传说的畅想,就足以看出周晨曦对鄂尔多斯这块宝地的厚爱与深情,同时也透视出作者敏于观察,热爱生活以及追求理想的挚着。
古人有话:“志当存高远。”周晨曦的《多梦的高原》在中外浩瀚的文苑中,还算不上什么名篇巨著传世佳作,但它却反映出作者的崇高志向和对生活的百折不挠的信心。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谁都想成才,但到头来真正能在大海中游泳,能悖递虚伪,直面世俗,最终成为出类拔萃者,为数甚少。读罢周晨曦的散文集,就给笔者一种启迪和感悟,一种通往成功之路的感悟,一种摆脱处世圆滑走向出类拔萃的启悟。
周晨曦的《多梦的高原》是一部以纪实为主进而以纪实与浪漫相结合的手法,对鄂尔多斯高原的山水人情各行各业进行讴歌和赞颂的散文集,但作者又牢牢把握散文性喜素雅,不事铺陈张扬的特性,把他平日生活工作中的丰厚积累,用自然朴素的笔触,奉献给他的读者,从而也抒发出他对储藏丰厚的鄂尔多斯高原的深层感悟和挚爱之情。特别是一九八四年,他到鄂尔多斯电视台做记者工作以来,更是展开他生命的翅膀,奋力拼搏。他用他扛过铁锹、镢头,担过红泥条脱过几层皮的肩膀,扛起他心爱的摄像机。这时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记者,而是一个大漠中的播种人与考察者。准格尔山川温馨的果香,白土梁上天然的白粉球,高原小城街头灿如银河的街灯,伊盟羊绒衫厂隆隆的机声,太阳石故乡的人们扣击地宫探宝的轰鸣与震颤,无一不撩动着他的心扉。“文者情之径”(《文心雕龙》)。这一切,都在激发着周晨曦挥笔讴歌的灵感,于是,他把高原这片神奇土地上的每一个动人的片断,都收入他的摄像机镜头,印在他爱的心底,汇积成一曲爱的塞上恋歌,这曲恋歌就是周晨曦用心血谱成的《多梦的高原》。
(原载《天骄新闻》1994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