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妙玉

妙玉其人,在《红楼梦》里多被人厌憎。因为妙玉为人高洁,又无法真正摆脱凡尘俗世的牵绊,所以许多人认为她假清高。然而观其为人行事,思想和文采确实高出许多人,并非真的那么曲高和寡。

红楼梦判词“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妙玉虽然是佛门弟子,但是喜欢的又是道教文化,既然出家,就该“六根清净”,而不该蓄发修行,带发修行许是年轻姑娘爱美之心所致。佛法说“四大皆空”,也就不该舞文弄墨,而应专心研究佛教经典教义,寻求个人解脱。

若论诗词歌赋的才华和相貌,妙玉不在宝钗、黛玉之下。因为书中写她出身于“苏州官宦世家”,而且在林黛玉和史湘云中秋联诗至“寒潭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之处,妙玉突然出现阻止她们继续联诗。她提到诗句”牵连作者本身的气运”,她从黛玉和湘云的这两句诗发现了不好的预兆。而妙玉后来又接续了几句收尾,黛玉和湘云听后皆自叹不如。黛玉在诗词上自视甚高,一般人的诗她并不放在眼里,如陆游和李商隐的诗句也受她指摘,能赢得她赞叹的人不多,由此可见妙玉诗品很高。

而在栊翠庵茶会更可以看出妙玉的高洁孤僻性格。贾母带着刘姥姥到栊翠庵,妙玉拿出成窑的杯子斟茶给贾母喝。贾母略微啜了几口,递给刘姥姥喝。妙玉看后就准备把这个杯子扔掉,后来宝玉求她把杯子送给刘姥姥,也能略卖几个钱。妙玉回答说:“幸亏我没喝过,若是我喝过的话摔碎了也不能给她。”妙玉静静拉着黛玉、宝钗去喝体己茶,给宝钗的是“瓠瓟斝”杯(音班婆贾),杯上还刻有“晋王恺珍玩”。王恺是晋朝和石崇斗富权臣巨富,富可敌国,收藏有如此高档的玉杯也说明妙玉家境也曾经很显赫,而给黛玉的杯子则是“点犀喬”。妙玉却把平日喝茶的绿玉斗给宝玉喝,对照前面她要扔刘姥姥碰过的杯子,素有洁癖的妙玉居然把自己杯子给男人饮用,说明不仅黛玉、宝钗能入他法眼,而且她对宝玉也不仅可用青眼有加可以解释。

而她的孤僻更在于,几个人喝茶正高兴的时候。黛玉问妙玉说泡茶的水是不是去年收的雨水,妙玉说黛玉竟是个俗人,现在的水是梅花上收的雪水。本来很融洽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黛玉等随即离开,也说明妙玉情商不高。后来她的半徒半友的邢岫烟也说她“僧不僧道不道,男不男女不女”的,使人难以亲近。当宝玉过生日时候,妙玉又送了贺贴“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既然自命摆脱尘俗之人,又何必在意一个富家公子的生日,说明其有矛盾心理。妙玉出身并没有很明显点出,但是当宝玉开玩笑说绿玉斗是俗器,她说:“你家未必能找出这样的俗器”。也许她言之太过,但是也验证她同样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其家世应该不逊于贾府。

妙玉的矛盾性格养成可能因为她出家本非出自本心,也是久病不愈需出家才可周全。她作为作为才华和相貌都出众的女子,却要伴着古佛清灯;处在最热情似火的年纪,却要在枯燥的梵音木鱼声中渡过,难免留恋人世的繁华。修行地栊翠庵又不是绝世而居,而且大观园里都是青年男女,妙玉尘心难以如古井水不动。因此她表现出很矛盾的状态,既有僧佛的清高自持,又有蠢蠢欲动的芳心。大观园很多人也看出她喜欢宝玉,如李纨就看出来了。李纨罚宝玉去栊翠庵取红梅,又要让人跟随,黛玉忙劝:“若有人跟随,反而取不到红梅。”可见黛玉了解妙玉的心境,妙玉喜欢宝玉却无法言表,更不愿意被人看出心事。

“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妙玉在大观园也就能和黛玉、宝钗、宝玉、邢蚰烟聊天,其他人一概视做俗物,并不结交。而判词云“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高鹗后续《红楼梦》估计错会了判词意思,写成妙玉被强盗掳走和侮辱。而依我看,妙玉应该是因为不得已原因被迫还俗或者嫁给不如意的伴侣。

世界上有许多和妙玉一样狷介又外冷内热之人,冷漠和清高只是她的保护色。像东晋的竹林七贤放荡不羁,也无人可以理解。如同王勃的《滕王阁序》里写到: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阮籍在母亲死后默不作声,人皆以为薄情。他听到消息后继续喝酒,而后大口呕血而形销骨立,别人才知其内心苦闷。因为特立独行,身为孤女又寄人篱下,所以妙玉的为人很难被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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