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失眠了。
从半夜12点开始，一直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折腾到现在，仍然没有睡意。
他干脆坐了起来，想把自己脑中混乱的思绪理个明白。
一阵夜风吹起，屋外的小竹林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自己以前一直有着失眠的毛病，经常是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他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数羊，看书，甚至吃药，最后都没有效果。
夜里，是他一天最难熬的时刻。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整个世界所遗忘……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开始改变了呢？
一张他此刻最不愿意去想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但紧接着这幅画面被他强行切断。
别想了，她杀了你的老师，鬼知道，她还杀了多少人，她是一个凶手，别在去想她了。
黑暗里，他把目光转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浓重的黑暗，不过，他清楚，快到黎明了。
又是一夜没睡。
可爱少女和浴血修罗这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纠缠，转换，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杀了自己的老师，这是自己亲眼所见。事实证明，自己被她蒙骗了。可是当最初的震惊、悲伤以及滔天的恨意稍稍消退之后，他又情不自禁的想，为什么她没有杀自己？如果她真的那么十恶不赦的话。他就这样，顺着这条论据不停的推论下去，直到最后，发现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想方设法的为她脱罪。
上一次，那个警察队长早上回来时，他原想问他抓住凶手了没有。但一想到，她双眼无神，惨死荒野的情景，他就停了下来。
对于东方雨，他应该只有恨了才对。姑且不论恨不恨的问题，最起码以后不会再有接触了。可是，就在今天下午的那一番话，让他动摇了起来。
今天，不对，现在天已经开始放亮，一丝曙光开时出现。应该昨天下午了。
昨天是孙老师的葬礼。
孙老师没有结婚，也没有亲人。平日里，一直待在学校里，把自己的全部身心奉献给了教学事业。
所以但他的死讯在学校里传开了之后，全体师生自发的参加了他的葬礼，还有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的追思会……这些具体的细节，因为太过惨痛，李岩不愿意再度回忆。
他只记得葬礼结束后，他从学校林荫道那边经过时，意外的听到了一段对话。
“……原来是这样，老板，那她没受伤吧？”是马队长，李岩听出了他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他们好像在谈论案情，他悄悄的驻足。
“放心，她没事，现在在无用斋里。”无用斋？对了，这是老板的声音。
“真是没想到，这么一起案子，里面竟然牵扯了这么多。”
“是啊，你要注意好那个女生的动静。准备顺藤摸瓜。”
“放心吧，老板。这真是，凡事就怕出内奸啊！对了，老板，你们不是不能插手这件案子的吗？你这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次是她请我来帮忙的，不打紧。”
“梅，梅老板？”
两个人还准备谈论着什么，这时一个惊讶的女声插了进来，出人意料的是这又是一个熟人。
“刘老师？”是刘敏。李岩想起来了，那在记忆里已经很遥远的颂诗大赛。自己在东方雨的帮助下，两个人一齐赢了比赛，赢了那把伞。
“真的是你啊，梅老板，我还以为认错了。你在这里作什么？”
“我是来帮忙的，学校这些天事物繁忙。”
“真是巧了，我也是过来来帮忙的。咱们真是有缘……”
“你是来？”
“哦，是这样的。他们学校的国语老师孙老师不是……所以，校方去女校请我过来，在他们找到新的国语老师之前，来代几个星期的课。”
“原来是这样。真是辛苦你了。”
“对了，这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马队长。这起案子的负责人。马队长这是刘敏老师。”
“马先生（刘老师）好。”
“梅老板，有事你们先忙吧。咱们以后再见。”脚步声远去了。
“这，这姑娘长的可真标致啊，而且对老板你——”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马队长心里一寒。
“对我什么？”老板笑着问。
“没，没什么。呵呵。走，咱们查案去。”
“你先过去吧。”
“那我去了。”又一道脚步声远去了。
李岩心里思索着，要不要从藏身之地出去，和老板假装偶遇一下什么的。
“你们学校景色不错啊，李岩同学，愿意陪我逛逛吗？”
被发现了。
“老板好。”
“你好，你们学校百年老树很多啊。云烟含翠，郁郁青青。”
“是，是啊。”
老板漫步向学校里，一处小湖走去。
这时节，湖里只剩下了一些枯荷残枝。
“这回真是‘留得残荷听雨声’了。”老板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李岩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老板喊他来，应该不是简单来散步的。果然，老板又开口了。
“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啦？”
“我身边的……我一直是一个人，哪来的……”对啊，东方雨说过，老板好像也能看见她。现在看来，好像两个字，可以拿去了。
“你也能看见她？我是说看见鬼魂？”
老板点了点头。
“那，你也是通灵者？”他有些激动，此前，他从没有遇见过一个同类。
老板遗憾的摇了摇头，道:“这个嘛，不是，我不是通灵者。”
“可你也能——”
“这个世界很大，李岩，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我是属于别的。”
“你是来追捕她的吗？你和警察认识，你是来帮他的，一般人看不见她，所以他们才会请你帮忙？”
老板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的凝视着他。
深邃的眼睛里透露着太多太多的理解已经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李岩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认为她是凶手吗？”
“我亲眼所见！”他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声。
“眼睛见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嘛。”老板轻声但坚定的问道，“你的心里，真的相信她吗？”
“这个，当然，我一直相信她。一直在帮她隐瞒，她的存在，我谁都没告诉！”
“秘密与谎言，都是吞噬人心的东西。从听闻厉鬼杀人这件事情以来，你对她，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
“我——”
“眼睛不会骗你，但你的心会。”老板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什么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为什么从见到老板第一刻起，老板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到底为什么来学校，孙老师……对了，是孙老师。老板身上那股悲天悯人的气质，和孙老师一样！他们不是亲戚，长得一点不像。他从小就能见识到一下与众不同的东西。
在他的感觉里，孙老师和老板是同一种人。只是老板更加复杂，更加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