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旧事

        成都其实算不得我的故乡。虽然我人生的一多半是呆在这个城市的,而且,从我来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老成都人的生活是一种极致而闲适的,一杯花茶、一把花生、一席龙门阵就是一天。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茶馆里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惬意,直到有天,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成都人爱喝花茶,捏一撮茶叶投进盖碗,站得远远地用长嘴壶把水注进茶碗,几朵茉莉花悠悠然然地浮在水面,像极了这个城市的生活。

        现在闻名海内的宽窄巷子,当年还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零零散散地开着两间茶铺。老宋的茶馆门口有棵歪脖子梧桐树,他常常调侃说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自己吊死在上面。老宋自称是个诗人,每天早晨在门口泡一碗茶,拿一本不知道什么书,装模作样翻翻。他老婆是个勤快人,似乎没见她停下来过,不是在做事,就是在指挥老宋做事。老宋常说既然是个文人,就该有个文人的样子,除了远疱厨而外,好色也不是能少的。茶铺偶尔有个把年轻女茶客来,老宋便两眼放光的扑上去了,拿出他的宝贝诗集念诗给人听。总是在这个时候能听到他老婆在屋子里叫骂:“老宋!你个狗日的!叫你去买几根莴笋,你就在那搞你那个锤子诗,老子一把火给你烧了!”老宋怕老婆,只敢低声回骂一句:“你个瓜婆娘,没求得文化。”当然,那个音量是以老婆听不见为准的。

        后来宽窄巷子要拆掉重建,茶客们不愿意了,毕竟喝了几十年茶的老地方,要变样子,心里多少是舍不得的。宋诗人这时候大义凛然地站出来了,下血本订做了一批体恤,上印着大大的禁拆LOGO,送给相熟的茶客。茶客也不忍让老宋一个人折腾,总是在付钱的时候多给个几块,以示支持。其实大家都清楚,迟早是要拆掉的。那一阵子,每一碗茶都可能老宋卖出的最后一碗,细细品来,满口都是悲怆。

        新建的宽窄巷子气派大方又不失古韵,吸引了八方客。可是那帮子老茶客,却不知是示威还是堵气,一个也见不着了。有回在菱窠遇见老宋,老宋一改当年痞气,认真地说:“念旧的人,终是喜欢那个残砖断瓦的味道。”说完便不在理我,埋头看书。看来没了老婆的约束,这厮反倒是痞不到哪去了。

        所幸的是那棵梧桐树还在,如果去到那里,还可以看得到,就在巷子中间,那门脸好像还是间茶馆,兼卖些小吃,不知是不是老宋当年订做的体恤衫终于起了些作用,唯有那两间门脸,还是当年的样子。我还偶尔会一去坐坐,喝碗花茶,晒晒太阳。

        这个地方的故事还有很多,也许,可以找一个舒服的下午,我们再来摆一摆这些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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