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东海赛事结束的第二天,我和朋友在微信闲聊。聊到虽然比赛已经结束,我们都回归到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当中,但我的心里依然充满喜悦之情。有很多思绪和感慨,像漫天飞舞的柳絮在脑海纷飞。我只随意记下了几个片段,却没有整理成章。朋友发来偷笑的表情,说,原来你也没缓过神来呢!那你要趁现在思路清楚,先记下来。并表达了期待之情,于是便催生出了我的越野东海赛记。
关于越野东海这个IP,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我使劲搜寻脑海里的记忆,回想起那是在2017年夏天,某个周一,浪潮大会师结束后,我和大大一起从体育馆走往快速公交站点的路上。气温很高,我们跑了10公里,汗流浃背,湿透了身上的T恤,我们边走边聊,一路听他聊浪潮跑团未来的规划,作为新入团的我,满心的骄傲和期待。几个月后,俱乐部开张了,沙发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型的海报,“向海而生,越野东海”八个字醒目而耀眼地刻画在山和海之间。这就是我和它的第一次见面。
有一天,越野群里开始热闹起来,因为越野东海开启报名通道了。作为只跑了4期Salomon月赛的小白选手,对15k体验组不屑一顾,又对35k挑战组心生恐惧,始终犹豫不决。没过多久,传来消息说报名人数已经超200了,大家的热情都很高。我向往得很,本着对自己负责的态度,打算认真研究一下35k的路线和爬升,估算自己能否在关门时间内到达。按照自己在Salomon月赛的表现,发现自己实力不济,可能无法完赛,顿时懊恼无比。
这时候,在同一天开赛的奉化桃花马拉松开始报名了,周围很多朋友都要去,我想越野赛这么累,要不就去奉化跑个休闲马吧。于是付报名费、订房间、订车辆,一切尘埃落定。
3月10日,越野东海报名的最后一天,和跑团的朋友们一起吃了顿便饭。大大在席间畅聊越野东海的种种话题,气氛热烈的样子,就像是为了完成一个多年的梦想。我听着听着突然没心思吃饭了,筷子放在嘴边,作沉思状。朋友问,你怎么不吃呢?我也没理睬,放下筷子,对大大说,要不我还是来参加越野东海吧!于是,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我毅然决然地报名了35k挑战组。什么完赛不完赛,害怕不害怕,通通都不管了!我们跑团第一次在舟山本土组织国际性的比赛,我一定要参加啊!赶紧通知奉化马的朋友们,房间不住了,顺风车不坐了,报名费就让他打水漂吧,我不去奉化了!
此时距离开赛只剩12天了。由于我的犹豫不决,赛前备战变得异常仓促。在赛前一周,朋友带我进行了一次26公里拉练。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35公里,2000爬升,8小时关门时间,心里还是没底的。为了防止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完赛就好,最好是7个半小时,这样比较体面。
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已经失眠了好几夜。最后一晚,因为赛前焦虑,尽管早早拍好了定妆照,设好了21点睡觉的闹钟,但是到21:30左右才熄灯。想到志愿者们为了第二天的比赛正在通宵达旦地工作,又想到再过几小时即将踏上艰苦卓绝的旅程,心里思绪万千,翻来覆去,将近23:00才渐渐入睡。
凌晨4:30起床洗漱、用餐、整理,5:30出门去为65k组的朋友们送行。我很喜欢这种气氛,参赛者、志愿者都是我的朋友,见面打个招呼,互相慰问、加油打气,就像以前住在村庄里,出个门会和遇到的邻居打招呼一样,那种未曾离家的感觉。6:00整,65k组的朋友们出发了。我赶紧整理装备、寄存衣服、再上一次厕所、热身、检录,6:20左右站在了出发点拱门下。朋友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笑闹几句,稍许打消一些紧张的情绪。6:28,打开户外助手和手表定位;6:30,大家一起大声喊着倒计时,准时开赛。
我们像欢脱的兔子一样蹦跶出去,热烈的气氛让我把一切忧虑都抛在了脑后。根据前一晚的约定,马行、高信大哥和我三人同行,我们占据了有利位置,在开跑的时候就甩下了好多人。
最开始的1.5km是缓慢上升的塑胶跑道和沈园的规则石块地面。穿着我那略显笨重的SpeedCross 4越野鞋在这样的路面奔跑,很是累人。再加上开跑的时候关节肌肉都没有活动开,又猛然发现鞋带没有整理好,随着脚步左右晃动,感觉有点烦躁,并开始略微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来参加35k的越野赛。
随着志愿者的指引跨过一条小溪,开始了第一座山-南中山的攀登。得益于前段时间频繁的登山和上周末的拉练,这次上南中山没有了以前Salomon月赛时喘不上气的感觉。调节好脚步和呼吸的节奏,一口气上到山顶。在一个电线塔下,已经有人开始休息了,马行在前面带路,我不敢停留,跟着他在丛林间穿行。此时肌肉已经活动开了,撒开双腿奔跑在山脊线上,左边是山,右边是海,低头还会发现随地盛开的小花,来自太平洋的海风吹拂着脸庞,心情真是无比惬意。
翻过第二座山-伍岭,有一段将近1km的下坡路,运用上周刚学到的、不甚熟练的下坡技巧,超越了好几位跑友。小步高频,目视前方,同时随时留意脚下的树根,脑子里高速运转,寻找下一步的落脚点,再配合双杖保持平衡,我体验到了类似于飞翔的感觉,这简直是太棒了!但是马行在后面叮嘱我下坡要小心,我便放慢了速度,想想后面还有30多公里,还是节约点体力吧。
走过第三座-五尖山,身体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在古接待寺附近由于路标不清晰(在一个岔路口,挂着数个鲜明的引路带,地上有块石头,上面贴纸15公里组的前进方向,但却没有写35公里的方向),导致偏离路线500米,在折返时被很多后来的跑者赶上。此时已经有人开始抱怨了,责怪组委会筹办不力,在关键位置没有安排志愿者指引。由于此处没有手机信号,为了明确方向,众人在此商议许久,浪费了将近20分钟,我们的时间优势损失殆尽。
谁都能抱怨,但我没有,因为这是我们跑团组织的比赛,我应该尽力维护和支持。但是我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尽管有户外助手的指引,又有往期Salomon月赛的经验,却还是不敢做那个振臂一呼,引导所有人向前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在综合了户外助手和以往经验的前提下,大喊一声“不管了,往这边走走看吧!”,就往15公里组的箭头所指方向跑去。事实证明,路痴偶尔也会有跑对的时候,户外助手上显示路线正确,我们在2公里后到了CP1风水岭。
在我吃喝、补给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说明大家都跟上来了,我也就放心了。然而我实在是太没经验了,在CP1又发挥了平时慢吞吞的生活作风,等我整装出发的时候,好多后来者已经上路了,包括高信大哥,也已经一溜烟不见人了。心里那个悔呀!
但是悔也没用呀,喝了两杯水、一杯运动饮料,吃了一支能量胶、两粒盐丸,马行帮我拿了补给点最后一段香蕉,装完软水壶,摸摸嘴边的食物屑,上路吧!跑过两公里无聊的水泥路,绕过一座村庄,有条狗站在一台无人饮料机前,对着陆续路过的跑者狂吠。接着又翻过两个小坡,下山来到了翁家岙。
翁家岙背后的山又高又陡,此时才刚跑完15公里,距离完赛还有20公里,最起码4个小时后才能休息,欲哭无泪,却只能继续向前。这里有一段Z字型快速上升的碎石路,除了视野开阔,能看到山脚油菜花之外,没有任何乐趣。我站在半山腰向下望去,陆续跟来的人只有4-5个,山脚下也没几个人。可是出发的时候明明有很多人的呀,他们都去哪了呢?难道我在CP1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被落在后面了吗?挫败之情油然而生,感觉自己是个孤独的行人。好在有马行一直陪同。
跑过一段茂密的针叶林,松针铺满地面,在上面跑步就像踩着压实的棉花;又跑过一片竹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我在马行的带领下,超越了3个人,终于来到了山顶。这里叫做龙潭岗,悬崖峭壁,甚是险峻,来的人少,所以路也不是很开阔,荆棘遍地,我穿着长裤都被扎了好几下,连声喊痛。主办方在最陡峭的所在安装了防护绳,我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大片迎风生长在石头缝里的野生多肉。顽强的生命总是出现在艰苦的环境中,好想停下来帮它们拍张照,可是比赛正在计时,我无暇分身,心里默默决定下次再来看它们。
接下来就是一段愉快的水泥下坡路啦。树林阴翳,鸣声上下,花开遍野,CP2长沙村到了。志愿者都是相熟的朋友,老远就认出了我的身影,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在偷懒,因为前面已经跑过去很多人了。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委实失落。马行早上就喝了一碗桂圆鸡蛋汤,早就饿得不行,于是我们放开肚子吃喝。CP2有热粥,有榨菜,还有几样小海鲜,相比CP1来说,已经丰富了很多。我们停留了将近15分钟,再次整装出发。
眼看着前面的螺塘线灰沙遍地,又因为刚吃饱不想动弹,于是没有了奔跑的欲望,一路按照10min/km的速度快走了3公里,来到塘头。路过油菜花、桃花、梨花争相开放的村庄和茶园,吞下一支能量胶、两粒盐丸,向35k组的最高峰-幢石岩进发。此时大脚趾开始抗议了,因为袜子穿着不当,硬邦邦地摩擦着我的脚趾,我担心再走下去会起水泡,心情烦躁。但想到下一个CP点就在3公里外,还是满怀期望。上到山顶,已经累计走了26公里了。超过26公里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在创造我运动生涯的新记录,依靠着这种打了鸡血一样的心情,我虽然跑不动了,但还可以靠着毅力快速步行前进。感谢能量胶和盐丸,没有让我大腿酸痛。
下坡后就到了CP3大坪岗,我们兴奋地高声呼叫,摄影师听到我们的身影,赶紧拿起单反一顿狂拍。一路飞奔到补给点大口吃喝。
此时我看到其中一位志愿者正在填写打卡时间,我的名字前面的编号是47,心里一阵狂喜。在CP2接收到的错误信息,我以为我已经属于落后者了,却没想到还处于中上的排名。正在吃喝呢,看到山坡上跑下来一个人。马行说,我们赶紧走,不要被他赶上。想想距离终点只有6公里了,而且又是一路下坡,我也不管补给够不够了,吃完香蕉立刻上路。
爬过一个小坡,遇到了步履蹒跚的大大。他已经连续工作3天了,为了比赛的最后准备工作忙到没时间休息睡觉。此时他正在忙着补充前一日被当地居民拆除的飘带。简单地聊了几句,继续上路。
在一段柏油马路赶超了一位独行的女跑者,再下个坡就到了沈园了。心情雀跃,尽管脚趾头的痛感不停传入大脑,但这都不要紧了。水泡?随它去吧!反正我要到终点了,长了也无所谓,因为我是个铁娘子。一路飞奔下山,沈园的围墙就在左手边。穿过一片茅草,顿时豁然开朗,却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山上,人人都穿着运动装备、背着越野包,埋头跑步;而在沈园,穿着休闲的男男女女带着孩子,信步走在樱花丛中拍照、游玩,画风差异之大,让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我和马行穿着在人群中略显突兀的运动装备,带着登山杖奔跑在人群中,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途中有人指指点点,我假装没看见,他们一定以为我们疯了。
很快就到了出发时跑过的塑胶跑道,只要再往前走500米,就到了冲刺路线,前方有吃有喝有朋友,但是我太累了只能快走。沿着路线转个弯,大拱门就在眼前,为了拍出好看的冲刺照,我和马行奔跑了起来,我一路兴奋地尖叫,摄影师蹲在拱门后面帮我们拍照。
06:49:03完赛,比预计时间提前40分钟。女子排名第7。
跑过志愿者拉起的冲刺带,戴上志愿者递过来的奖牌,我四处搜寻朋友们的身影。看到了!他们都站在补给站那边,我飞奔过去,跟峰哥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兴奋之情真是无以言表。
此时一切情绪都被放大了,海鲜炒面吃完一碗还想来第二碗,啤酒的口感清爽无比,所有的聊天话题都变得异常有趣,我哈哈大笑,尽情享受着完赛后的喜悦。低调的马行稍作收拾就回家了,我和朋友们又聊了会天,做完拉伸,也回家了。
这次的35公里越野赛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归功于上周的拉练、赛中朋友的陪伴。尽管上坡痛苦、下坡腿软、平路烦躁,但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顺利登顶,看到山海秀丽、凉风拂面,看到山顶上倔强成长的多肉、树荫下的山花烂漫、遥遥在望的补给站,这种振奋的心情足以掩盖高强度运动带来的痛苦。
在越野途中,所有细微的小事都会被放大。我会为路边的一丛野花感动不已,也会为连绵不绝的上坡起怒心;会感谢山顶上的风吹拂身体,也会为袜子磨脚趾的感觉焦虑万分。
但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吃喝玩乐了,可以回家洗澡了,可以高高兴兴地和朋友们吹牛了。35公里,我终于完成了!而且还得到了超出预期的成绩,还有什么能不满意的呢!
越野玩的不仅仅是体力和耐力,更多的是了解自己的极限,科学地分配体力,磨炼心性。关于此次比赛的名次,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奢望。看着那些外地来的姑娘们,大腿粗壮,贴着肌效贴,明显是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就算是在CP2因为名次落后带有失落之情,也从没想过非要进个前几的名次来让自己体面。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远没达到高手的水平。核心力量不足,臂力更是差劲,唯一可以拿出来说说的,唯耐力和不放弃而已。回到家查看其它选手的信息,发现39个女生,有近一半被关出或者弃赛。因此我断定,此次女子第7的名次,也是因为高手不多的缘故。
但这都不要紧,我完赛了,我解锁了全新的自己,我是一个能完成35k越野赛的小雨了!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2018.3.25,我是如何一路跨过山和大海,成功挑战了自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也发现了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最后,感谢每一位关注、鼓励、提点我的朋友们,身在其中,无比幸福,不胜感激。
最后几句闲言碎语...
关于指引带
比赛途中有很多人跑错路,因此抱怨组委会组织不力。但就我所知的两处导致跑者迷路的地方,都是因为当地居民恶意拆除了飘带和指引箭头,并故意引导跑友往错误的方向跑。不同于有着深厚群众基础的大IP越野赛,越野东海是个才1岁的孩子,群众接纳度不高,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会做一些破坏比赛的事。这并不表示组委会推卸责任,而是更要感觉任重道远,思考如何将越野东海做到深入人心,让沿途村庄的村民们夹道欢迎。
关于比赛中的心态建设
借用跑友的一句话:只要没死,就死干到底!
不要去想前方有多少困难,只管尽力踏出右脚,再接着踏出左脚,将身体向前运送。有个同行的朋友很重要,两个人互相鼓励,能提供更多的动力。
关于环境保护
沿途见到很多跑友扔下的不可降解垃圾,包括但不限于盐丸塑封袋、能量胶包装、塑料瓶、零食袋。听说台湾的驴友上山的时候,会将所有的垃圾都打包背下山,甚至包括非常容易降解的餐饮垃圾、人体排泄物带下山,可见大陆的环境保护意识普及任重道远。心痛不已。
关于赛事评分
越野东海是我们浪潮跑团第一次承办的国际性越野赛事,我一直关注着爱燃烧上面的评分。刚开始的几条评价并不怎么好,总体评分在3.6,甚是难过。大大他们忙活了大半年,赛前3天,所有志愿者们连日工作到甚至都没有休息,就是为了让大家有个美好的体验,不应该啊!但随着评价人数越来越多,总体评分被拉到了4.2,其中风光4.5,组织3.8,氛围4.1,才略感欣慰。
赛后和大大聊天,聊到跑友的抱怨,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哈哈笑着,并没有多少情绪表露在外。我想,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的心态的确是比我好太多。以后最终会是多少分,敬请期待吧。
关于海鲜
原谅我没有着墨描述主办方在补给点和终点处为大家准备的丰盛海鲜大餐,因为作为一个舟山土著,海鲜对于我来说,真的太!有!得!吃!了!所以并没有对海鲜大餐有多少心动,但是看到外地朋友们对海鲜纷纷给出高度评价,舟山土著表示还是很开心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