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

   

     

       

我的父亲

        据说十六岁时的父亲,有一夜晚日本鬼子进乡抓壮丁,假装肚痛上厕所,趁机逃跑到三十多里外的山尾村,参加游击队。

        又有夜,父亲提一步枪潜回乡里,攀上原欺负过爷爷的地主家屋顶,呟骂约架地主,朝里开枪,把地主一家吓得半死,从此不敢为非作歹。

        后来游 击队合并入东江纵队。父亲参加过解放全惠来,追歼国民党胡链兵团,控制汕头机场等各种战斗。 

        解放后,父亲转业到汕头地区潮阳县公安局。因性格火爆,得罪人不少,在五十年代“三反五反”时,被列为清查对象。一怒之下,抛弃工作,毅然回惠来县老家。

        因档案还在潮阳县,父亲一下子成了“三无人员”,倒也自由自在,不用去生产队参加劳动。每天大把时间到河溪抓鱼网鱼,家里不但鱼虾吃不完,还可以到县城卖掉,倒腾几个零花钱。

        当过乡里剧团演员,温柔善良的母亲看上了父亲。虽然父亲性格暴躁,但身体健壮高大,不乏帅气;吸引她的,可能还有这一段英雄历史。

        恋爱期间,起初是一波三折的。母亲在家里排最小,上有三个姐姐与一个哥哥。其哥哥排老二,沾光于小时侯读过几年私塾,有点文化,参加游击队后,如鱼得水,那时已经在惠来县葵潭公社当公安派出所长了。

        父亲这种性格,家里又穷,理所当然遭到其家族反对,特别是母亲的哥哥。

        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父亲过不了这个坎,总是耿耿于怀。至于后来有时侯二两酒一下肚,偶尔发点牢骚,说要不是自己脾气不好,没文化,不一定当官比妻舅还大,心里一股不服气。

        这种敌意导致父亲婚后,只去过妻舅家三次。

        第一次到陆丰县甲子公社买渔网。因妻舅老婆是甲子人,妻舅初时家设在甲子。到他们家时,还未吃午饭,妻舅不在,妻舅老婆不冷不热口吻,说了几句客套话,也没有问父亲有没吃饭,冷了心的父亲掉头回来了。

        父亲与母亲结婚后,接连生了六个孩子,我排第五,上有四个哥哥与一个姐姐;不过三哥周岁时因病夭折,也许是三哥太小原因,后来我们排列老大至老尾,并没有把他排在其中。

        众多的子女,把家压得苦不堪言,父母始终没有屈服生活的重负。

        父亲与在部队回家探亲的二儿子,第二次去妻舅家时,我的大哥已经自己搞了一支小型电杆架设队,承包县供电局户里户外的活儿,搞得有声有色;当兵的二哥读军校后留校任教;当时三哥也刚考上大学不久。

        妻舅那时从县公安局长转任法院院长,但父亲已经有了炫耀资本,潜意识肯定有一种洋洋得意的自豪,你妹嫁给我也不差远了吧。

        可是 比父亲小七岁的 母亲因劳累过度,未满五十岁就去世了,给了父亲一个沉重的打击。

        从此酒成了他麻木神经的好东西。有时喝酒间,缺乏情感的父亲就想起母亲各种好来。有一次酒后,甚至趴在桌上象小孩呜呜哭着;此刻,不知所措的我才发觉一贯强势横猛、令人战尅的父亲亦有脆弱的一面。

        在母亲离开父亲二十年的日子里,父亲浑浑噩噩生活着;儿女们的成长,再也没有了如昔太大的欣喜。

        第三次与升为部队团政委的二儿子到妻舅家,妻舅已从县人大副主任离休养老。父亲回来感慨万分,嘴里只唠叨着一句话:都老了。

        失去了妻子,欠了她娘家一个交代,心里满满负疚,再也没有了荣誉成就感。

        晚年独居一屋的父亲愈加孤独,更爱饮酒消愁。

        古稀之年,去世父亲的丧事,很有排场。二儿子的战友们用军车开道,送殡的人群一望无际。

        父亲终于又和母亲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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