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丛生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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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是个容易让人烦愁的季节,总会给人以莫名的戳痛。那种疼痛却又难以释怀的藏于心口的伤怀,你摆脱不了不仅是个人的忧郁,还有连同周围环境所给你的痛苦——仿佛置身于浩渺的茫茫沙漠怪圈中央,你所感知到的不单只是个人生理上的干渴,还有广阔的天地所带给你的那种没有确切尽头的绝望。白色沙石遍地散漫,棱角分明之际同时着实带着泛滥的光泽,足以灼伤你眼角全部清楚或模糊视线的的光流。生命在此处悄然无息。

  “我该怎样去面对现实生活和现在的自己?”独自坐在昏暗卧室里的他喃喃自语道,“我个人怎么会感觉现在自己与生活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在异性面前就显得特别异常,现在每当遇到某个异性他不敢和对方对视五秒保管转身就落荒而逃,留下人家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他自己浑身沾染上了毛刺样火烧火燎的不是个滋味。

  这个炎热的季节空气里常常散发出一股艾草般的苦涩味道,很容易引起某种怪诞的生理反应。他整天感到有种怪异的躁动在他心里作祟,让他坐立不安。

  安诺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副校长的女儿。她是个任性的女生,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他总是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他在她的面前似乎常常带有着一种自以为豪的骄傲。

  可现下他对于她所做的一切却不像先前那样看待了,相反却隐隐觉得她的所有行为都带着种叫他捉摸不透的魅力。使他常常在不经意间萌生出要上去揭开那层神秘面纱的冲动。——他承认,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对她某种渴求的意念。这种潜藏的想法常常会使得他连自己都忍不住燥红了脸。

  “***,把那窗帘给拉上!”安诺那往日里于他听起来很霸道的语气此时在他听来却像是温柔的要求,在他而言很受用。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照做了。

  “谢谢了啊!”她漫不经心的感谢却让他觉得是对自己与众不同的首肯。所以他变得满欣欢喜。“喂—”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奇妙地咽下不见了。

  他最近常常作着一个相似且特别奇怪的梦。梦境里面有道横亘开的巨大裂口,那道深邃裂口拓嵌在一处硕大“心”字形地域上,裂口处浸渗突透的石砺散发出血液样光泽,汩汩的岩浆暴涌出来,瞬间就冷凝成了大片石块状物。——然后那石块状实体上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倩影,带着罂粟花般危险的诱惑,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像是有种呼之欲出的情愫要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他整个人好像变得通透明澈起来,浑身缠绕着火辣辣摆脱不了的欲情。他扑上去企图摁倒那道影子,可他却不想扑了空,他狠狠磕在岩石上碰得头破血流……

  诸如此类异常怪诞的梦境反复不断地纠缠着他,让他常会惊出一身渗透衣襟的冷汗。或许不是源于害怕,而是因不知缘由的羞赧而诧异。

  在平白无故的日子里,他偶尔想起那个所谓的梦的内容,他试着揣度出那个隐约隐现的倩影到底是谁?他也无数次在现实生活中寻找用以对比的相似对象,他甚或有时候都仿佛找到了那个梦影的现实模型了,他分明觉得她就是安诺,那个不知何时开始令他魂牵梦绕的安诺!当某个人像一种形若无痕的咒符牢牢嵌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时候,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该牵扯着他的敏感神经,纵使相隔甚远可依旧会扰乱到他,使他寝食难安。——他就是这样想着、这样感触到,整个人就如同即将会四分五裂一样,躯体上好像无形多了很多道道干干,在他肤层上纵横交错,紧裹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褐绿色的藤蔓攀满了灰蒙蒙的老旧建筑,淡白的光线穿透叶层的缝隙,风声摇曳颠碎了一整个岁月的记忆。在那些岁月深层里蘸满了各种各样奇异的味道。他就这样顶着一段时光的印象穿梭于恍惚斑驳的绸链琐忆中间。

  机动车的尾气伴随着“突突突”的发动声音弥散到周边环境里,萦绕在半空里面。那刺激鼻膜的辛敏味道久久挥之不去,致使人陷入某种昏昏欲睡的假寐状态。生存本身总使人眩晕和无法彻底理解的,对与错常常处于两个极端的敌对边缘,或而混杂一体叫人捉摸不透。这无疑是最使人纠结和痛苦的。

  他很想抱安诺一下,这种念想的感觉与日俱增,简直如同阴魂不散的吸血虫一样缠绕在他周身附近,他略微抖擞躯体就会觉察到那黏附在身的东西可怕得厉害!他也无从知晓这种想法到底是不是对的。只是偶尔想得特别入迷的时候他就会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你身上穿的这件连衣裙真好看!”一个长相不差的女生对安诺谄媚道,也有几个男同学围拢在她周围,但都没有说话。

  “哦噢。”她显出很开心的样子,“我爸爸上次出差回来给我捎带的,听说光这一套就价值不菲哩!”

  “你爸可真疼你,真舍得在你身上花心血!”此时又有个围簇过来的女生羡慕地说。

  “其实,我爸也没破费什么。这套衣服是一个局长送的,他托我爸帮他儿子转学到我们学校。这都是我爸告诉我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噢——”周围响起一阵恍然大悟式的唏嘘。

  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放以前他早就有上前去抽她两耳光、骂声“啥堕落腐败玩意儿”的冲动。可现在他却一心护着她,很为她有个好爹高兴。

  虽然对安诺有好感,可他却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哪怕偷偷喜欢她也是一件有些罪过的事。巨大的失落常会在不经意间涌满他的一整个心房,让他挣脱不了有种接近濒死的绝望感。然而最近的一件事情让他平添了几分信心。

  学校里面常常举办各种各样貌似正经、抑或匪夷所思的活动,轰轰隆隆的特大号音箱总会响彻整个校园中,搞得煞有介事的样子。路过的人群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表现出奇异得连自己都搞不清的兴趣,像群飞鸟面对一大堆貌似米粒的泡沫扑棱着翅膀疾掠过来,或许在啄食到的刹那它们才会有无法料想到的失望。

  就在如同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说稀松平常倒也不算确切,毕竟那贯常没有多少人的空旷场地此时已然被利用了起来,穿红戴绿的表演者熙熙攘攘,在就地搭成的舞台上竭尽全力地吸引着来往人群的眼球。“精彩的节目表演,保证没有盲目的瞎编,确信你会有笑脸,赶紧把目光朝我们这边偏!呜呜呜——”蛮押韵的呼喊口号,却叫人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从搭台旁经过的时候,恰巧有握着话筒主持摸样的人从舞台上下来怂恿人群上去配合节目表演,美其名曰“观众互动”。他只是停顿了片刻,甚或那停留的时间都来不及将思绪的钟摆从一个点拨弄到另一个点,可就在这短暂的倏忽间他被主持人强扯硬拉到舞台上去了,木愣地站在舞台中央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台下笑得特别开心的人群似乎就是针对他这副使人哭笑不得的嘴脸。

  “大家伙儿给这位帅哥来点儿掌声!”主持人扇风点火式地鼓动着现场气氛,“待会儿大家就可以拭目以待我们舞台上的精彩节目了!”看台上的观众倒也挺听话地照做了,疏疏落落的掌声“哗哗哗”响了阵儿就歇停了。

  “帅哥,要不现场先来亮一嗓子?给大家伙儿提提神?”主持人见看台下观众劲头儿挺足便顺水推舟提议道。可他只是连连摆手作推辞状,“我—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歌?这可真是个问题!那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好了——有奖竞猜,十道题答对不少于六道就算获胜。现在开始出题,action!——”

  “(1)人们都不想吃的东西是什么?……”

  虽然每个问题都算不上特别难,可他竟然出人意料地答对了8道。“哇塞,8道题目都被答对了,帅哥真是非同凡响呵!8可是个吉利的数字!”主持人高举话筒抽风似地说着,把台下的听众糊得一愣一愣的。

  “帅哥帅哥我爱你——”冷不丁从人群中间冒出了这么一来句,大伙儿都惊呆了,纷纷对那高喊出这么一来句的女生行起了“注目礼”。大伙儿寻思着“这女孩长相不赖咋就这么大胆妄为哩?”他这算“火”了一把了。“小子,你这可是‘一炮走红’了!”主持人紧贴着他的耳边阴阳怪气地低声说道。他显得不以为然地懵懂无解,没多说什么。

  他喜欢安诺的这件事,不知怎么给其它人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他常常一动不动长时间地望着安诺的状态难免叫人不多想吧?放以前这倒也没什么,可自从上次他在那校园有奖竞猜舞台上展露头角以后,这形势就有点儿不对头了。拿最近的一件事情来说,他平时是不招惹任何女生的,甚至连话都不会多说两句,因此得罪谁也谈不上。可上次他却被一个同其说话不多的女生劈头盖脸数落得体无完肤,他对其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是不明白她的话语为何那般带着刺般儿尖锐——“我不想多跟你说什么!”那女生一摆手很“傲娇”的样子,他以为她确实会住嘴了,没成想她还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那言语中带着显而易感的醋意。(壹)

  凭着自己的某种直觉,他觉得对方那醋意可能是源自对他的些许喜欢。——我们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也要接受不被喜欢的失落。可感情这种东西却很难把握,稍不留意爱意就会变成恨意。每个人心里都有条矛盾的毒虫!他这般想到。

  他还是一如继往地喜欢着安诺,就像夜里高架桥上那始终未变的灯光在暗夜里照出一片通明。哪怕只是些微的希望他依然会竭尽全力在斑驳的晕影里抓持住她转身而去的倩影!

  让他不安的是,他总是时常对安诺想入非非——前些日子他早间醒来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裤上竟湿了一大片,内面弥满了乳白色的脂粒!晕头转向的他隐约记得自己睡梦中有安诺的影子。——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对她做出些什么来。

  这些日子正面见到安诺他都会不禁埋下自己的脑袋,弄得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他一遇见安诺就会觉得有些腿软,可若真是长时间没见她了却又想念得厉害。于是他常常偷偷跟在安诺身后远远望着她。远望着她那迷人的轮廓,他心跳得无法自控。他越来越渴望能够抱她一下,这种念求与日俱增。

  “或许抱她一下也没有什么,她也许并不会把我怎么样。”有时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会蓦地蹿到他心上,于是倏忽他又会想“不可能,她是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这样不了了之的。”如此这般反复纠结,他痛苦得不知所以。

  黑色的幽暗境况里,一只豆大的蜘蛛顺着蛛丝荡波到了远处。风势有些清浅,让人捉摸不透的柔弱感觉。那蛛子匆匆忙忙地庸碌着,像是希望能够在蛛网被划破前挣脱出来。他觉得自己就跟那蛛子差不多脆弱,甚或比它更不堪一击,因为他深陷情网不得自拔。与此同时他也在这泥淖种愈陷愈深,困顿不已———

  我是在监狱服刑时见到他的,当时他给我递过了一根烟,我便觉得他这个人靠谱。——“犯了什么罪?看你年纪轻轻的。”我抽嗒着烟一边问他道。

  “强奸罪——”他并没有做任何的隐瞒。

  我深深吸了口烟,从鼻腔里吐出烟气沫。“说来听听,我看你瘦胳膊细腿、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人。”

  他苦涩地笑了笑,把脸别到了另一边。“那天傍晚我尾随着一位女生,她是副校长的女儿,我喜欢了她很久。我常常偷偷跟在她的后面,感觉这样做就很满足了。可那天我很想抱她一下,真的很想——就如同犯了毒瘾的人那股劲儿上来了一样,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趁着一个拐弯的当儿我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来,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她拼命地挣扎着。”他继续往下说道,“我都吓坏了,就一把松开了她,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脚下握着她的裤腿,整个人抖抖索索着求她原谅我,我不该这样做——我感觉到自己的内裤都湿透了。”

  “当她看见我的这副模样,立即显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就你这副德行,也配碰我?’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我害怕了,一下子冲上前去掐住了她的脖子。‘救命,救命—‘听着她越来越微弱的声音我动了恻隐之心,便松手放她走了。我自己也是一副虚脱透了的样子。”

  听着他这样说着,我又深深吸了口烟。“可她爸爸还是以强奸罪名把你弄进监狱来了?”我若无其事般地多问了句。他没说话,似是默认。

  “你为什么会进监狱?”半晌后他突然问我。

  “杀人——我杀了我的女友,她背叛了我!”我冷冷地说。我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惊恐。“那你会杀我吗?——”

  “嘿嘿嘿,这得看天黑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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