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机

    爸的手机停机两年多以后，因为他的银行卡绑定号码的缘故需要恢复。我飞回老家，去了营业厅，找了中移动的熟人，都无能为力了。这个熟悉的号码再和我没有关系了，什么东西仿佛被彻底的断开，悲伤袭来。

    手机里留着和爸的微信聊天记录，爸的最后一句是“今天没检查，你多睡会，晚点来”。那时他在医院里，还没动那该死的手术。任何任何时候爸考虑的都是别人。平时的电话里他从来都说自己“身体好的，放心”。我接到弟妹电话说爸不舒服，到了机场也会接到爸的电话阻止我回去，永远都说自己没事。其实都是怕我担心，怕我劳累。

    院子里爸种的芦荟长势繁茂，是爸大前年端午节来小住时栽的。那次他也闲不住，四处清扫和查检房子，还翻窗清理了雨棚堵塞的下水口，惹得我冲他发火。那是七月，谁能想到九月爸就进了医院，他生平第一次住院，竟成了最后一次。

    这座城郊小院是我为爸妈装修的。四川冬天没有暖气，室内比室外还阴冷，衣服被褥摸上去都是湿漉漉冰凉刺骨。小时候长时间静坐读书，手脚冻得发痛，爸给我做了一个暖脚窝，小竹筐里铺了厚厚的小棉毯，放上灌满热水的玻璃瓶。离家的时间越长越不习惯四川的冬天，不习惯在屋里还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厚重衣物揣手耸肩，钻被窝和起床的时刻尤其艰难。每次洗澡、就寝都像隆重的仪式，爸会帮我们提前打开浴霸，摆好浴袍，铺好电热毯……我希望爸妈不受这阴冷潮湿的罪，在这里装上了地暖和中央空调，想着冬天他们就住到小院来，在暖和的屋里看看电视，写写字，做做饭，望望窗外的松、桂花树和迷迭香。房子装修好的第一个冬季，爸妈来只待了几天，放不下上初中的孙子，着急着回城里那破小学区房。我也没想到爸没有等到第二个冬天来我为他们准备的有暖气的房子。我没想到过几年我回老家接他们住到小院，陪伴他们日常起居，陪伴他们散步、养花、买菜做饭的愿望，再也没有了实现的机会。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从小就知道这句话，我一刻也不曾忘记对父母的爱时不我待，但是时间是什么？什么是快和慢？什么是去和来？哪一句话是最后一句？哪一面是最后一面？唯愿那句话是温馨的问候，是美好的祝福，那一面是美好的笑颜，是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