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对的，现在！”
“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兮兮见我赖在床上，便着急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助你？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儿了。”
“困了，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身体累的不行，还没缓过来，刚才又聊了这么长时间，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你今天先休息休息，明天晚上再来如何？”
他气急败坏地一把将我从床上拉起来，吵着：“还睡什么觉？你们就要大祸临头了！真有雅兴！明天？明天我还不知道自己咋样呢！”
我在他催命鬼式的一番吵吵下踉跄地穿好衣服，提上鞋子，头发只是简单地挽成发髻，系好天青色头缨和网巾便准备跟着他出门了。
“好啊好啊，黑夜里好办事，黑夜里人们才能卸下伪装，才敢真实地胡言乱语，黑夜里有真言，这些好处可不是白天能碰到的。彪儿，你懂吗？”
来龙首山祭祀、狩猎临时安排的住所都是窑洞，入宫时玉树曾经告诉过我一些。这里本是原来大戴国的郊祭之处，大戴国前后相传计十七世三十一王，国祚绵延六百余年左右。在相当长时间内国家也算是不丧匕鬯，期间在龙首山这一带大兴土木，兴建了很多殿宇，用来祭祀天吴、地上诸神以及大戴国的列祖列宗。龙首山山系一处，由南禺山、篇遇山、首阳山、女几山、光山、申首山诸山在东、西、北三面拱卫形成口袋状地带，夹在其间的为中央平原，只留南边开口，往南面前景开阔，又有佐溪、符禺溪、泾溪三股溪流汇合成招水之支流申水，且主峰龙首山高大雄伟，山势绵延，预兆着“国脉”旺盛，况诸山之上盛产金玉良石，奇草佳树遍布，草繁木茂，水深土厚，几位龙形地神领地于此，像是保护神一样看守着这片肃穆庄重之地，真可谓是天造地设，负阴抱阳，顺乘生气的上上帝陵吉壤！在申水之阳便埋葬着戴国诸君的陵寝，陵墓坐北朝南，大戴国高祖元皇帝隗履的文陵便背靠主峰龙首山耸峙着，并由神道和其他子孙的陵寝相连，白玉石像石兽相伴，好不煌煌壮哉兮！
不过，易代之际，蛇族士兵大兵压境，闯入大戴国，一些大戴国祭祀祖先的殿宇和一部分陵寝遭到一场了大火，毁坏不少，据说大火焚烧了三天才被救停，当时青丘国的大王并命令专人好生看管修缮，这才避免了进一步的破坏。
即便此地有青丘国派专人看守，并且每年都有所修缮，可岁月无情，戴国国君的陵寝，以及摆放祖宗牌位、祭祀用的殿堂倒底还是由于年代久远，现状普遍堪忧，有些甚至已经完全倾圮，地面建筑荡然无存。
只有开国的几代明主的牌位、祀像得以特别转移，并精心保留了下来。
羽翅人若有一天能够得以亲眼见到，黍离之悲的滋味可以想见的。
而青丘国之历代国君似乎并不介意和前朝国君分享同一片吉壤。所以从第一代国君僖昌开始，子子孙孙亦埋在龙首山系的这一带帝陵吉壤之地，并以雷泽为界限与羽翅国的陵寝相隔。青丘国依然在此地建造陵寝的地面建筑，不过先王的尸体的埋葬却颇合蛇族之传统风俗，他们在龙首山的山腰上凿山成洞，将已故大王的棺椁埋葬在这里面。各代君主的洞穴都是依次绕山而建造，现在龙首山上那一圈圈绕山的栈道便是当时为方便运送灵柩而兴建的，至今依旧保存完好。于是，从第一代的僖昌到今日的僖延由上到下一圈圈按序排列下来，时至今日，一百四十三代君主，洞穴已经绕行至近乎山脚下了，再兴建恐怕是非得要拆除原羽翅国的地面上的一些建筑不可了，要么就要另外新开其他裨山来使用了。
这窑洞的一个最大特点便是冬暖夏凉，恰逢青丘国的秋季，门外冷风嗖嗖地呼叫着，刚出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风，连吸气都很吃力。
风是从昨天辰时渐起的，中间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地时起时止。说也怪，宴会那会儿我却并没有怎么感觉到风，可是待到夜里欢宴结束，风便开始突然变大了，而且妖风一直持续了到现在。若树如果有情，能否感受得到这夜里的凉呢？
这时居所处门外轮班守卫的侍卫皆已困倦的不行了，见我深夜出来醒神一般从新站直，带着浓浓倦意问道：“周大人，深夜您这是要去……”
我拾掇着自己的衣衫，自然道来：“咳，翻过来倒过去睡不着，看着外面月色还不错，想出去转圈回来再睡。”
那个卫士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说道：“这样啊，可是风这么大，大人您当心别着凉了啊！早些回来才是呐！”
我冲他微微一笑，“不打紧的，我很快就回来。你们深夜还这样轮岗实在辛苦。”
兮兮先行一步，此时他已经在靠着长巷的墙边等我了，遥遥地向我挥了挥手，“这边呐！”他小声喊道。嘴里还叼着一根小树枝儿。
龙首山最外面的大门处每隔一刻便有一对士兵巡逻，我们躲在建筑物后面等着士兵离去伺机出外面去。
“兮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看着我们在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走。
“要想见到事实便是要多走一点路的。”他倒不紧不慢。
越往前走路上的场景便越觉得熟悉，心中一百个拨浪鼓嘀哩当啷开始响个不停，倒底是什么呢？倒底是什么呢？不会的。不会的。天气不对的，明明是皓月当空！
最终我们在即鱼水对岸的树林处停下来。
“慕轩，为了我苦了你了。”梦中熟悉的声音一箭中的，射穿了我的心扉，我用近乎沙哑的声音捏着兮兮的手说道：“不要啊……不……”
“只要能和崇刚哥在一起，慕轩什么苦都能吃的。”树林里传出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
“你赶这么远的路到这里等我，看到你劳累，我就心痛。这一路上看管的士兵没有发现为难你吧？”
“还是老样子，我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崇刚哥，只要能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就算让我受刑我也不怕。”
“我的好慕轩，我也离不开你。自从小的时候那件事发生之后，只有你，也只有你能够深刻理解我，感受我，从而能够让我每天的罪恶感减少些许。你再等等，等我选个适宜的时间跟大王商议下辞行的事情，到时候把你也偷偷带走，到我的世界去，从那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命中注定呢？我本是和你没有区别的人类，只是因为老祖宗国破山河裂，我们这些子民便遭受异族统治几千年。溶在血液中的根深蒂固的爱因了这特殊的空气和积习不能示人、不敢示人。是你，是你，激起了我这样的个别人的勇气，哪怕怀抱一丁点儿的希望也要追逐自己的所爱，即便这样的光亮如萤火之光，我也要拼命为之一搏。崇刚哥，你只管放手做就是了，不要考虑被人发现的后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呗。这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又长又闷，徒然消磨生命，还不如铤而走险，或许还有柳暗花明的可能。”
“我的好慕轩。”一会儿里面不再说话了，只是传来阵阵粗喘。
月夜下的树林随着风摇摆，树林哗啦啦的声音慢慢地将那声音淹没。
他曾说“她是他的药”，我便立刻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意义，他大约把我也当成了同病相怜的“需要治疗的病人”了吧，即便是好哥们也只能是彼此温暖彼此扶持对方，终究是谁也不能把谁医好的。
没错，他也不是“我的药”，或许是我自己故意夸大了自己病情——其实我什么病、什么伤都没有，我只不过需要好好总结一番，看清自己，然后顺其自然像别人一样走下去即是。
“算了，我已经杀死过他们一次了，岂能再杀死一次？兄长，未来你一定要活出精彩啊！”
“当真？”兮兮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默然不语，强然一笑。掉头便往回走去，并不曾再跟兮兮说什么了，他跟在我的后面不知说什么是好。
坚决拥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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