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假戏真做。”
《局外人》是二十世纪法国存在主义作家加缪的第一部小说,一经发表后就引起轰动。如今时隔近百年,小说所描写的故事仍具有现实意义,为读者带来共鸣与震动。
小说的情节简单清晰,没有难懂之处。主人公默尔索的母亲去世,他赶往养老院参加葬礼,他没有表现出一个“正常人”在失去至亲后该有的沉痛情感。他没有哭泣,拒绝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提议,在守灵的过程中因疲惫而睡去。他表现地如此‘决绝无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拒绝任何程度上的作戏行为。他一直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妈妈”,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着对逝世母亲的怀恋,在养老院里,母亲‘重新开始’,找到了新的同伴,因此晚年幸福而安宁。默尔索认为,没有人有权利为母亲的死去而哭泣。
面对周遭的一切,默尔索清楚地认识到世界地荒谬和生活日复一日地枯燥与无聊。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疏离感让相互理解成为不可能。于是,他以局外人的态度无所谓的看待一切,他以一种‘惯性’的倾向趋势存活于世间。
母亲的去世没有打破这种惯性,他仍旧像往常一样与女友玛丽玩乐,做爱,看滑稽电影。当玛丽向他提出结婚的愿望时,默尔索表示怎么都行。没有山盟海誓,也不肯花言巧语。他宁肯女友因此而失望,也不愿意用所谓‘善意的谎言’来迷惑对方。也许在读者的眼里,默尔索这个男人没有担当,但他足够真实。他不隐瞒,不欺骗,假如你愿意就在一起,不愿意则弃之而去,他也毫不在意。
邻居的鳏夫养了一条浑身长满毒疮的脏兮兮的狗,老人每天遛狗的时候不停地抱怨咒骂这条狗,厌恶它的存在,这足以使人相信假如没有这条狗的话,这位老人的生活会更加幸福。然而,当有一天狗真得失踪的时候,老人却伤心地哭泣了,他思念那条脏狗,就像思念自己早逝的妻子一样。
默尔索交了一个小混混朋友雷蒙,并卷入了对方与别人的仇恨中。一次度假时,他在海滩独自一人遇见了雷蒙的仇家,对方拔出刀要袭击自己。夏日的阳光烤得他头脑发昏,在这种情形下,默尔索本能地拔出手枪打死了对方。
默尔索被控谋杀,以被告的身份上了法庭。然而,荒谬的是检察官并不针对案件本身做过多的询问。而是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默尔索的日常生活行为中,当得知默尔索在母亲逝世后的一系列无动于衷的表现,检察官得出结论,默尔索是一个灵魂空虚的,自私而冷酷的人。默尔索在母亲去世后的不当行为说明他没有丝毫人性,是一个“在精神心理上杀死了自己母亲的人”,并“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如此一来,检查官巧妙地调动了人们的情绪,把默尔索逼到了一个反人类的立场,最终被判处死刑。
书中检查官的这套把戏我们一点也不陌生,尤其是在网络舆论发达的今天,不断地上演着类似地事件。如果你想要打败一个人,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从对方的人品下手,批倒搞臭他。一旦把对方成功推入道德的深渊中,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成为批判的证据。坏事情正好证明了对方道德的低劣性,而好事情又证明了对方的虚伪性。自己牢牢把握道德制高点,而将对方逼入公众道德的对立面,于是群众的力量就能借为己用,与自己一齐攻击对方,最终不仅能击败敌人,还能达成杀人诛心的效果。因此,作为大众的一员,我们应当对此保持警惕,别让自己的情绪成为刽子手行凶的刀刃,杀害一名无辜的,仅仅和我们行为不一样的人。
小说的最后,神父要求默尔索对自己的罪行进行忏悔。默尔索加以拒绝,他认为自己已经就杀人的罪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任何人也无权审判自己的灵魂。所以,当神父再三纠缠后,默尔索终于忍不住爆发,第一次,向世人倾泻了自己内心的愤怒。这段愤怒却饱含激情的独白,深刻清楚地再现了默尔索的人生哲学,并引起读者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的神气不是那样地确信无疑吗?然而,他的任何确信无疑,都抵不上一根女人的头发。他甚至连活着不活着都没有把握,因为他活着就如同死了一样。而我,我好像是两手空空。但是我对我自己有把握,对一切都有把握,比他有把握,对我的生命和那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把握。是的,我只有这么一点儿把握。但是至少,我抓住了这个真理,正如这个真理抓住了我一样。我从前有理,我现在还有理,我永远有理。”
为了整件事情的完善,默尔索希望自己在处死时能看到围观的众人对他发出仇恨的喊叫。
默尔索死于不肯说谎,死于敢于做出与大众不同的行为方式。在大多数人的价值观里,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活着的方式倒是其次,因此一切行为都可以以活着为目标,况且只是扮假说谎、逢场作戏而已。然而在加缪的书中,世界是荒谬的,人的任何行为和努力都是徒劳的,无法让外界作出自己想要的改变。因此,一个人真正要做到的就是识破这种荒谬的本质,并且在荒谬中真实的活着,这才是默尔索通往幸福与真理之路,即使他最后会被处以死刑,但这丝毫改变不了他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这一真理。万事皆虚,唯存在永恒。
“成功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以自己的方式度过一生。”
我们喜欢讲成功,也喜欢标榜做自己。但这些往往都只停留在口头上的自嗨。回到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都得乖乖地戴上形形色色的面具,去扮演各种别人眼中的角色。我们有着许多不同的身份,子女、父母、学生、教师、员工、领导,唯独缺失自己。我们善于在环境中察言观色,别人哭的时候跟着哭,别人笑的时候随着笑,而忘记自己真实的情感表达。我们擅长讨好别人,害怕别人不满意,害怕成为所谓的‘异端’、‘另类’。在一个价值趋同的社会里,一个人一旦被开除‘正常人’的人籍,生活将难以为继。
基因的多样性保证了人类性格的多样性,即使现实再怎么残酷,生活再怎么抹除,人们的心中都住着一位‘默尔索’,代表着本我。为了生活,我们限制着‘默尔索’的行动。也许有天当我们的灵魂要承受烈日的暴晒、接受他人的审判时,心中的‘默尔索’才会从沉睡中惊醒,坦然而出,为我们追问现实与生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