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26

杨洋人

作者:天骄

杨洋人的真名叫杨文德,“洋人”是他的外号,因为他有一张欧美人的面孔,红白的脸上有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他的眼球、睫毛、眉毛都是黄色的,高挺的大鼻子下有一口向外撅着的黄牙,再配上一头黄卷发,怎么看怎么都像欧美人种,所以村民都亲切的叫他杨洋人,由于他的面相十分特殊,看起来凶巴巴的,并且他的嗓门也非常大,只要他吼一声,东西两滩的人们都能听到他的吼声,如果谁家的小孩子不听话或者哭闹,大人们只要说一声:张洋人来了,哭闹的小孩子立刻停止哭闹藏到大人身后。

杨洋人是一个苦命的人,他的老伴是个智障,他一辈子几乎都是在劳苦劳作中度过,过着缺衣少食的贫苦日子,他们家是我们队上最穷的一家,全家四口住着一间破屋子,破屋子上的牛肋巴小窗户被炕烟熏的乌黑发亮,屋子里面的陈设极其简陋,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进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黑柜,黑柜子上摆放着锅碗瓢盆,屋子中央有一个土坯做的土火炉,是用来煮饭和取暖用的,破脏的大火炕上堆放着几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仅此而已,再无别的。

他家虽然很穷,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有着高涨的革命热情和鲜明的阶级立场,可以说在精神上有着无限的愉悦,在生产队里干活,他从不偷懒,从不偷盗,对生产队队长分配给的活是忠心耿耿地去完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积极分子。

那个年代的人们勤劳简朴,心地善良,村民们过着日出而劳,日落而歇的生活,杨洋人也是如此,因为张洋人对生产队长的话言从听计,百依百顺,责任性又强,所以生产队看护地的美差就轮着他了。在哪个物资十分匮乏的年代,人们都被饥饿困扰着,庄稼刚成熟时,如果队长不派专人看护,什么豆角呀,洋芋呀早被饥饿的村民们偷去一半,因为有了张洋人的看护,我们东滩队的洋芋,豆角几乎没有被偷盗过,所以张洋人成了村名眼里的凶神恶煞,和村民们吵架、打架的事没少发生。

有一年夏天,正是豌豆成熟的时候,我和几个伙伴趁着黑夜去牛圈湾大坡上偷摘豆角,我们一路静悄悄的来到豆地里,蹑手蹑脚的摘豆角,心想这下可好,没被杨洋人发现,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他的叫骂声,“谁让你们偷摘生产队的豆角”,吓得我们扔了豆角夺命而逃,只听见他在我们背后使劲追骂,“你的妈妈的,看我打死你们这些贼娃子,还敢在我的眼皮下偷生产队豆角”,紧接着头上飞过来土坷垃…毕竟我们是小孩子跑的快,他是追不上的。

他虽然一心为公,但他也有被糖衣炮弹所蒙蔽的时候,有一次,真是秋收的时候,下午放学,我和堂妹提着柳条编的篮子去给猪拔苦苦菜,看看杨洋人没有,我们就进到生产队的油菜地里拔苦苦菜,那时候没有农药,地里的苦苦菜很多,春天嫩绿时人吃,到了秋天长老了人不能吃,就拔上喂猪,我们快拔到蓝子满了,远远就看见张洋人飞奔而来,他跑的速度比运动员都快,堂妹吓得给我说:大姐快跑, 杨洋人追来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追到我们跟前了,他三下两下夺了我堂妹的蓝子,一脚踩成稀巴烂,又想夺我的篮子,我说:张家爸,你如果抢夺我的篮子,我就说给我爹,以后不给你们家感冒药吃,(那时我爹是大队的医生,村民们有病都是我爹治疗的,因为张洋人家太穷,我爹经常免费给他家治疗给药吃),他立刻停下手脚站在那儿说:你以后再别带你妹妹到生产队的地里拔苦苦菜,你看你们把油菜糟蹋成什么样了,听了他的话,我得意的领着堂妹回家了。

还有一次,一个村民偷挖了生产队的洋芋,被杨洋人逮了个正着,他不但打了那个村民,还夺回了被偷挖的洋芋,并且交给了生产队长,我就想,他家那么穷,他为啥不把夺回的洋芋拿回自己家吃?为什么不趁自己看地的便利摘些豆角,挖些洋芋,摘些青粮食拿回家给孩子老婆吃?也许他的境界高,也许那个年代造就了人们不贪污腐败的良好作风,不管怎样,杨洋人宁可饿死一家人,也不拿生产队的一粒粮食。

自从我工作、结婚离开家乡后,再也没有见过张洋人一家人,后来我回娘家听说,杨洋人的大姑娘跟上一个老男人私奔到新疆的喀什了,小姑娘也跟南冲寺一个姓吴的小伙子私奔了,又过了几年杨洋人的傻老伴死了,是村民们捐钱买棺材安葬的,孤苦伶仃的杨洋人被大女儿接到新疆的喀什去生活,最后他也没有叶落归根和老伴葬在一起,只把孤零零的老伴留在老家的山坡上,愿来世乐观的杨洋人和他们一家生活的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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