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陶忆南没有回虽寿镇，而是去了郊外的飙车场，他要去那里看夜场的比赛……
在咖啡厅里，他看到了陈铁砚，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赛车：“陈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
陈铁砚一愣，仔细辩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微笑着打招呼：“噢，您是……陶……陶经理，真想不到，您也来这里看夜场赛车吗？”
“对吧，夜场灯光效果好，看赛车有感觉。”陶忆南端着自己的咖啡壶走了过去。“不介意一起坐吧。”
“坐，坐，欢迎欢迎。”陈铁砚拖过来一把椅子。
“柳医生，最近还好吗？”陶忆南两眼看着窗外的赛道。
陈铁砚一愣：“还好，出差了，去外省了。”
“医数网有人泄露了她的信息，她一次砸的金币太多了，现在好多人都在关注她呢。”
陈铁砚呵呵一笑：“那好啊，如果很多人关注她，她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你错了，如果她是实名悬赏，那么，她也许……也许是安全的，但是匿名举报，谁知道举报者，是柳医生呢？但信息泄露了，我相信政府和蔡氏医疗的人很快就会知道。”陶忆南说道。
陈铁砚一边咂着咖啡一边说：“现在这事，全国都知道了，我不相信西腾市政府或者蔡氏，能在全国的眼皮底下做出过分的事，况且柳医生手里还有一部分数据没有披露出来。一旦发生意外……我想无论是谁都会顾及一些后果吧。”
陶忆南笑了笑：“要说爆料，柳医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她手里还有什么劲爆的料，已经没有价值了，影响已经恶劣到极点了，所以，陈先生还是别天真了，你自己还是想想办法吧。”
陈铁砚看了他一眼：“您今天来，是警告，还是想帮我一把？”
陶忆南笑了一下：“心琼项目在蔡氏医疗，现在基本失去了盈利的功能，正在变为一个纯粹的老年人健康管理部门，所以，在我调走之前，我还可以为您做一些事情。”说完，他便看着陈铁砚。
“我……我……没听明白。”陈铁砚把椅子向陶忆南拖了拖。
“柳医生，可能会永远消失……”
陈铁砚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永远离开你，因为只有这样，对于其他人才是安全的，对于其他那些人，才有威慑力。”陶忆南转动着咖啡壶，“避免不了的，她的爆料让蔡氏损失巨大，也许政府会以辟谣的方式来掩盖，但蔡氏和西腾市政府，会被中央无休止的调查、取证、质问，如果一旦确定心琼项目真的是帮政府减轻老龄化的压力，而把那些没有价值的老年人当药物试验品，把他们的遗产当收入来源，即使增加了财政收入，即使那些药物可以挽救儿童和年轻人的性命，即使蔡氏做的天衣无缝，但是有背人伦，就是有背人伦，相关的所有人，都会受到最严厉的重罚。那些人一定会抢先找到柳医生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出逃？或者……或者……怎么办？”陈铁砚略有不甘，但还是问了这一句。
“我想办法，把柳医生的大脑数据保存下来，如果发生意外，我们再花钱找一个合适的身体，把她恢复回去……也就是聊斋里的借尸还魂。”说着，他站起身，“希望您能和柳医生商量一下，如果可能去老人镇找我，尽快，我估计我很快就会被调回西腾市蔡氏的本部了。”
说完，他推开椅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见他走远，谢若森从身后走了出来，坐在了陈铁砚的对面：“陈哥，他家伙一来，就被门口的识别系统认出来了，见他来了这里，我提前把那个东西给弄坏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陈铁砚呵呵一笑：“哎呀，你要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咖啡厅里，还有这个，不行了，不行了，自从离开刑警队伍，这业务水平一落千丈，还好，还好。你刚才都听到了？”
“隐隐约约，不太清楚，好像是要给柳医生做大脑数据备份？”
“嗯，怎么，你有没有这方面的业务？”陈铁砚笑着问道。
谢若森摆了摆手：“这事，我肯定帮不上忙，而且既然堂堂陶忆南出面答应帮忙了，那还不妥妥的，根本不需要别人，赶紧跟嫂子商量一下吧。”
“你说，她会同意吗？”
“她的脾气，您最了解啊。不过，我跟你说啊，嫂子的祸惹的可不小，如果政府和蔡氏真的决定除掉她，我估计谁也救不了，跑到哪都没用，人家蔡氏的网太大了，其他医疗机构谁敢和它抗衡？真要有意外，能保住大脑数据，真要有合适的身体给你复原了，也就相当于您第二个爱人了，只是样子不是柳医生了，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啊。”谢若森笑了笑，看着陈铁砚。
陈铁砚仰在椅子上：“样子不一样，大脑一样，总感觉是另外一个人在装柳飞颜，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难以接受。算了，不想了，我回去问问她，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晚上，陈铁砚精心在家里准备一桌西餐，还有烛光的幕景。
两人对坐着，陈铁砚说：“今天有人去车场告诉我，你在医数网的账户信息可能泄露了，也许此时此刻，正有人在你的账户名下，寻找线索，如果你的真实身份会曝光，你可能会十分危险，你惹的祸有些……有些大。”
柳飞颜不屑道：“惹了，怎么样呢？”
“那人说，你可能会永远的……离开……我。”
“下黑手是吧，暗杀是吧，那我相信，蔡氏的人绝对做得出来。”她想了想，问道：“那个人找你是什么意思？向你要钱？”
陈铁砚摇了摇头：“不，不，不，其实那个人就是陶忆南，陶砾的儿子，你应该还记得吧，他要复制你的大脑数据，如果你遭遇不测，他把你的数据恢复到其他人身上……”
“恢复到其他女人身上？把我的大脑数据恢复到其他女人身上？和你一起生活？你同意了？”柳飞颜狠狠的看着陈铁砚。
“不，不，我没答应，我说要和你商量一下。”
“不行，如果找我商量，肯定不行，如果我发生意外，你可以再找其他人结婚，但不能用我的大脑，我不同意。”柳飞颜有些激动，带着哭腔喊道。
陈铁砚见她这样坚决，便软了下来：“好，好，好，你不同意，我就不去老人镇找他，这事就算拉倒，你也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担心，咱们俩以前那么任性，想做丁克，也没个孩子，现在如果你发生意外，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也就不是什么丁克了。”
柳飞颜搂过他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再找一个丁克，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凭你的身份和财力，一天换一个都可以。”
陈铁砚挣脱她的怀抱，站起身用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要不，我也找人做一个你的玩偶，只会坐着说话，不会走路的那种也行，我就当你瘫痪了，每天回来，你就陪我聊天。”
柳飞颜麻利的开了一瓶红酒，倒在杯子里：“不行，我死了就是死了，消失了，大脑数据和这张脸永远消失了，谁也不能再用，你也不例外！”说完，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好！”陈铁砚也倒了半杯：“只要你表态就行，我就照着做。要不，你就别去做医疗咨询了，天天去车场里呆着，那多安全。”
“不行啊，我每天做的工作，看起来很平凡，但针对每一个患者来说，我就是他们的救星一样，我的水平还可以，所以那些人很喜欢和我交流，况且我现在还有几个严重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如果见不到我的时间太长了，说不定真会出什么意外呢？”柳飞颜说着，再次拉了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烛影摇曳，两个人在巨大幕布的映衬下，一边互相敬着红酒，一边互相喂着桌子上的甜点……
现在陶忆南的心琼项目，仍然正常运行着，只是停止了那些“内部药物”的使用，他经常会装成工作人员，去探听。
一个大妈问一个工作人员：“网络上流传的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
工作人员呢，只能说：“是那些好事者胡编的，类似的消息，哪年没有，最后证实都是假的。”
旁边的一个老头也搭腔：“咱们这些老家伙，有这么一个住的地方，有事情做不孤单，每天健康都有监测，不过，阎王爷真要哪天收你，你也别赖着不走，咱们就图个慢慢老，快快死。”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天过去了，陶忆南几乎没有任何工作，除了天天在院里闲逛，再就是他希望陈铁砚前找他。
他没能等来陈铁砚，却等来了办公室屏幕的一个消息。
一名柳姓医生在治疗一位自杀倾向的精神疾病患者时，患者突然发作，柳姓医生被患者用钝器殴打致死。
他惊诧了，双手有些颤抖，马上去西腾市的卫生局网站查询。
可以确认，这个柳姓医生就是柳飞颜，当时还有另一名医生同往，患者服用完药物之后，开始发疯，先将那名医生先被击晕，然后冲向柳医生，对其头部反复击打……
当他再次检索这名精神疾病患者时，却提示信息不可查询。
他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该信息不可查询！”的窗口……
当陈铁砚、谢若森到达现场时，佟强已经在那里了。
陈铁砚蹲在警车的旁边，擦了擦眼睛点燃一支烟：“真的是精神病发作？”
“嗯，病人已经带走了检查了，你要不要看她最后一面？”
“不看了，这种现场，以前经常看，别人的老婆都可以死，我的老婆为什么不可以呢？不看了。另一个医生呢？”
“也带走了，我会仔细审的，如果有问题，陈哥放心，我会把他交到你手里。”
陈铁砚摆了摆手：“算了，不能违纪，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你们也不会调查出什么结果的。”
白色的袋子被医护人员，从楼里抬了出来，陈铁砚远远的看着，不停的擦拭着眼泪。谢若森避开那个场景，眼睛里却也满是泪水。
他一直看着袋子送上车，车子一直开走……
陈铁砚没有再去问另一个医生详细的过程，也没有再去问那个精神病患者的消息，他白天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车场的屏幕。
谢若森和王瑶在窗外不远处，看着他。
“你说，他会不会想不开，连个孩子都没有。”王瑶推了谢若森一下。
谢若森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憔悴了很多，虽然两口子经常吵吵，但感情还是不错的，而且前一阵子……”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王瑶，把话又咽了回去。
王瑶只是看着陈铁砚，并没有听他说的话，只是喃喃道：“这么刚强的汉子，现在成了这样，唉……”
下午，王瑶赶紧去看了她的三个孩子，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回忆着陈铁砚在办公室里，落寞的神态。
许久，她对着汽车的屏幕问道：“智能汽车，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为我落寞吗？”
“如果有真爱的人，当然会有人为你落寞。”那是机器合成的声音，但效果十分完美，仿佛就是真人发出的。
“怎么才能得到真爱，让他为我落寞呢？”
那屏幕想了一会儿，发出调皮的声音：“找人结婚，做他的妻子，然后把这个婚姻维持的越长越好。”
她听了，噗嗤一笑，不知是因为那调皮的声音，还是因为机器人出的“坏主意”。
的确，只要结了婚，在自己的人生中，就会有这么一笔，或者说在民政的系统中就会留下记录，自己也会有一个名分。
晚上，她在自己家里约了谢若森，她把自己和那三个孩子的照片放在显眼的位置，挑了一件很性感的衣服，在镜子面前，摆出各种搔首弄姿的动作，然后又对着镜子，狠狠的说道：“王瑶，王瑶，你真的很下贱，不要脸。”然后重重的仰卧在沙发上。
自从柳飞颜曝光“心琼项目”内幕以后，两个人见面的比较频繁，王瑶一直担心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现在柳飞颜意外离世了，她更加担心起来。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