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人间四月天(五)

奶奶走了,靠在苏㼆㼆的怀里,化作一缕青烟,跟屋外的雨交融着,然后流入尘土。苏㼆㼆就这么一直抱着奶奶的身体不撒手,任凭苏泽宇如何说,她都听不到一个字。直到苏泽宇强行把她拉开,让奶奶安静地躺下。

苏泽宇是苏家的长孙,当然,他也是苏家的定海神针。奶奶走了,他爸和小叔看上去也很沉痛,哭过之后就是毫无头绪地慌来慌去,在门里门外之间踱来踱去,感觉找不到主次。苏泽见状,宇当机立断安排他爸提着酒去请村里德高望重的刘支书来主持大局,再顺路请阿牛叔过来给奶奶剃头;安排他小叔去准备棺材和请风水先生;安排他娘和小婶去准备寿衣和炮仗纸钱蜡烛青香孝衣以及灵堂需要的其他东西,这小子平时在村里没少活络,村里哪家有事,但凡他能去的帮的,他都从头帮到尾,如今奶奶去世,他家炮仗才响一会儿,屋外立马就围满了村里的男女老少。

在刘支书一贯老道的主持下,在大伙儿热心的的帮助下,苏㼆㼆的奶奶被七件寿衣包层层裹住停放在了堂屋里,大家便开始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往火盆里钱给奶奶烧纸,给灵位上香,点蜡烛。苏㼆㼆就一直这么跪着给奶奶烧纸钱,点香,她无视着周遭的一切,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双眼就这么模糊着。她几乎不吃不喝,长跪不起,就剩两只手还在火盆上方忽上忽下弄着那泛黄的纸钱。白天黑夜,来回交替,但这一切在苏㼆㼆这里似乎都停止了,她只看得到眼前燃烧的纸钱和忽明忽暗渐渐燃尽的香,她想着,奶奶在世的时候太苦了,都没来得及享她的福,怎么奶奶她就这么走了?而如今,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就剩下多给奶奶烧点纸钱。这纸钱它承载着念想,承载着悲痛,还承载着苏㼆㼆对奶奶的慰问和寄托,从此奶孙俩阴阳两隔,似乎自己烧更多的纸钱,奶奶就能在那一端过得更好一样。

奶奶的葬礼,在苏泽宇的操持下,顺利举行,一周之后,奶奶终于入土为安。下葬之后,所有人都下山了,只有苏㼆㼆还独自跪在奶奶坟前自言自语,苏泽宇自然是放心不下她的,跟着她一起跪在奶奶坟前,默默地陪着她,并不言语。她双腿跪着向前移动了两步,伸手左右来回摸着奶奶的墓碑,说着,“奶奶,今天送完您这最后一程,我就得回去了,您的头七我恐怕都没法给您烧,今天是6月22日,考试前班主任说过,大概在明后天高考分数就应该出来了,我得回去看成绩。我知道,您辛辛苦苦那么多年,盼的就是我有出人头地这一天,我想我肯定没有让奶奶失望,我回去看了成绩就给您报喜,奶奶您要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奶奶,您安息吧,别挂念我,以后的路,我会好好地走,我会记住您的嘱咐,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奶奶,我真走了,等我把洛城的一切安顿好,我又回老家来看您哈。天堂的路您慢些走,听人们说那里没有疾苦,我想您一定会开心会快乐。”

作了那最后的告别,苏㼆㼆准备站起来,但她的腿已经跪麻了,加上几天都不曾好好吃下点东西,她还没站直就一下子就歪了下去,摔倒在地上,苏泽宇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蹲在地上,示意要背着她下山。苏㼆㼆原地迟疑着,不肯趴上苏泽宇的后背,毕竟苏泽宇是个男生。苏泽宇可不管她怎么想,直接两手一搂,把她抖上了自己的背,并说了句,“你怕啥?我可是你大哥,有什么好介意的?”。苏㼆㼆听苏泽宇这么一说,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两手从后面吊着苏泽宇的脖子。她弱小的身子骨就像是挂在苏泽宇宽厚的后背上一样,看起来自然和谐又十分轻松。

走了不到200米,苏㼆㼆在苏泽宇背上突然问道,“大哥,问你个事儿呗!”

“嗯,你说!”

“你前几年为什么会突然给奶奶寄钱?你是怎么联系到奶奶的?”

“这个嘛!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巧,三年前,因为村里统计地基的事,我不得不去奶奶睡的那屋里找老屋的地契证明,不小心翻出来了奶奶的那些宝贝盒子,我打开一看全是我大伯从各个地方给给奶奶寄来的信,其中你家这个地址是寄得最多的,所以我断定这个地址就是你家的,然后我就开始按这个地址给奶奶写信咯!想着碰碰运气,万一你们没搬家呢!”,苏泽宇平静地说。

“奥,那意思是奶奶收到了你的信还给你回信了?可我记得我没看到奶奶会写信啊!”,苏㼆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苏泽宇。

“亏你还是个学霸!脑袋一点都不灵活,奶奶是谁?她那脑瓜子,灵活得很,她收到信的那几天,读完以后她就请别人帮她回信给我了,她说内容,请人家执笔。”,苏泽宇语气里满满都是对奶奶的崇拜。

“奥,看来奶奶她是故意不想让我知道关于你们的事,不然也不会放着家里我这么个人不用,喊别人回信了。对了,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寄钱?”,苏㼆㼆心里有些感慨和疑问,她必须得问清楚。

“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寄钱?你听到奶奶跟我说的话了?”,苏泽宇顿了一下,转头问背上的苏㼆㼆。

“嗯,我那天在门外听到了你和奶奶的对话。大哥,你先放我下来,我现在不晕了,我可以自己走了。”,苏㼆㼆挣开苏泽宇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大伯在的时候,也月月给家里寄钱啊,我能挣钱了,当然第一个要寄给你们啊!”,苏泽宇看着苏㼆㼆认真地说。

“奥,我知道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打算下午就回洛城去了,后面给奶奶烧七的事,就拜托你了,大哥。”,苏㼆㼆的悲伤就像已经随奶奶的身体一样埋掉了,她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说着。

“真的要这么着急走嚒?多歇一天再走可以嚒,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很担心诶。”,苏泽宇语气和眼神里全都是对苏㼆㼆的担忧。

“不了,大哥!我下午得赶回去,明天出了成绩就要填志愿,我得赶回去。”

“行吧!你回去没啥问题,但我有个要求,你把奶奶那存折带回去,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钱你留着用。”

“我不要,奶奶不是也说了吗?我有助学贷款的,不要替我操心了,大哥。”

“我可不敢不操心你,奶奶走之前是把你交代给我的,她老人家这才刚入土,我必须得让她安心”

“可是那钱我真的用不了啊!”

“钱到用时方恨少,你拿着,有备无患嘛,如果你觉得花我的钱,你不好意思,那你就当是大哥我借给你的呗!好吗?好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说了,我是你大哥,你要听我的。”

“可我真的用不着啊!”

“得勒,不说了,反正奶奶说了的,你有事必须跟我商量。这事儿我的意见就是如此。绝不会改的,你必须听我的。”

“行,不吵了,那这钱算我给你借的。”

“嗯嗯,是借的,借的,借的,你放心花,不用着急还我。”

苏㼆㼆回老屋,跟二叔小叔打了招呼就背着行李准备出发,苏泽宇把苏㼆㼆送下山,并给她买了车票。上车前,他递给苏㼆㼆奶奶的所有遗物,说还是放在她那里比较合适,尤其是那个存折,让她一定要保管好,接着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苏泽宇说那是支书家的座机电话,让苏㼆㼆有事一定要打电话回来,支书一定会通知自己去接电话的。

苏㼆㼆接过所有的东西,跟苏泽宇挥手作别,然后独自踏上了回洛城的客车。

这些日子让苏㼆㼆身心疲惫,一上车她就抱着包靠着车窗睡着了。

【㼆㼆,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都快想得发疯了,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订婚了,我要和我未婚妻出国留学去了,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吗?我也没有办法的,我的命运我自己做不了主啊,这些日子我太痛苦了,没有你参与的人生,我跟一个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张毅骁,你个混蛋。我奶奶走了,她走了,这些天我都在老家陪她,我这刚见到你,你就说你订婚了,你要去留学了,那我问你,我们这几年的感情算什么?你告诉我呀,我们的感情算什么?你就一句对不起就给我打发了吗?张毅骁,你个混蛋混蛋混蛋,我不会原谅你的…………你不走可以吗?你不走可不可以?你说过我们要考同一个大学的,你个骗子,骗子,骗子………】,苏㼆㼆的眼角含着眼泪,突然惊厥了一下,她醒来用力睁开眼睛,车还在继续往前走。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已,她两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确认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才舒缓了一点。但,为什么这个梦会这么真实,刚才明明张毅骁就在她的面前,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点都拉不住他,只见他不断往后移,离苏㼆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模糊,任凭她在原地嘶声力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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