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9学易杂谈(171-180)

【学易杂谈】(171)周易中的“家天下”

上文谈到,周易反映的政治体制,大体上可归纳为家天下、封建诸侯和天子立宪。从屯卦中所确立的“建侯原则”开始,我们探讨了作为执政的“君主”产生的条件、使命、权限等问题,现在我们再探讨一下“家天下”这个问题。

从六十四卦的内容来看,“君主”是在不断更替的,正应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句话。如果我们把六十四卦比做一部“历史”,那么在这段“历史”上,一共出现了十一位“君主”,这些“君主”,有的执政时间长一些,有的短一些。由于环境不一样,执政的手段也不一样,所以“政绩”也就不同,但共同的地方则都是“开国承家”。“迁国”、“改邑”或“官有渝”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家”却始终没有变。在易经中,“家”就是“天下”,“天下”也就是“家”,我们把这种现象或制度,就叫“家天下”。“家天下”与“建侯”有哪些联系与区别呢?

“家天下”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不仅视天下为“家”,而且有“家长”,家长与家庭成员之间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呢?这看一看坤上辞就明白了,坤上讲“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我们已经知道,坤上为甲,它就是乾初的“潜龙”,也是坤卦先迷之后再得到的“主”,但这个“主”因为坤五改元而下野,永远的离开了“君位”,“战”字不是战争或战斗,而是战栗,它生动地表现了这位乾卦“君主”的失落与惊恐,但它与一般“君主”有所不同,即虽然不在君位,但它仍与其它爻有一种血缘关系,“其血玄黄”的意思就是其它爻都是它的血脉延续,只是有了“颜色”上的差别,比喻立场不同,价值取向不同以及贤愚不同等,中国自古就有“龙生九子”之说,这种说法可以看作是这句爻辞的一个注脚。邑可改而井不改,国可变而家不变,这是因为邑和国建立在地缘关系的基础之上,而“家”是建立在血缘关系的基础之上。


如果是通篇细读经文,我们不难发现每卦六爻中,有两个爻的性质、地位、作用与其它爻是不一样的,这两个爻就是甲和己。比如蒙二辞有一句“子克家”,蒙二为阳为庚,蒙三为阴为甲,蒙二至三合乎人道,但是不合时宜,所以说是“子克家”,即对“家”造成伤害。再如需卦,需四为“需于血,出自穴”,它表明这个爻不可能从外界获得自己所需要的物质,只能从自身获取,通过纳甲,我们发现这个爻就是甲。需四变讼三仍然没有得到外界的供养,所以其辞为“食旧德”。与讼三相对待的是五爻己,这个爻是个阳爻,有迫初之势,但无至初的时机,它没有进入初位,但爻辞也说是“讼元,吉”,表明它也是讼卦的“元”。


在六十四卦中,最能体现甲和己的特殊身份的是蛊卦,我们已经多次谈到过蛊卦了,蛊二为甲为“父”,蛊四为己为“母”,强大的蛊二阻塞了初爻的通道,并且使初爻难于支撑卦体,不得已只有让儿子来顶替,这就是“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蛊卦是复筮卦,蛊初不是“君主”,只是一个“临时执政”,确切说是个被统治者,蛊卦的“君主”是那个“不事王侯,高尚其事”的上爻,这个爻也就是在豫卦中“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的四爻,随后当上了随卦的“君主”,但终因无“命”,好景不长,到了临卦,由阳变阴,只剩下“甘临”了。蛊二甲不是“君主”,甚至也不是“临时执政”,但在一定条件下也能制约“君主”,改变“君主”,从蛊卦可以知道,“家长”的权威有时候要比“君主”大得多。另外,上文我们谈到改变政权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统治者不能继续统治下去,再一个是被统治者不能继续生活下去,就讼卦而言,由于二、四发生争讼,统治者已经不能继续统治下去了,就蛊卦而言,则是被统治者不能继续生存下去了,蛊初为随上所变,随上辞为“拘系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随卦一方面是执政者“出门交有功”,这也可以叫“拉帮结派”,另一方面是被统治者遭到“拘系”,这样的政权又能维持多久?


如果说天元甲是在蒙卦中被规定为“家”,在师卦中暗含着为“父”(师五辞为“田有禽,利執言,無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兇”,这是只有父辈才有资格说的话)那么在蛊卦中就明确无误地说“父”,当我们知道这个爻的天干为甲时,我们说甲为“家”为“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们说它是“家长”,但这个家长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家长,它还是“王”,如果说坤卦中的“主”、坤三与讼五的“或从王事”以及师二的“王三锡命”、比五的“王用三驱”等还没有明确指出哪一个爻是“王”的话,那么随卦上爻的“王用亨于西山”则是说明随五为“王”,因为在人道上与上爻有直接联系的就是五,当然最明确的还要说是家人卦,家人五讲“王假有家”,《象》传作者对“王假有家”的解释是“交相愛也”,他哪里知道,家人五就是“王”,也是“家长”,这个“王”要是在二爻或四爻上,如果是阳,那便是“王假有庙”(如萃卦、涣卦),如果是阴,那便是“王假之”(如丰卦)。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周易中的“王”有两个,一个是天元甲,另一个是地元己,天元甲的权威一般限于原筮卦,地元己的权威一般限于复筮卦。师为原筮卦,师卦中的“父”或“王”是五爻甲;比是复筮卦,比卦中的“王”是二爻己。随卦中的“王用亨于西山”是指五爻甲;升卦中的“王用亨于岐山”则是四爻己。“西山”与“岐山”当是同一座山,以此我们知道,天元甲居岐山之东,地元己居岐山之西。除此以外,象离卦中的“王用出征”、井卦中的“王明”等这些复筮卦中的“王”,也都是指的地元己。


地元己在“家”中也有个身份,那就是“母”。蛊卦四爻讲“裕父之蠱”,就是因为它本身是“母”,当然这个“母”也不是普通家庭的母亲或主妇,而是具有王权的“王母”,“王母”一辞明见于晋卦,晋二讲“受茲介福,于其王母”,就是因为晋三是地元己。“王母”在有的卦中被称作“君”,如归妹五讲的“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这里的“君”就是指的三爻己,有的人把这个“君”解释为“王姬”或“君夫人”还是正确的。在其它一些卦中,地元己也被称做过“祖”、“宗”、“主”、“元”等等,当然不同的卦有不同的取象,或者说有不同的称呼与身份,但能够称“王”、“祖”、“宗”、“主”等等的爻,不是甲就是己,其它的天干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一般说来,两个“王”是不见面的,但也有沟通与交流的时候,如果是两个“王”出现在同一个卦中,他们是否平起平坐呢?也不是。这是从大有卦的“公用亨于天子”和益卦的“王用享于帝”得知的。如果是地元己与天元甲沟通交流,那么它或者是自谦为“公”,尊天元甲为“天子”;如果是自称为“王”,那么它就会尊天元甲为“帝”。单从“王”、“祖”、“宗”、“主”、等等称呼上我们是分辨不出天元与地元的,但是要说“天子”或“帝”,那么它一定是天元甲,可见两个“王”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假如从社会学的角度看待这个现象,那么也可以说周易反映的社会性质,是一个“父权社会”。


两个“王”的地位不一样,但共同的地方就是都对初爻有特殊的制约作用,我们知道,原筮卦的初爻为“大君”,为执政者,复筮卦的初爻为“从王事”,是被统治者,二者都是“人元”,所以我们说周易反映的政治体制,也可以叫“家天下”,“家长”一般不亲政,不执政,但对执政的“君主”乃至整个社会都有重大影响,这种影响可以归结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实际的干预,另一方面可以说是“立宪”,即规定根本原则,有关这两个方面的问题,后面我们再继续探讨。


(下文预告:“家长”对“君主”的干预)



【学易杂谈】(172)“家长”对“君主”的干预


上文谈到,在卦体六爻中有两个特殊的爻,一个是“甲”,另一个是“己”,我们把它们统称为“家长”,“家长”一般不亲政,不执政,但对执政的“君主”乃至整个“社会”都有重大影响,这种影响可以归结为两个方面,即一方面是实际的干预,另一方面可以说是“立宪”,即规定根本原则。现在我们就来谈谈第一个方面。


关于天元甲对“君主”的影响,可以从许多卦看出来,但最明显的有两个卦,一个是临卦,另一个是巽卦,我们先说临卦。临卦初二为阳,其它爻为阴,临卦的爻时为丁甲丙己戊乙。我们已经知道,居住在原筮卦初位上的爻是为“大君”,我们也叫“君主”,这位“君主”也就是蛊卦中那位“考”的“子”(蛊初:有子,考無咎),或者说是“后甲三日”(蛊辞:后甲三日),所以这又是一个新登基的“大君”。二爻甲是天元,所以这是一位“家长”,也可以叫作“天子”或者是“王假于庙”。临卦初爻与二爻的爻辞为什么都讲“咸臨”呢?就是因为一个是执政的“大君”,另一个是拥有特权的“天子”。这两个爻都有统领和驾御全局的能力。古语“国不可一日无君”,又说“天无二日”,如果我们把临卦的形势做一个估计的话,那么这种形势就叫“天有二日”。二阳四阴之卦还有许多,如屯、蒙、明夷、震、观、晋、艮、升、萃、坎、小过、颐、蹇、解,为什么只有临卦我们说是“天有二日”呢?原来二阳四阴之卦中有许多卦初爻并不是阳爻,如蒙观等卦;有的卦初爻虽然是个阳爻,但另一个阳爻却不是甲,例如屯卦五爻为戊。初爻为阳,另一个阳爻为甲的在六十四卦中只有临卦一个,这就是临卦的特殊性所在。我们还是看看易作者是怎么看待这个形势的,临卦初爻的爻辞是“咸臨,貞吉”,为什么“天有二日”初爻还能够“贞吉”呢?比较蛊卦可知,二爻这个“父之蛊”在临初是可以“干”(支撑)的,这主要是因为临初为阳,自身有着比较强大的实力;二爻虽有迫初之势,但又不合时宜(由甲不能直接至丁),这就使得初爻能在初位坚持,而初位的稳固,又是整个卦体稳定的基础。二爻的爻辞是“咸臨,吉無不利”,试想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天子”,在临卦中可以说是所向披靡,那还有什么不吉利的事呢?但这还是从局部或者说从短期上看问题,从全局和长远来看,二爻毕竟阻塞了初爻在人道上的通道,因为由丁也不能直接到甲,这意味着初爻也不能做到“政通”,要通只能通达五爻戊,所以五爻辞为“知臨,大君之宜,吉”。临初新君上任伊始,易作者对它的未来就做了判断,那就是“至于八月有兇”,“八月有凶”的根本原因也就在于临卦是“天有二日”,当然我们也不能把“有凶”的原因完全归结为天元甲的强大和它对初爻的压制,因为临二到了观五就成了一个“只入不出”的爻,或者说是一个“死爻”,到了噬嗑卦则由阳变阴,失去了昔日的威风,“噬膚滅鼻”,表明它已陷入狼狈境地,但临卦“八月有凶”的祸根还是由它造成的。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巽卦。巽卦的天道与临卦是一样的,不同的就是巽是四阳二阴之卦,其中一个阴爻就是初爻,这表明巽卦的执政者不如临卦的执政者强大,临初“咸临,贞吉”,是说它有能力固守“君位”,而巽初为“進退,利武人之貞”,“进退”可以理解为进退不得,也可以理解为名进实退,这形同屯初的“磐桓”,不同的是屯初的压力来自五,巽初的压力来自二。“利武人之贞”则是说适宜刚武之人固守,如果是卑微怯懦,那就难于应对这个局面了。巽二为甲为天元,它也可以说是“天子”或者是“王假于庙”,临二为“咸臨,吉無不利”,巽二则是“巽在床下,用史、巫紛若,吉,無咎”,显然是由于巽初的实力不及临初,使得巽二有了进入初位的机会,“巽在床下”的意思就是进入初位,“用史、巫紛若”就是让史、巫们拿个主意。当然,从周易卦序上看,巽二在实际上并没有进入初位,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未遂的政变。政变虽然未遂,但也看得出“家长”对“君主”的干预程度。


如果说天元甲这个“家长”对“君主”有“锡命”、有觌见、有嘉勉、有申斥、有压制等等,但终归还没有取代“君主”的话,那么另一位“家长”即地元己则在实际上过了一把“君主”的瘾,这就是蹇卦。我们说过,地元己在“家”里的身份是“母”、“祖”、“宗”、“主”等,在“国”的身份是“王”、“公”等等,只是没有称过“帝”和“天子”,在取象上则是“虎”,颐卦的“虎視耽耽”和革卦的“大人虎变”等,都是指的这个爻。睽卦变蹇卦是一次特殊的卦变,睽四己讲“睽孤,遇元夫,交孚,厲無咎”,正是这个爻到了蹇卦变成了初爻,蹇卦是原筮卦,在原筮卦中,己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其辞为“往蹇,來譽”,“往蹇”的原因就是它在这个卦中根本就没有“往”的能力,不但自己不能“往”,而且也造成了二爻“王臣蹇蹇”、三爻“往蹇,來反”、四爻“往蹇,來連”、五爻“大蹇,朋來”和上爻“往蹇,來碩”的局面,好在地元己当政的时间极其短暂,到了解卦就被推翻了。


甲和己具有特殊的地位,有极大的权威,但是要说它们有绝对的权威那也是不对的,从经文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这两位“家长”的日子也不是都好过的,它们有被冷落的时候,如乾上甲“龙战于野”;有断绝供养饿肚子的时候,如需四甲“需于血,出自穴”和讼三甲“食舊德”;有陷于困顿、众叛亲离的时候,如小畜三爻甲“輿說輻,夫妻反目”、困三己“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也有说话没人听,甚至被“戕”的时候,如小过三爻己“弗過防之,從或戕之,兇”;在晋卦中,这位“王母”曾经以极隆重的仪式迎接强大的诸侯(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如果它有足够的权威,大可不必这样;在離卦中,它是“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而在旅卦中又成了“旅焚其次,喪其童仆,貞厲”;连年的战火也不断烧到这两个爻的头上,同人卦可以说是一次“同宗大会”,就在这次“大会”上,贫弱的“王”只保留了一个“宗”的名义(同人二为甲,这是同人卦中唯一的一个阴爻,其辞为“同人于宗,吝”),而“王母”仗着有强大的后援才得以避难(乘其墉,弗克攻,吉);在既济卦中虽然是“繻有衣袽,終日戒”,但还是受到征伐,这大概是因为它要搞什么“鬼独”,终于被“高宗”灭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以上说明,“家长”对“君主”以及其它诸侯,确实有很大的干预与制约作用,或者说有很大的权威,但这个权威也仍然是相对的。


(下文预告:天子立宪)


【学易杂谈】(173)天子“立宪”


“天子”一辞明见于经文,大有卦三爻辞为“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天子就是天元甲,天元甲在不同的卦中有不同的称呼,比如乾初为“潜龙”,坤上为“龙战于野”,蒙卦为“家”,同人卦为“宗”,随卦为“王”,蛊卦为“父”等等,称为“天子”的只有大有一个卦,我们说天元甲的身份相当于“家长”,但又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家长”,而是兼有“天子”的身份,以此我们说周易反映的社会结构或政治体制,是一个“家天下”。


但是,周易中所说的“天子”也不同于我们平常所说的“天子”,平常所说的“天子”,那是在位的皇帝,既是国家的元首,一般也是掌握实权的政府首脑。周易中的“天子”,可以说是国家的元首,但一般不掌握实权,实权掌握在执政的“大君”手里。上文谈到,作为“家长”的天元甲和地元己一般不亲政,不执政,但对执政的“君主”乃至整个“社会”都有重大影响,这种影响可以归结为两个方面,即一方面是实际的干预,另一方面可以说是“立宪”,即规定根本原则。现在我们就来谈谈第二个方面。


周易的根本原则集中在天元甲当政的乾卦和地元己“当政”的坤卦,这些原则大体上可归纳为动静原则,均衡原则,和合原则,普遍联系原则,定位原则,终始原则,还有用于表述的取象原则、判断与评价原则等等,这些原则的总和,形成了一部“乾坤大法”,这部乾坤大法,既适用于自然界,也适用于人类社会以及如何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用于人类社会,我们就说它是“宪法”,它的这些原则,适用于其它六十二卦,具有最普遍的意义。其它六十二卦,每一个卦也提出了许多原则,但这些原则只适用于一定范围,没有普遍的意义,所以我们把它们称之为“法律”。比如说屯卦提出的“婚媾原则”、“建侯原则”、“囤积原则”、“君子知几原则”等等,它们适合屯卦以及屯以后的某些卦,但不适用于乾坤,在公有制(确切说是在私有制还没有产生)的条件下,在还没有出现强弱或贫富差别的情况下,“建侯”、“囤积”等等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屯卦以及其它卦的任何原则的规定,又必须依据乾坤大法,这就象是制定法律不能违反宪法一样。比如说乾坤卦中没有提出“建侯”、“屯其膏”之类,但是在乾卦六爻的运行当中,已经谈到“利见大人”,这就预示着将要有强弱或贫富差别的出现。所以“建侯”、“婚媾”、“屯其膏”等等,一方面是根据新的形势提出的,另一方面又是乾坤卦的动静、均衡、和合等原则的具体化。


乾坤大法是在天元甲当政时期提出的,天元甲在大有卦中被称为“天子”,所以我们也叫“天子立宪”。或问为什么不叫“君主立宪”呢?因为我们把执政的“大君”叫做“君主”,所以这里就不叫“君主立宪”,而叫“天子立宪”。


“天子”一辞首见于大有,但“天子立宪”却不是大有卦,而是乾坤卦,乾初辞为“潜龙,勿用”,这个“潜龙”,正是“萬物資始,乃統天”的“乾元”,“勿用”不说它什么用也没有,而是客观形势不需要它发挥作用,就象是一个本来健康的人不需要吃药一样,这是一种“无为而治”,“无为而治”是因为本来就“治”,不需要“有为”。


乾初虽然是“勿用”,但乾坤卦中蕴涵的原则却贯穿到每一个卦中,详细说明这一点将需要很大篇幅,这里我们仅举一例,这就是“君子之道”。


“君子”一辞首见于乾三,乾三辞为“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再见于坤卦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什么样的人才是“君子”呢?原来就是按照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行进的人。乾卦与坤卦的这个顺序,实际上又是时间运行的顺序,这是一种“与时偕行”,也就是人的行为顺应了天时,初二三四五上为“人道”,甲乙丙丁戊己或己庚辛壬癸甲为“天道”,乾坤卦表面上是一条道,实际上是两条道,只不过在乾坤卦中是两道合一,简称也叫“天人合一”。自从乾卦“用九”之后,就出现了“见群龙无首”的局面,随后天道与人道也就分离开来。比如说屯卦的“人道”还是初二三四五上,而“天道”却成了四初三上五二。乾坤卦的规定是什么呢?那就是按照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行进就是“君子”,背离这个顺序就是“小人”或者“盗寇”,所以我们又说“人道”也就是“君子之道”,坚持不坚持“人道”,也就成了判别“君子”抑或“小人”的一个标准,当然个别也有例外。比如说屯卦,初为阳,二为阴,由初至二合乎“人道”,所以二爻辞讲“匪寇,婚媾”;屯三直接至上,合乎“天道”与“地道”,但是不合“人道”,所以爻辞说“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自从乾坤卦确定了初二三四五上这个“人道”顺序之后,“天道”变来变去,但“人道”这条顺序始终没有变,这就是乾坤大法的一个“贯穿性”或者说是“一贯性”。这样一来,除了乾坤卦是“天道”与“人道”完全合一以外,再没有一个卦是两条“道”完全合一的,只是间或在个别爻与爻之间有两“道”或三“道”合一的情形,更多的则是“天人分离”乃至“天人相悖”,这也就是“君子”有吉也有凶的一个原因。至于“君主”、“大人”也必须接受“君子之道”这条规定,“君主”与“大人”可能是“君子”,也可能是“小人”。


在哲学界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认为“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至少是一种片面,从周易卦爻的运行情况看,“天人合一”是一种极特殊的情况,更多的情况是“天人分离”。“天人合一”可以说是一种完美的状态,理想的状态,生活在这种状态下的人们可以说躬逢盛世,交了好运,不想当“君子”的人也能当“君子”,更不用说想当“君子”的人了。但这样的好运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的,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当着“天人分离”乃至“相悖”的时候,那是最需要人们自强不息的时候,是需要运用智慧做出取舍,用力量做出拼争的时候,是显现“人”的威力的时候。如果是一味的“应天”,那么人类与一般动物还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有人要问,乾坤大法是对的吗?这里我们不是在讨论这些规定的是非,而是在探讨这些规定的依据与方法。“建侯原则”适用于屯、豫等卦,未必适用于所有卦;适用于当时,未必适用于当代。但如动静、均衡、和合等原则,则是不受时间限制的。根据客观形势,从实际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些方法也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乾坤大法,是万世不移之法。这里不妨再举一个小例子,东西南北的规定始于坤卦,如果说周易真的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文献的话,那么这种定位方法,到今天我们不是还在遵从着吗?假如有人要改变这个规定,那么结果又会是怎样呢?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世袭制”)



【学易杂谈】(174)周易中的“世袭制”


我们已经知道,周易所反映的社会结构或政治体制,大体上可归纳为家天下、封建诸侯和天子立宪,与此相配套的还有一个重要制度就是“世袭制”,没有世袭制,则其它种种制度也难于持久。


世袭制就是名号、爵位以及财产等按照血统关系世代传承,这种传承主要有“家长”的传承,诸侯国的传承。“家长”的传承还可分为父系与母系。执政的君主也有承接,君主与君主之间可能有血缘关系,但不一定就是直系,有的是兄传弟,也有的是叔传侄;有的是受命于王,还有的是抢班夺权、谋权篡位,故而不在世袭之例。


家长贵为“天子”、“帝”、“王”,但也不可能是万寿无疆,随着老的家长故去,新的家长也会应运而生,我们无法了解新家长产生的细节,诸如条件、仪式等等内容,但大体可以认为是只有嫡系子孙才有“家长”衣钵的继承权,可以有家、有庙、有宫室,还有祭祀权等等,旁系的侯王可以当执政的“君主”,但却不能当家长,当然也就没有这些权利。


上述内容我们是如何知道的呢?当然还是从经文,但是经文中有关家长的更替说得相当隐晦,远不及君主的更替那么清晰,我们可以确切地指出六十四卦更换了多少个君主,但却无法说出六十四卦一共更换了多少代家长。不过有几个卦还是比较明显的,让我们先说说“父系”。


甲为家为父,如果我们把前十二个卦中甲爻的爻辞录出,就可以看出这个“父”(实为父系家族)的跌宕起伏、悲欢离合以及生生死死,比如:


乾初:潛龍勿用。

坤上: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屯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蒙三: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

需四:需于血,出自穴。

讼三: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無成。

师五:田有禽,利執言,無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兇。

比四:外比之,貞吉。

小畜三:輿說輻,夫妻反目。

履四:履虎尾,愬愬終吉。

泰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否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仅从上面这些爻辞中,我们可以看到,作为“大哉”的乾元,自从下野之后,经历了一段多么不平常的岁月,有卑躬屈膝,也有仗义执言,有众叛亲离,也有特立独行。如果说从“龍戰于野,其血玄黃”这句辞我们还不能断定这条老“龙”是否寿终正寝的话,那么从“其亡其亡,系于苞桑”这句话可以肯定,这个人是“亡”了。否变同人是一次特殊的卦变,一是否四“受命”当上了同人卦的君主,二是“家长”亡故以后得到了一个名分,这就是“宗”。同人二的“同人于宗”,就是因为这个爻是甲,尽管它是这个卦中唯一的一个阴爻,但作为“宗”或者说“家长”的合法继承人,这个名分是其它爻不能取代的。大有卦是同人的覆卦,大有五进一步对这位新家长的权威做了描述,那就是“厥孚交如,威如,吉”,试想一个最弱的爻,有什么资本能让所有的强爻臣服在地,众望所归?原来就是有“宗”这个名分,大有三爻辞讲的“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公”是三爻己的自称,当然也不会是没有得到天子的赐命和诸侯的公认,而“用亨于天子”则是向五爻甲通达,如朝拜、纳贡等等,这是经文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把甲说成是“天子”,从“宗”和“天子”这些称谓可以看出甲爻在家、国中的特殊地位。只是子孙或臣僚们也有不买账的,正是那个“匪其彭”的大有三,阻挡住“公”与“天子”之间的沟通,一举变成了谦卦中唯一的一个阳爻,随后在豫卦中“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从而颠覆了同人卦的政权,当上了随卦的君主,只是这位自命的君主也好景不长,到了蛊卦,在豫卦中“貞疾,恒不死”的“天子”用上了“家法”,利用“父”的地位,迫使蛊卦的临时执政,让位与“子”,这样也就结束了随卦君主的执政生涯。


贲卦也是一个家长换代的卦。临二甲是“家长”最风光的一个卦,爻辞说“咸臨,吉無不利”,但同样也是好景不长,到了观卦尚有宾客参拜(观四辞“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到了噬嗑,大概有了牢狱之灾,再到贲卦,便是“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当是这个家长死后草草发丧,“终吉”不是说这个“家长”死得好,而是名分犹存,香火永续。


再说说“母系”,“母”作为家庭的另一位“家长”,同样也有一个传承的问题,一个换代的问题,但与“父系”不同的是,这种传承未必是嫡亲直系,对于“父系”而言,“母”是家庭中的一员,可以是“宗”(如睽五“厥宗噬膚”),可以是“祖”(如小过二“过其祖”),也可以是“王母”(如晋二“受茲介福,于其王母”),而在国家的公职,如“王”、“公”等爵位,当系“母”的兄弟或他们的子侄来承袭,这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外戚”。


从经文中对甲和己的不同称呼来看,甲和己一方面是家长,可以看作是具体的人,如父、母;另一方面又不是具体的人,而是有地盘、有家产的“家族”,在这一点上例同诸侯国。正是因为有了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世袭制度,所以也就能世代相传,“其命惟新”。


(下文预告:帝乙不是“帝”)


【学易杂谈】(175)帝乙不是“帝”


“帝乙”一辞在经文中出现两次,一次是泰卦,另一次是归妹。对于“帝乙”其人,传统易学的解释也是多种多样的,一般以为,“帝乙”是殷代帝王之一,如程颐说:“史谓汤为天乙,厥后有帝祖乙,亦贤王也,后又有帝乙多士。曰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称帝乙者未知谁是”。这就是说,叫“帝乙”的人有很多,说不定是哪个,但作为“帝王”则是确定的。那么为什么我们这里又说帝乙不是“帝”呢?


前面谈到,经文中有“帝”字,那就是益卦二爻讲的“王用享于帝”。“帝”与“天子”的用义相当严格,不是谁都可以叫的,只有甲可以这么叫,甲在“家”的身份是“父”,是“家长”,在“国”的称号就是“帝”或“天子”。甲在“国”的称号还有许多,如“王”、“公”等等,但己也可以称“王”称“公”,而称“帝”或“天子”者非甲莫属,所以“帝”与“天子”是甲的特有称号。大有三的“公用亨于天子”那是己主动与甲沟通,己自称为“公”,尊甲为“天子”;益卦二爻的“王用享于帝”还是己欲图与甲沟通,这时候己自称为“王”,尊甲为“帝”。


帝乙为乙,在“家”的身份不过是个“长子”,不是“家长”,在“国”的身份不过是一路诸侯,与其他诸侯无异,从来没有称过“王”、“公”,更不用说什么“帝”或“天子”了。


既然帝乙不是“帝”,那么易作者为什么又把他叫做“帝乙”呢?原来帝乙确实当过一段执政的君主,如果我们把乾卦初爻看作是第一代君主的话,那么帝乙就是第二代君主,也就是屯卦的初爻。假如把乾初甲叫做“帝甲”的话,那么屯初乙也就是“帝乙”。称谓往往是滞后于事实的,甲称为“天子”是在大有卦,称“帝”是在益卦,益在卦序中为第42,也就是说距离乾卦甚远,这可以看作是“追认”;帝乙当君主始于屯卦,在屯卦中它被当做“马”,是供人们乘坐驱使的,不是骑在人们头上做威做福的官老爷,这应该就是君主的本分。屯初乙的任期并不长,到了师卦就下野了,但它还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所以是“长子帅师”。到了泰卦,这个爻由阳变阴,表明实力大减,不得已只有靠“归妹”联姻,求得自身和友邻的吉祥,这就是“帝乙歸妹,以祉元吉”,这也是“帝乙”这个称号第一次出现,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帝乙非但不是“帝”,而且连执政的君主也不是,即使与其它诸侯国比较,这也是一个陷入饥荒的穷国、弱国。


探讨帝乙这个称号,不能不联系屯初乙执政期间和下野以后的作为,要说明这一点,那将需要较大的篇幅,这里我们只说几点。


首先,帝乙和帝甲面临的形势是不一样的,帝甲是个“无为”的君主,但这个“无为”不是什么也不干,而是“无为而治”,或者说是因治而“无为”,所以又是“无为而无不为”。帝乙是在诸爻间已经出现了强弱或贫富的差别、卦体呈现了倾斜也即社会出现了不稳定因素的情况下开始执政的,所以这是一个“有为”的君主,单说一个屯卦,这里的“婚媾原则”、“建侯原则”,还有“囤积原则”等等,都是在这位君主当政期间制订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性的贡献。


其次,下野之后的帝乙一度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杀伐征讨(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被当做禽兽(田有禽),受到父的责难(利执言)、母后的“三驱”(王用三驱),但其目的则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统一,不是为了一己的私利,这从以下两点可以看出来,一是在师卦中,这个帝乙完全有能力占据君位(师二乙至师初丙既合天道,也合地道),但没有这么做;二是比卦变小畜,除了小畜四是个阴爻以外,其它爻都变成了阳爻。这表明帝乙发动战争,带来了普遍的繁荣或相对的平等。战争无疑是残酷的,但对战争也需有一个正确的分析,《彖》传对经文的解释基本上是错误的,但对师卦的解释还有可取之处,比如它说:“師,眾也;貞,正也。能以眾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帝乙发动的战争可以说是为了“眾正”,为了国家的统一,没有这样的战争,也可能出现“家将不家”,“国将不国”的局面。


在泰卦中,或许是出自国人对这位前君主的敬仰,或许是得到了“王命”,就在家道式微,也许干脆就是本人寿终正寝之后,他才得到了“帝乙”这样一个称号。


泰卦中的“帝乙”如此,归妹卦中的“帝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是同一个人吗?当然不是。两个卦相距甚远,这可以理解为经历了若干年后,一个具体的人是没有这么长的寿命的。后帝乙是否当上了“帝”了呢?也没有,非但不是“帝”,而且在归妹卦中连君主也不是,它是“从王事”,说白了是个被统治者。爻辞也说得明白:“歸妹以娣”,也就是说,在这次谈婚论嫁中,它的正式身份不过是个“娣”,是个陪嫁的女子,只是这时的帝乙很有些家产,所以是“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这个帝乙不是“帝”,不是“君”,只是一个“财主”,为什么他也叫“帝乙”呢?原来他是前帝乙的一个后裔,占了先祖的光,承袭了帝乙这个封号,当然还包括地盘,所以也就叫了“帝乙”。


有帝乙就应当还有帝丙、帝丁等等,天子不会只给帝乙一个封号吧,为什么经文中没有提及呢?这同经文的表述方式有关,“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可以想见,天子赐封,不会只有一人一家,既然有了帝乙这个前例,其它就可以类推,不必赘述了。


以上说明,世袭制不限于“家长”,也包括诸侯,侯国的“国君”一般需得到“王命”和天子的觌见,但也是世代相传,不管这个侯国是穷是富,是弱是强,也不管它们有什么过失错误,“国君”被囚禁、处罚乃至驱逐的事都有,但没有废除封号、裂土灭族的事。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龙虎斗”)


【学易杂谈】(176)周易中的“龙虎斗”


前面我们初步探讨了周易所反映的社会结构或政治体制,指出这种政治体制,大体上可归纳为“家天下”、“天子立宪”和“封建诸侯”,还有与之配套的“世袭制”。这些制度,一方面可以说是为了保持社会的长治久安,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社会存在的种种矛盾,使得统治者不得不采取这些措施。研究当时社会存在的矛盾,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但是不了解这些矛盾,也就不能说明各种制度产生的原因、背景,不能说明这些制度的历史作用与局限性。这里我们先从周易中的“龙虎斗”说起。


我们已经知道,在球形卦体上有三个“对立面”,即上与下、前与后和左与右,或者说是初与上、二与四和三与五。纳入天干以后,对立面就变成了五个,即甲与己、乙和丁、丙和戊、庚和壬、辛和癸。这些对立面当作“派系之争”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父”与“母”;二是“父系”与“母系”;三是“王”与“君主”;四是“君主”与诸侯,五是诸侯之间。本文先谈谈“父”与“母”的纠葛。“父”在天干中为甲,甲的取象是“龙”;“母”在天干中为己,己的取象是“虎”,所以我们把这种纠葛也叫“龙虎斗”。


在六十四卦中,明确提出“父”与“母”这些概念的是蛊卦。蛊卦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爻与与爻之间的差异不是反映在空间或时间上,而是通过人伦与品阶取象,反映了爻与爻的不同。蛊二为甲为父,蛊四为己为母,二与四的对立,不能理解为夫妻永不见面,也不能理解为他们差着多少岁或多少辈,只能理解为性别的不同,当然还有立场的不同、利益的不同以及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等等。就蛊卦而言,矛盾主要表现在初与二之间,二强初弱,使得初爻难于支撑卦体,不得已只好让位于子。但是蛊四也不是没有责任,因为能够平衡二爻的就是四爻。对二爻而言,那是“干母之蠱”,对四爻而言,则是“裕父之蠱”,两者的立场不同,措施不同,但共同的地方还都是为了稳定卦体,或者说是为了家庭与社会的安宁。当然一个是错过了时机,另一个是自身能力有限,所以一个是“小有悔”,另一个是“往見吝”。


一般说来,在六十四卦当中,“父”与“母”的关系是不错的,或者说是紧密的、亲密的,不然作为家庭早已离散;作为“王”与“王母”也早把国家葬送了。大有卦的“公用亨于天子”、益卦的“王用享于帝”和升卦的“王用亨于岐山”,反映了“王母”对“王”的殷勤与尊重;随卦的“王用亨于西山”、晋五的“悔亡,失得勿恤;往吉,無不利。”则是“王”对“王母”的关爱。“王”与“王母”都是人,当然也就具有普通人的情感,正是这种情感,维系着“家”,也维系着“国”。


但这不是说“父”与“母”或“王”与“王母”之间总是那么协调一致,总是那么“夫唱妇随”。当着己的实力大大超过甲的实力的时候,当着己的实力足以危及社稷的时候,甲和己的矛盾也会凸显与激化。我们试以革卦为例。我们说过,革卦不是讲革命的,革卦讲的是执政者为巩固政权而采取的防御性措施,革初防备的是谁呢?就是防备的四爻己。革卦没有用人伦取象,所以这个己也不一定说的就是“王母”本人,但却是“王母”一派,如外戚,在这种情况下,革二甲的爻辞是“巳日乃革之,征吉,無咎”,这就是说,“父王”一派也有不顾亲情的时候,为了保全社稷,也会“大义灭亲”。


在卦体上,有的卦甲阳己阴,有的卦甲阴己阳,还有同为阴或同为阳的时候,这时候的阴阳,当然也就不能简单的理解为男女,这可以理解为两个家族的贫富与强弱。好比帝乙先生是个男人,不能排除他的家族中还有女性,不然也就没有办法解释“帝乙归妹”。在六十四卦中,甲为阴己为阳的卦计有需、讼、同人、大有、噬嗑、贲、离、损、益、革、鼎、震、艮、丰、旅、小过等十六个卦,这些卦我们可以统称为“阴盛阳衰”卦。其中需、同人、噬嗑、损、革、震、丰等七个卦为原筮卦,其它九个卦为复筮卦。为什么叫“阴盛阳衰”卦呢?我们不妨把七个原筮卦中甲爻的爻辞摘录出来:


需四:需于血,出自穴。

同人二:同人于宗,吝。

噬嗑二:噬膚滅鼻,無咎。

损四:損其疾,使遄有喜,無咎。

革二:巳日乃革之,征吉,無咎。

震二:震來厲,億喪貝,躋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丰二: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


这些爻辞不用多做解释,也可以看出甲的日子是多么难过,当然也不是说它什么作为也没有。甲在这些卦中日子不好过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己的强大,导致了阴阳失调。“损其疾”,这个疾患就是己;“震来厉”,这个“震源”也是己;“日中见斗”则是以天象取象,说明这种不正常的事态。我们知道,甲是原筮卦的“王”,是“本”,在原筮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具有“活力”或者说“喷发力”,而己虽然也是“王”,但在原筮卦中却是“末”,尽管“只入不出”,没有“活力”,但由于自身强大,也就限制了甲的作用的发挥,这也可以叫“尾大不掉”或者是“末固伤本”。


由于在卦体上甲和己处于对立的位置,所以无论是交流、交融或摩擦,都是有中介的,可以感应,但不能直接碰撞,这也好比中国象棋规定,将与帅是不能直接见面的,双方的争斗靠的是车、马、炮、象、士、卒。因此甲和己之间的矛盾的解决,也就只能靠各自的“孚”(服从者),丰二的“有孚發若”就是甲的服从者就要出发了。甲有自己的“孚”,己也有自己的“孚”,而各自最亲密的服从者也就分成了两派,这也就是“父系”与“母系”。有关这个问题,我们下文再做探讨。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父系”与“母系”)




【学易杂谈】(177)周易中的“父系”与“母系”


上文谈到,甲和己在“家”里的身份是“父”和“母”,在“国”里的身份都是“王”,只不过两个“王”的地位也有些不一样。由于两个“王”都有自己的服从者、追随者,因此六爻当中一般也就分成了两个营垒或两大派别,当然也不是说只有两个营垒或两大派别。我们把围绕甲的派别叫“父系”,把围绕己的派别叫“母系”。“父系”与“母系”并不都是兵戎相见,也有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的时候,就象是“父”与“母”也不都是整天的吵架一样,但两派相互抵牾乃至撕杀的时候居多,探讨周易中的“派系之争”不能不从“父系”与“母系”说起,而探讨“父系”与“母系”又需先搞清“父系”包括哪些人和“母系”包括哪些人。


这话还得从乾坤说起,从乾卦的卦辞与爻辞中,我们还看不出分派的痕迹,这确实是一个“太和”的局面,两个“大人”的出现,只是因为这两个爻处在转折时期,当然也有一个“近君近后”的问题。但坤卦就不同了,坤卦辞讲“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这就显露出分派的端倪。坤元为己,这也好比是“母后”当政,不论是谁当政,本该对臣民一视同仁,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这可能是“母后”的偏心眼,也可能是想都照顾却又力不从心,总之是从这个时候就有了亲疏之分、远近之分。我们已经知道,西为庚为戊,南为辛为丁,东为壬为丙,北为癸为乙。“西南得朋”也就是亲近庚辛或丁戊,“東北喪朋”也就是疏远和冷落了壬癸或乙丙。从天干顺序上我们也不难理解这个问题,自己出发,当然先是庚辛,后是壬癸,从甲返回时,能抵达己的自然是丁戊,站在己的立场上,庚和戊好比是左膀右臂,一往一来离不开这两个爻;而站在甲的立场上,乙和癸便是左膀右臂,下达命令先到乙,听取汇报、获得接济要靠癸,这也正如己要有懿旨先到庚,听取汇报、获得接济要靠戊一样。由此我们知道,所谓“父系”包括了乙丙或壬癸,其中最亲近的是乙和癸。所谓“母系”包括了庚辛或丁戊,最亲近的则是庚和戊。这种分派只是从爻的运行顺序上,与爻的阴阳没有直接关系。


如果说坤卦的分派还处在相当隐晦的阶段的话,那么分派的明朗化则始于屯。屯卦的主要矛盾是在两个阳爻之间,也可以说是在执政的君主与强大的侯国之间,屯的君主是乙,另一个阳爻是戊,我们已经知道,乙的后台老板是甲,戊是己的铁杆兄弟,表面上看是乙和戊争权,实际上是甲和己在较劲。我们已经多次谈到屯二辞“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是怎么一回事了,屯初至二,走的是人道,所以是“匪寇”,屯初为阳,二为阴,有男女之象,所以是“婚媾”,那么为什么这个“女子”还要等上十年呢?原来我们说是屯初为乙,屯二为己,自乙至己,不合时宜。现在我们再从两派的角度看,跟己最亲近的是戊不是乙,乙不是贼寇,但也不是己的意中人,己的意中人另有所属,那就是戊,戊庚同位,蒙二庚的“纳妇”,准备接纳的就是屯二那个“女子”,果然到了需卦,屯二由阴变阳,成了需二,是为“乃字”之象,自屯二至需二,时间上恰是十个单位,所以是“十年”,只是屯二的丈夫不是屯初,而是屯五。屯初是否就没有取上媳妇呢?当然不是,屯初的配偶一个是四爻甲,屯四辞为“求婚媾,往吉,無不利。”这个“无不利”中就包括乙,再一个是三爻丙,经文中虽未明言,但从屯三由阴变阳成为需三来看,屯初乙理想的“爱人”是三爻丙,只不过这些媾和都不合人道。


如果说从屯卦中的“多角恋爱”中还是看不清楚分派的话,那么我们还可以看看泰卦,兹列泰卦图如下:


再录出卦辞与爻辞:

泰:小往大來,吉,亨。

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

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三、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艱貞無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四、翩翩,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

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

上、城復于隍,勿用師,自邑告命,貞吝。


假定我们不先搞清每个爻的天干,那么我们就根本无法说明泰初为什么要“征”?泰二为什么要“冯河”?它的“朋”是谁?为什么要“亡”?如此等等,当我们弄清了每个爻的天干并从分派的角度来看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泰卦有两个“俱乐部”,一个是三个阳爻组成的“富国俱乐部”,另一个是三个阴爻组成的“穷国俱乐部”,但这两个“俱乐部”又都不是铁板一块。泰二甲的“亲信”是五爻乙和上爻丙,可惜这是两个穷“亲信”,所谓“包荒,用冯河”就是要拔山涉水去救灾。如果是这样,它就要失去“富国俱乐部”的朋友,具体说就是丁和戊。站在三爻丁的立场上,居高临下,守着戊这块“肥肉”,那是不吃白不吃,所以爻辞说是“于食有福”。但初爻戊是泰卦的“大君”,“大君”又岂能任他人宰割,两个时间单位以后,它就会由戊变庚,那个时候就有了战争的主动权,所以爻辞说是“征吉”,这就是说,战争将要在丁和戊这两个好“哥们”当中展开。


再说同人。兹列同人图如下:


同人的“大君”是丁,所谓“同人于门”是同三爻丙结盟,三与五互衡,三对初不构成威胁,这和泰三的形势是不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三爻丙对四爻己又发动了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这就是“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四爻的背后是五爻戊,戊是己的强大后援,这是三爻丙“三歲不興”的重要原因,所以四爻辞为“乘其墉,弗克攻,吉。”五爻戊与初爻丁原在泰卦中结怨,而经历同人卦三爻丙与四爻己的战争,“哥俩”又重归于好,这也就是爻辞上说的“同人先號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


以上说明,在六爻当中,确实存在着两个基本的派系,一个是围绕着甲的“父系”,包括乙、丙和壬、癸;另一个是围绕着己的“母系”,包括丁、戊和庚、辛。这可以说是一条主线,抓住了这条主线,经文中的许多疑难均可迎刃而解。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每一个派系也不是铁板一块,派系当中,同样也有矛盾、摩擦。上面谈到的丁和戊属于一派,但在一定条件下也可能干仗,当然换了条件也会言和。我们还谈到,甲是乙的“后台老板”,乙是甲的得力干将,但在师卦中,当出现了“長子帥師,弟子輿尸”的时候,甲也会不客气地号令对乙围剿(“田有禽,利執言”)。按说乙应当对甲唯命是从,不得抗拒,但是也不尽然,比如小畜二为乙,三为甲,三爻辞说的“輿說輻”就是乙这个“轱辘”不听甲的使唤。己是庚的“后台老板”,庚是己的得力干将,按说庚对己也应该是唯命是从,不得抗拒。但是在小过卦中我们看到,正是二爻庚与三爻己发生了冲突,使得三爻“弗過防之,從或戕之,兇。”这真是验证了一句话:最亲近的人,往往也可能就是最危险的敌人。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中间派”)



【学易杂谈】(178)周易中的“中间派”


上文谈到,六爻当中一般可以分成两个营垒或两大派别,这是考察六爻关系的一条主线,但是也不是说只有两个营垒或两大派别,因为在这两大派别当中或之外,还有一个派别,我们可以把它叫做“中间派”或“骑墙派”。


“骑墙派”都包括哪些人呢?原来就是丙、丁和辛、壬。丙、壬属于“父系”,丁、辛属于“母系”,这个界线本来是明确的,但因为一则在两派当中,这些爻不是“铁杆”,不是“嫡系”,比如说在“父系”中,甲最亲近的是乙、癸而不是丙、壬;在“母系”中,最受己青睐的是戊、庚而不是丁、辛。丙、壬、丁、辛是这两大基本派别中的“二等公民”,不免都有离心倾向。二则丙和丁、辛和壬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它们是“配主”与“夷主”的关系,对丙而言,没有丁自身就难于发挥作用,对丁而言,没有丙自己就失去供养和靠山。同理,辛和壬的关系也是这样。正是这种关系,使这几个爻常常游离于“父系”与“母系”之外,成了一个“第三派”或“两面派”。


不能否认六爻当中“第三派”的存在,也不能轻视“第三派”的作用。一般说来,“第三派”的作用是,一方面弱化了两大对立派别的意图,使得每一个派别都很难坚持自己的意志,实现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第三派”又是两大对立派别实现交流、沟通的中介与桥梁,没有“第三派”,也就没有两大派别的和解,变成只有对立,没有了统一。不能轻视“第三派”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第三派”有时候变得很强大,强大到足以使“父系”与“母系”都不得不服从的地步,又因为这一派的“派性”不强,也就容易为对立着的两派所接受。所以“第三派”的行止,也就常常左右了社会和国家的命运。


让我们还是结合具体事例来谈谈这个问题吧。我们说屯卦的主要矛盾表现在初与五之间,但是屯卦的“幾”却是掌握在三爻的手里。屯卦三爻的爻辞是“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屯三的前程有两个,一个是直接至上,这合乎天道与地道,只是不合人道,所以是“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另一个坚持人道,待时至四。三爻至上,客观上等于支持了五爻至初,造成卦体倾覆;待时至四,就等于支持了初爻,使其固守君位,这也就是“幾”之所在。现在我们再从派别的角度看,屯初为乙,屯五为戊,乙与戊的较量,是两大对立派别间嫡系派别的较量,三爻丙属于“父系”,但不是嫡系,因此它就有了两个选择,如果至上爻丁,就等于投靠了对方的营垒,如果留在了“父系”营垒,那么“母系”夺权的意图就会受挫。


如果说屯卦中“中间派”的作用还是不够明显的话,那么我们再看看同人卦。同人卦是一个“中间派”掌权的时代,掌权者就是本属于“母系”的丁,丁先是“同人于門”,即与属于“父系”的三爻丙结盟,两者相安无事,但这样一来,等于在客观上支持了三爻丙对四爻己发动的战争。当着三爻丙的战争失利以后,丁又同己的嫡系戊修好,“大師克相遇”就是丁与戊的相遇。不难看出,这里的丁耍了一个“两面派”,而自己却是左右逢源。


此前我们曾经说过,丙与壬的取象是“牛”,经文上凡是谈到牛的地方,如“或系之牛”、“童牛之牿”、“畜牝牛吉”等等,这些爻位不是丙就是壬。一般说来,这头“牛”是“父系”的一员猛将,也是“母系”的一个心腹大患,周易中至少有两次大规模的战争就是在丙和己之间展开,一次是同人,对丙来说这是一次失败了的战争,另一次是既济,丙受命于“高宗”讨伐“鬼方”,这个“鬼方”就是己的根据地,对丙而言,这是一次胜利的战争。所以我们说过,经文中基本的斗争是“龙虎斗”,即甲和己的矛盾,但反映较多的则是“牛虎斗”,即丙、壬与己的斗争。


当着己得势的时候,它也会惩治丙、壬,比如说大有三爻的“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这是己欲通达于甲,但为壬所阻,这时候它会说壬是“小人”;睽卦三爻的“見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無初有終”,这是我们所见到的壬受到的一次极其残酷的处罚。


当着丙丁或辛壬强大的时候,贵为“王母”的己也不得不低声下气,晋卦中的两个阳爻就是丙和丁,为了安抚或拉拢这两路诸候,“王母”不得不“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最终用“离间计”的方法,拆散了丙丁的联盟,擒拿了丙、壬这个“大首”,这也就是明夷三讲的“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


当着“中间派”过分强大的时候,它也敢不理会什么“父系”、“母系”,也不在乎什么“有命”、“无命”,径自篡位掌权,谦卦三爻丙变成豫卦四爻壬以后,就是再也无所顾忌,所以爻辞说“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在六十四卦中,有过甲掌权,如乾坤;有过己掌权,如蹇解;有过甲的嫡系乙掌权,如屯蒙等;也有过己的嫡系掌权,如小畜履等。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由“中间派”的丙与丁掌权,如师比、临观等。这是否因为“中间派”的实力强大或者品德高尚呢?也不都是,在“父系”与“母系”双方较劲以至弄得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往往还是“中间派”出来收拾残局。升卦变困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让我们先列出升卦与困卦图:


从图上可以看出,升卦中的两个阳爻,一个就是“王假有廟”的“天子”,另一个就是“王母”的嫡系庚。但这个庚并没有直接对“天子”开战,而是“南征吉”,所谓“南”就是升上辛,辛为阴爻,这对升三庚而言好比是如入无人之境,所以爻辞说是“升虛邑”。庚的征伐并没有停留在南方,而是经由南方转向了处在东方的壬,并且使壬由阴变阳。按理说困卦中有三个强爻,一个是“天子”,另一个是“母系”的嫡系戊,再一个是“父系”的丙,怎么说困卦的君主也轮不到贫弱的丁的头上,但是在特定的时空条件下,侏儒也可以成为巨擘。困卦特定的条件是什么呢?从图上不难看出,困卦中有两个“天人相悖”,一个是初爻丁与二爻丙,再一个是三爻己和四爻戊,困二的爻辞是“困于酒食”,困四的爻辞是“困于金車”,可怜这两个强爻,一个是徒具华贵的外表,一个是脑满肠肥,但却是一点作为都没有。困卦中的另一个阳爻是五爻甲,由五至上是一个“天人合一”,但却不合地道,所以爻辞是“劓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說。利用祭祀。”三个阳爻的处境如此,这也就不难理解君主的冠冕为什么会轻易地落在丁的头上。当然一开始丁的日子也很难受,爻辞说得明白:“臀困于株木,入于幽穀,三歲不覿。”“三歲不覿”也就是当政三年还没有得到“天子”的认可,但是经过一番条理,这个丁还是坐稳了江山,并且一直干到既未济,这个丁也就是既济卦中所说的“高宗”。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原则之争”)



【学易杂谈】(179)周易中的“原则之争”


探讨周易中的“派系之争”,必须看清两大基本派别,这是主线,同时也要看清介于两派之间的“中间派”。这也就是说,考察一个爻,先要弄清这个爻的“立场”,是站在“父系”,还是站在“母系”或者是“中间派”的立场上,没有“立场”的爻是不存在的。除了看“立场”,还要看动向,如果是一个爻的动向是为了自身或小集团的利益,诸如“妇姑勃谿”、“豆箕相煎”、“夫妻反目”之类,那么我们就把它与其它爻的斗争说成是无原则的“派系之争”。如果一个爻“淡化”自己的立场,不是为了自身或小集团的利益,而是为了整体的、全局的或长远的利益,那么它与其它爻的斗争就是“原则之争”。


原则之争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旨在夺取或巩固政权的“政治斗争”,另一个是坚持不坚持“人道”的“道义之争”。这里我们先谈谈周易中的“政治斗争”。


我们多次谈到,初爻是“基础”,卦体的稳定与否,主要取决于初爻,原筮卦的初爻为“君位”,居住在这个位上的爻就是执政的“大君”或“君主”。初爻与其它爻的矛盾、摩擦,几乎都带有政治性质,因为伤害了初爻,就等于削弱了它的执政能力;推翻了初爻,就意味着改朝换代,所以这是一个事关全局的问题。


前面在杂谈172《“家长”对“君主”的干预》一文中,我们已经涉及到这个问题。“家长”对“君主”的干预,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添乱”,比如临二、巽二、革四、震四等等,这些爻的存在与行动,都给初爻造成了麻烦。另一方面是“帮忙”,也不能一说“干预”就都是“添乱”,“帮忙”的时候也不少,比如坎五的“坎不盈,祗既平”、损四的“損其疾,使遄有喜”、革二的“征吉”等等,这些爻的举措,都是为了初爻的稳定与亨通,所以都可以看作是“帮忙”。


除了“家长”,其他“诸侯”对“君主”也存在着或者服从或者抗拒的问题。屯卦初爻为乙,这是一位“君主”,五爻为戊,这是一路强大的诸侯,屯卦的主要矛盾就集中在初与五之间,这个矛盾或斗争的性质,就属于政治斗争,因为它关系到“君主”的政权是否稳固,关系到社稷的安危,不从政治角度来看待这个矛盾,那么当“君主”的就成了“昏君”,当臣子的就成了“庸臣”。


师卦初爻为丙,二爻为乙,师卦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初二之间,面对无比强大的师二,我们不可能指望师初这位“君主”能够治理天下,能在“君位”坚持一段时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这是一个软弱的“君主”、无能的“君主”,一个“傀儡政权”,像这样的政权,推翻了也好。


谦卦初爻为丁为“君”,三爻为丙为侯,面对无比强大的三爻,我们也不可能指望谦卦的这位“君主”能在“君位”坚持多久,与其无能执政,倒不如让出“君位”,避祸他乡,所以谦初的爻辞是“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这可以说是一位明智的“君主”,识时务的“君主”。


师卦与谦卦属于“单极世界”的卦,这些卦的主要矛盾是非常明显的,有些卦的矛盾错综复杂,要想找出主要矛盾是一件颇费心思的事,比如无妄卦,二与四、三与五这两个“跷跷板”都发生了倾斜,那么到底主要矛盾是初与四呢?还是初与五呢?无妄初为乙为君,无妄四为丙为侯,无妄五为甲为“家长”,我们可以肯定主要矛盾集中在这三个爻之间,但要指出哪两个爻的矛盾是主要矛盾,就需要结合卦辞、爻辞,具体分析。无妄的卦辞是“元亨,利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这是对无妄卦整体形势的判断,“元”是指初爻这位新登基的“君主”,“元亨,利贞”例同乾、屯,表明这位新君的政令通畅,适宜稳定。“其匪正,有眚”表明这个卦体发生了倾斜,存在着隐患,不宜妄动。无妄初的爻辞是“無妄,往吉”,卦辞讲“不利有攸往”,爻辞讲“往吉”,显然这里有一个矛盾,到底是“往”好还是“不往”好呢?原来卦辞的“不利有攸往”是指五爻,是说这个“家长”不要添乱,让“君主”自己去处理政事。初爻的“往吉”则是说“君主”应当有所作为,只有干事,才能解决“匪正”的问题。对初爻乙而言,五爻甲再强大,那也是过去,是“昨日的黄花”,对付四爻丙这头“公牛”,这才是当务之急,这同随卦初爻的“出门交有功”是相似的。如此看来,无妄的主要矛盾是初与四,虽然这里也有个“争位”的问题,但主要还是“君主”的政令能不能通畅,通畅不通畅,又取决于四爻的行止。


如果说无妄卦的“争位”问题不是个主要问题的话,那么萃卦初爻则面临着“失位”的危险,让我们先把萃卦图列出:


萃初为乙为“君”,四为甲为“王”,五为戊为侯,同无妄一样,这里还是“君主”与“家长”和另外一个强大侯王之间的矛盾,与无妄不同的是,无妄的“君主”本身是强大的,几乎不存在“失位”的危险,萃卦初爻是个弱爻,表明“君主”没有多大实力,萃卦的卦辞是“亨。王假有廟,利見大人,亨利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这是对萃卦整体形势的估计,萃卦的主要矛盾是初与五,这有点象屯,但解决这个矛盾的要素有两个,一个是看“王”的态度,再一个是看有没有能够平衡五爻力量的“大人”出现。萃初的爻辞是“有孚不終,乃亂乃萃;若號,一握為笑,勿恤,往無咎。”所谓“有孚不終”是指四、五这两个强爻都不可能至上,“乃亂乃萃”是说萃卦中各派政治势力面临着重新分化组合。“若號,一握為笑”是指“君主”会得到“王”的支持,可以“往无咎”。但是从萃卦变升卦来看,萃卦“君主”的下场也同师卦“君主”的下场一样,落了一个比较体面的下台。萃卦中的两个强爻谁也没有当上“君主”,倒是萃卦中那个“赍咨涕洟”的上爻被抬上了“君位”,当上了一代“大君”,这就是困卦的初爻。


原筮卦的初爻为“君主”,原筮卦的上爻为“从王事”。所谓“从王事”就是随从大王做事,这里的“王”不是“家长”,而是执政的“君主”。在卦体上,上爻位置最高,距离初爻最远,但如果取象于社会,那么初爻可以说是“居庙堂之高”,而上爻则是“处江湖之远”。

卦体稳定与否,主要取决于初爻,但考察卦体是否稳定,则主要看上爻,上爻可以说是个“风向标”。上爻与初爻没有直接联系,但“君主”的政令是否通畅,是否得当,也要看上爻的感受。如果不是特殊的卦变,那么原筮卦的上爻会自动返回来充当复筮卦的初爻,比如乾上反过来变成坤初,屯上反过来变成蒙初等等,但复筮卦的初爻不是“君主”,我们说它是个“临时执政”,用现代话说也叫“换位思考”,通过“换位思考”,就更能鉴别“君主”的执政能力和各种政策的是非得失。比如说讼卦为复筮卦,初爻是一个“换位思考”,爻辞说它“不永所事”,既然这个“临时执政”不能长久地履行自己的使命,那么也就是说需卦初爻这个“君主”该让位了。


一般说来,如果初爻为阳,上爻为阴,卦体就容易稳定,这可以理解为“君主”强大,国力充实。比如屯、需等卦。


如果是初爻为阴,上爻为阳,一般说卦体就很难保持稳定,这可以拿剥卦为例。


如果是初与上同为阳或同为阴,那么初爻最好是不要有所动作,例如颐卦,初爻的爻辞是“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本来初爻已经占了宝座,再要贪得无厌,得垅望蜀,难免就要有凶险了。颐上与初持相反的态度,既然自身拥有强大的实力,那就应当有所作为,所以爻辞是“由頤,厲吉,利涉大川。”


初爻与上爻处于对立面,双方没有直接的正面冲突,但初爻的一举一动,上爻最敏感。初爻的行为是否得当,要以上爻的感受为标准;初爻能否固守“君位”,要以上爻的承受力为限度。如果是上爻感觉不舒服,那么可以肯定是初爻的“执政”有问题;如果是上爻达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例如长时间的不能与其它爻沟通、断绝供养等,那么初爻的执政地位就很难巩固。屯卦的“君主”(初爻)不可谓不强大,但执政时间不长,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长时间没有与上爻沟通,使得上爻处于狼狈的境地。


初爻与上爻的对立是一种绝对的对立,谁当初爻也有一个与上爻对立的问题,谁当上爻也有一个与初爻对立的问题。但是这种对立同时又是相对的,因为这是一种有中介的对立,初与上矛盾的解决,双方的交流、沟通等等,要靠中间的爻;双方力量的消长、胜负或输赢,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中间爻的动向。对于初与上来说,中间的四个爻也可以看作是“中间派”,谁得到“中间派”的支持,谁的胜算就多。但是这个“中间派”与前面说的“父系”与“母系”之间的“中间派”是不一样的。


初爻与其它各爻的矛盾,并非没有派系的痕迹,比如屯初为乙,乙属于“父系”,屯五为戊,戊属于“母系”,所以屯初与屯五的斗争,在一定程度或范围内也可以看作是两大派系的斗争。但是,这种斗争又不同于一般的派系之争,因为这种斗争事关全局,牵动全局,影响全局,所以我们说是政治之争、原则之争,这同只为本人或小集团的利益而引发的斗争,是有区别的。


(下文预告:周易中的“道义之争”)




【学易杂谈】(180) 周易中的“道义之争”


所谓“道义之争”,就是围绕卦爻的运行坚持还是不坚持人道展开的斗争,这里所说的“人道”,也就是六爻初、二、三、四、五、上这样一个顺序。这个顺序,是一条观察的顺序,也是人们行为的一条准则,合乎这个准则的人,也就是经文上所说的“君子”,不合这个准则的就是“小人”或者盗寇。“君子”与“小人”的分野就在于坚持不坚持这条路线,所以“道义之争”实际上也就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斗争。


六爻因时递进的顺序,如甲乙丙丁戊己或己庚辛壬癸甲,是一条客观上的顺序,我们叫做“天道”,初二三四五上的顺序,是一条主观上的顺序,我们叫做“人道”,如果是两条顺序完全一致,比如说乾坤卦,我们可以说是人们的主观愿望与行为符合客观规律,虽然某些爻也存在着脱离这条路线的倾向,但基本上没有大的路线冲突。自从六爻失去均衡,特别是天道与人道发生了错乱以后,爻的运行还能不能坚持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还想不想坚持这条路线,就成了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比如说屯卦,如果按照人道顺序,那么天道就成了乙己丙甲戊丁;如果按照天道顺序,那么人道就成了四初三上五二,这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原来摆在乾初与坤初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至二,现在摆在屯初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遵循人道至二,再一条是遵循天道至三。这就需要屯初做出决断,屯初的“磐桓,利居貞,利建侯”就是既有对客观形势的估计,也有主观上的选择。屯三也面临着两种选择;依照人道当至四,依照天道当至上,所以爻辞是“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这里既有对人们主体行为价值的判断,也有对行为后果的设想。屯二是屯卦真正的终结阶段,在屯卦中是一个没有前途和没有选择的爻,但它对屯初的来临有一个判断,那就是“匪寇,婚媾”,这是“寇”字在经文中的首次出现,随后在蒙卦中提出了“御寇”的原则。屯二为什么说初爻的到来是“匪寇”(不是寇)呢?原来就因为 初爻至二遵循的是人道,于此我们懂得了人道就是判别“君子”还是“小人”抑或盗寇的一个标准。


一卦六爻,每一个爻都有一个坚持与不坚持人道的问题,“天子”、“帝”、“王”、“父”、“母”、“大君”等等,都没有例外,这也就是说,道义问题,与“出身”或“官职”没有直接关系,是“大君”不见得就是“君子”,是“童仆”也不一定就是“小人”。除了乾坤卦,其它六十二卦都是天道与人道发生了背离、错乱乃至颠倒,每一个卦的每一个爻,在路线上可能没有选择、别无选择,或者是面临着多种选择,因此“君子”与“小人”的“道义之争”也就存在于每个卦,所以这种斗争也就具有相当普遍的意义。


具体到某一个爻来说,坚持与不坚持人道固然是一种主观的愿望与行为,但这种主观的愿望与行为又受客观条件或环境的制约,它不是随心所欲的。从主观愿望与客观条件的关系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大约可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客观条件适宜践履人道;二是客观条件使人们无法践履人道;三是两可之间,说适宜又不适宜,说不适宜又适宜。


客观条件适宜人们践履人道的情况,我们可以用乾坤卦为例,乾坤卦可以说是一个“君子国”,这是一个没有“小人”和盗寇的国度或时代。在其它一些卦中,间或也存在着“天人合一”、“地人合一”甚至“三道合一”的情形。否卦讲“不利君子貞”,不是说不适宜君子占卜,而是讲不适宜君子固守原位,换句话说就是适宜君子出行,为什么否卦适宜君子出行呢?原来否初至二,就是一个“三道合一”。客观条件适宜人们践履人道,使得不想当君子的人也能当君子,想当君子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在周易六十四卦中,这样的情况是太少了。


在六十四卦中,客观条件不适宜人们践履人道的情况可以说比比皆是。这里有的是合乎“人道”但不合“地道”,“地道”不是“道”,但却是一种先天的客观的形势,是卦爻运动与变化的潜在原因。屯初有至三的倾向,这除了受天道的影响以外,也受地道的影响。有的是合乎人道却不合天道,比如说屯五至上合乎人道,甚至也可以说是“匪寇,婚媾”(五为阳,上为阴),但就是正与天道、地道相悖,因为五为戊,上为丁,五爻不能上行,所以这也就成了上爻”乘馬班如,泣血漣如”的一个重要原因。象这样天人相悖的情况许多卦都有,蹇卦二爻讲“王臣蹇蹇”,这位“王臣”为什么“蹇蹇”呢?原来就是因为蹇二为丙,三为乙,由二至三合乎人道,但又正逆天时,爻辞还说“匪躬之故”,当然这不是二爻自己的过错。


客观条件既适宜又不适宜的情况也是大量存在的,而这正是需要人们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们还拿屯三为例,屯三直接至上,从这个爻本身来讲,什么问题也没有,因为这合乎地道与天道,只是名声不好听,因为它脱离了人道。如果是从维护卦体的稳定考虑,那么三爻就不能上行,因为这等于在三与五这个本来已经倾斜了的“天平”上,三爻又减少了一个砝码,客观上支持了五爻至初,造成卦体的倾覆。


选择有时是很艰难的,特别是处于“三道分途”的爻,比如说咸卦四爻就是一个“三道分途”的爻,咸卦的爻时为乙戊己丙甲丁,依照人道,咸四丙当至五爻甲;依照地道,咸四丙当至初爻乙;依照天道,咸四丙当至上爻丁。上、初、五好比三匹马拉着四爻这个车,这个车到底该向什么方向走呢?爻辞说“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何思何虑?就是因为选择面太多了,选择起来反倒成了一件难事。


六十四卦中,要说选择最艰难的还得数谦三,谦三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爻,谦三至初,那是既合天道,也合地道,这好比一个无比强大的候国,要想夺取君主的位置,那是唾手可得,但这个爻选择了至四,爻辞说是“勞謙,君子有終,吉”,这个“劳”字,恐怕不是简单的“劳力”,而是“劳心”,既想篡位,又想落个好名声,也真难为了这个爻了。


我们说“道义之争”是一种原则性的斗争,不仅是因为这种斗争具有普遍性,而且是它与一般的派系之争有所区别。一般派系之争,多是以血缘关系为标准来区分亲疏远近或者朋友敌人,道义之争全在路线与方向上,围绕着坚持什么方向,走什么样的路线,一些没有血缘关系的爻成了朋友,而有血源关系的爻却成了冤家对头;有的先是朋友,后来分道扬镳;有的先是仇敌,后来却又握手言和。亲情在这里被淡化了,比如说小畜卦的二爻乙和三爻甲,从亲情上讲这可以说是“父”和“长子”,但是由于天道与人道犯了顶,这个“长子”也就和“老爸”来了个“輿說輻”,反脸不认人,转身拉着它的“宿敌”初爻戊一起上路,这就是“牽復,吉”,二爻自身虽然离开了人道,但却成全了初爻的“复自道”。庚本来是己的亲信,但在小过卦中这两个爻也犯了顶,使得三爻己对二爻庚不得不“弗過防之”,这里既没有“祖”、“妣”之情,也没有“君”、“臣”之义(小过初爻辞为“過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無咎。),有的只是“同道”或“同志”,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就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了。


道义之争也不同于政治斗争,政治斗争的核心是夺取政权或巩固政权,道义之争的核心是方向与路线。上面提到的小畜和小过中的两个“犯顶”,犯顶的双方都没有夺权的意图,所以把道义之争等同于政治斗争是不对的。


但是道义之争也不是与政治斗争一点关系也没有,道义之争可以说是政治斗争的一翼,是服从或服务于政治斗争的。周易中的特殊卦变,这也可以看做是政权的更迭,没有一次是由“君子”引发的,这说明“君子”是耻于篡位夺权的,一旦谋权篡位,也就不再是“君子”。一个政权,如果没有一伙帮忙捧场的“君子”,那也是不行的。师卦二爻与谦卦三爻一样强大,由二至初也是既合天道,也合地道,但它没有篡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正与人道犯顶,可见道义在维护现有政权方面起着多么大的作用。




(下文预告:“道义”标准的两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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