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古代的占卜民俗,被女子用来预测考试,应验后开心得又蹦又跳

小小说是一种文学形式,与小说相比,小小说更能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取某种信息,因为小小说的特点就是篇幅小、人物少、情节简明,捕捉生活中某一个片段中的闪光点,进行文学创作,深化主题,讲究前有铺垫、中有细节、后有包袱,同时还要有画龙点睛之笔,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如《山海经》、《世说新语》、《笑林广记》等都属于小小说的范畴,在《聊斋志异》中,也有一篇故事被认为是中国古代小小说的典范,这就是《镜听》。

《镜听》

这个故事非常短小,不算篇末的“异史氏曰”,整个故事也不过300字左右,然而,如此短小的篇幅中,蒲松龄却把科举制度下的人情冷暖描写得十分传神,且极具戏剧性,读来让人忍俊不禁。

“益都郑氏兄弟,皆文学士。”

益都(今山东青州)的郑氏两兄弟,都是非常有文才的读书人。

哥哥大郑很早就出名了,父母对他十分溺爱,爱屋及乌,对大儿媳妇也十分疼爱。弟弟小郑就比较悲剧了,早先他是一个十分落拓的人,为人豪放不羁却不爱学习,父母对他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毕竟是亲生儿子,再没出息也顶多是恨铁不成钢,不会讨厌到哪里去,恨屋及乌,小儿媳妇就倒霉了,公婆把对小郑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这个儿媳妇儿身上,书中原文说:

“遂恶次妇,至不齿礼”。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难处,倒也正常,可在郑家,连公公都对次妇产生了厌恶,甚至感到不齿,换作任何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上面还有闪闪发光的哥哥嫂子作对比,这一来妯娌之间的关系也出现了芥蒂,家庭关系岌岌可危。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次妇,不能跟公婆、哥嫂发泄,只能把气都撒在自己丈夫头上,她经常指着小郑的鼻子就骂:

“等男子耳,何遂不能为妻子争气?”

不止骂小郑不争气,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实际上是为了激励丈夫),她连睡都不和丈夫一起睡了。

小郑也确实是个有自尊心的男人,平常父母哥哥看不上自己,总算是血肉至亲,也不放在心上,如今连媳妇儿都如此鄙视自己,回想平日所作所为,也让媳妇儿受了不少气,于是小郑竭尽心思发奋读书,可能是天生的读书奇才,没多久小郑颇有文名了。

父母对小郑的看法有所改善,但始终还是比不上大郑。

次妇看到丈夫的改变,感到十分欣慰,而且对他的期望值越来越高,当年正好有乡试,次妇表现得比丈夫还紧张,在除夕夜里,她偷摸摸地拿着铜镜出门,听路人说的话以为占卜。这时候有两人打闹着开玩笑说:

“汝也凉凉去”。

次妇搞不懂这句话到底是凶是吉,也就没放在心上。

考试后兄弟二人归来,时天气炎热,两个媳妇儿正在家做饭,突然传来捷报,说老大考中了,老母亲可开心坏了,赶紧冲进厨房报喜,对大媳妇说:

“大男中式矣,汝可凉凉去”。

大儿子考中了,正所谓一人得道、媳妇升天,大妇也不用再忍受厨房的闷热,可以出去凉快凉快,享受一番丈夫带来的荣耀。

一旁的次妇可就难过了,心里想着自家男人咋就比不上哥哥呢,越想越委屈,一边哭一边做饭,结果没过一会儿,又有捷报传来,说小郑也考中了!

这次妇可算是扬眉吐气,你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次妇力掷饼杖而起,曰:侬也凉凉去!”

连活儿也不干了,把擀面杖用力地往地上一摔,开心得又蹦又跳,还对自己说老娘也凉快凉快去!

仔细一想,原来是“镜听”应验了,次妇的这一表现十分真实,当一个人受了太多太久的委屈,一朝扬眉吐气,可不是会做出“掷杖而起”的行为吗。

镜听习俗

次妇在家中为丈夫占卜时,拿着铜镜到外面去听别人说话,这其实是一种古代的习俗,清朝类书《月令粹编》记载:“元旦之夕……抱镜出门,密听人言,第一句便是卜者之兆。”

这里元旦是指大年初一,但根据各地风俗不同,一般在除夕夜或初一夜都可以进行,操作的大致方式就是抱着铜镜出门,悄悄听人说话,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占卜的结果。

镜听习俗古已有之,至少在唐朝便被文学作品记载:

夫君远宦盼回程,跪拜灶前点香灯。

怀中抱镜藏门候,闻人初言细品评。

著名诗人王建也有《镜听词》一首:

重重摩挲嫁时镜,夫婿远行凭镜听。

诗文较长,这里只节选了第一句,这首诗详细地描绘了女子在除夕夜“镜听”的过程,另外,元朝伊世珍著《琅嬛​记》也有关于镜听的记录:

先觅一古镜,锦囊盛之,独向神灶,双手捧镜,勿令人见。

在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不同时期不同地方,开始镜听之前的准备工作各有不同,但正式进行占卜的形式,由唐自元至清的变化都不大。

在中国古代,与镜听类似的占卜祈祷的习俗有很多,用科学眼光来看,这当然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但从民俗文化的角度来说,这何尝又不是古代人民对未知的探索,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呢?

就像《镜听》的故事末尾,大郑先得到捷报,母亲冲进厨房说“如也凉凉去”,次妇委屈地流下眼泪,一方面是为自己丈夫没有中式感到委屈,另一方面可能也埋怨婆婆“破”了自己的占卜,感到翻身无望。直到小郑的捷报传来,才明白原来婆婆不是破了自己的占卜,而是应验了自己的占卜,也就不难理解次妇为何会表现得有些许失态了。

异史氏曰

失态一词,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含有贬义,但有时候也是对人内心最直观的反应,蒲松龄在“异史氏曰”中就对次妇的“失态”表达了高度的肯定:

“投杖而起,真千古之快事也!”

这是千古以来的痛快事,为什么呢?

一开始,父母对大郑夫妻俩溺爱有加,对小郑二人却厌恶不已,这是有原因的,家中两个孩子,谁更听话更懂事更有出息,大多数父母自然会有所偏爱,但这种偏爱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家庭气氛变得有些晦暗。

幸好有次妇这样的儿媳,她深明大义,并没有因为差别对待而对公婆有所不孝,跟嫂子虽然有些隔阂,但也没有表现出不敬,相反,她深刻地明白造成这种差别待遇的根本原因,从而激励自己的丈夫发愤图强,与那些怨天尤人的怨妇大不相同,也正因此,才有了故事开头那句“郑氏兄弟,皆文学士”。

记得以前有部电视剧叫《聊斋奇女子》,此篇故事中的次妇,不也正是这样一个奇女子吗?

在奇次妇的同时,我也不得不佩服蒲松龄,用如此小的篇幅,写家庭琐事,只选取其中一个人、一个最典型的片段,有细节、有抱负、有转承启合,又在最有戏剧性的“侬也凉凉去”戛然而止,让人回味,脑中充满了次妇娇憨可爱的模样。

《镜听》的主旨,也不是为了宣扬“镜听”之术的灵验之奇,而是在科举制度之下,对家庭关系的负面,甚至悲剧性影响。

一篇小小说,却能以小见大,《镜听》不愧为古代小小说的典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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