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16祭祖

元宵,一转眼,我的祖母已过世三年。祖母过世后的三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我的外祖母也离世了。在我儿时两位老人都曾带过我。

   依稀还能记起,80年代末的大巴车,车顶塞满货物,车厢内座位上方的网上塞满箱子,竹筐子,编织袋子,鸡鸭鹅,从网子里探出脑袋的鸡,随着大巴车坑坑洼洼的起伏,发出吱吱咯咯的叫声。我盯着头顶的这一切,看得入神,祖母用手挡我眼睛说:这娃该不会是晕车吧,快闭眼卧喔……在人群拥挤的车站,吃到很好吃的山楂球,糖豌豆……

   外祖母和外祖父,在初秋的日子,赶着牛车徒步去金锣港,在牛车上铺着从邻家借的牡丹图案的棉絮,我躺在外祖母身上,牛车缓缓的前行从天蒙蒙亮走到晌午十分……一个不认识的舅舅过来迎接,将我抱上自行车时,我哭了一个下午……

  这些片段,就好像是梦境,一直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一直到老人们都相继离世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确实也体会到了些,人生如梦,这四个字的含义,那些曾经共同生活的时光,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小时候祭祖是跟爸爸弟弟一起,很隆重的带上香火,纸钱、鞭炮,蜡烛,还得换上过年时穿的新衣服、新鞋子一同出门。按照习俗,这个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要出门去山岗祭祖,除了对门的孤寡老人,二爹家。二爹应该也去祭祖了,提着一个竹篮子很早出门,很快就回……他喜欢在别人家门口凑热闹,谁家有客人,他就爱去人家门口站着,搭话,有说有笑,也不嫌他讲的笑话是否是好笑的,有时候别人会礼貌的递上一根烟给他。最爱做的事情是来我家倒水喝。祖母住乡下时,在我家的灶膛里费了好些柴火,好不容易才烧好的一壶水放着,留给爸爸干活回来喝的。二爹似乎是等着我家烧开的水,立马就带上他那个海量的大瓷缸子,倒去开水壶的一半。几乎每天如此,祖母偶尔有几句在背地里言辞上的责备,但大家也都觉得,人家一个独人,懒得烧火,来我家倒点水也不算什么。但淘气的弟弟就不乐意了,自家烧的开水一口没喝,还得平白无故让别人倒去一大半?见到二爹走到拐角处,立马关上大门。二爹大概是理会到了些,他将自己挑“货郎担”时存下的各种弹珠,夜里能发出光的,一盒子弹珠都送给了弟弟……那些弹珠还有整抽屉的洋画后来转送给表弟家。现在还能记起,挤在二爹家狭小又漆黑的屋子里,一群孩子围着他,找他要钓鱼钩。二爹就着手电筒的光,从陈旧的盒子里摸出一个个鱼钩边找边说,这个是可以钓鲫鱼的,那个可以钓草鱼的,这个小钩只能吊“麻古罗”的……后来我家搬迁了,再接着老屋里也没什么人住,在那些年里,我也很少想到要回去乡下……大概是我读高中又或者是上大学时,二爹生病后不久离开人世……至今还能记起二爹,是因为上小学时,我写过一篇作文,模仿郑振铎写鸬鹚的手法,将二爹放鸭子,写进作文里,被老师表扬了一学期……到如今,那些土房子是如何一点点的消失,倒塌,变成一片废旧的长满杂草的土堆的,我完全不知。与此同时,也感到有一丝丝遗憾,那些我儿时记忆中慈祥的老人,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

上午去山岗祭祖,给秋大伯磕头时,想起来,她那个人待人可真是热情。真的,恐怕是我长这么大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有谁是像她那样朴实又热忱的。讲话的嗓门也特别大,见到村子里来的客人不论是谁家的,大老远就非常热情打招呼问好,尤其是对别人家孩子的生辰,记得特别清楚,像是背顺口溜一样……可小时候就觉得她那样有点“烦”,很怕她那样的热情,要多说太多话。甚至是尿床这样的囧事,在小时看来是很没面子的,能被秋大伯“嘲笑”并散布到整个村子人尽皆知……


小时候的正月十五去山上祭祖时,边磕头,爸爸在一旁烧纸钱时总会念叨:保佑,保佑娃娃们考上大学呀,聪明智慧呀……类似这些话。现在爸爸也在一旁忙着烧纸钱,但他什么也不说了,在一旁默默的,烧纸钱,插上香火,点燃鞭炮。走到刺多,竹子挡住路时,爸爸会说,这得抽个时间来把这些杂草枯枝给砍了。二叔在一旁问道:大哥,你这晚上一人来这儿送灯给祖人,你怕不怕呢。爸爸说:人到六十几,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接着,我们一群人,给山岗上的祖先一一磕头后,回家里吃饭。妈妈做了一桌子菜,跟以前一样,她还是觉得要招待周到应该多些肉类的菜,忙忙碌碌,青菜永远是最先吃完的,还觉得不够吃,可妈妈呢,还是觉得大过年的,光拿青菜招待客人是没什么礼数的行为。依然会在做饭时,嫌我爸爸这个也不帮忙,那也不帮忙,一帮忙吧就是随便三下两下剁了菜就跑了……这跟我小时记忆里的爸爸妈妈,真的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

     但父母也真的一天天的在变老,印象里姑妈、小姑、叔、姨,才只有三十岁的,但转眼他们五十,将近七十岁的……在油菜地里飞奔、打闹、捉蝴蝶的我们也已长大,毕业,工作,组建自己的小家……

  祭祖,有几年我没有去,弟弟也有没去的时候,在那几年里,都是爸爸独自去的。回想起来,我经历过人生中感觉非常晦暗、迷茫的时刻,也正是因为我那时淡忘了,乡土记忆中那些淳朴、与泥土有关的一切。一个人只有保持着无限的去接近,人的来去和最终去处,才能更加踏实的过好当下吧,于是就豁然开朗。当时觉得恼人的,招人烦的,普遍又寻常的,转眼就成云烟,可他们到底是来过这个世界的。因而,也暗暗地鞭笞自己说,一定要好好的生活,把自己过好了就是对亲人的告慰……只要我还存在这个世界,那些已故的亲人,就依然还活着的……如此,也便接受了,生老病死之人生常态,接受了、祖母、外祖母的离世。

  感恩祖先恩泽庇佑,让我在这过去的这三十多年里生活很平顺。虽有过混沌不清、迷茫,但依然坚定且相信自己的路…… 也会更加珍惜每一个普通又寻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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