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张志聪学《伤寒论》(八)

原文: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若不上冲者,不得与之。(15)


其实这一条是太阳病误治后的变证。


太阳病无论是中风、伤寒、杂病,都应当用汗法解表,不应当用下法,误下会邪陷心下形成重则结胸,轻则痞满,更有体质虚弱,邪陷中下焦而成下利不止。本条误下出现“其气上冲”的变证,仲景可与桂枝汤治疗,如果其气不上冲就不能用。说明其气上冲是个好现象,虽然误治但还没有治坏,还可以用桂枝汤解表。


关于“其气上冲”,历代注家意见不一。“上冲之气”是正气,还是邪气?是证候表现,还是病机?仲景没有说清楚,注家各持己见。有认为上冲之气是正气,正气抗邪有力,才出现“其气上冲”;有人认为是太阳之气,误下后没有伤太阳之气。还有人认为太阳之气来自下焦,与邪气斗争在表,是由内向外的,所以会出现“其气上冲”,并且认为“其气上冲”是病理分析,并不是临床症状。刘渡舟教授就持这种观点,他说:“太阳之气为什么上冲?这和太阳的生理特点有关,太阳之气来自下焦,和邪气斗争于表,是由内向外的,所以会出现‘其气上冲’。邪客于表,太阳之气还能上冲,说明还能和邪气斗争。”《伤寒论》中关于气上冲的描述还有几处, 都有具体部位,例如:苓桂术甘汤证是心下逆满,气上冲胸;桂枝加桂汤证是从少腹气上冲心者;瓜蒂散证是气上冲咽喉。唯独这条没说出具体部位,言外之意说明邪气在表,没有内陷成为结胸。太阳之气是主表的,所以太阳之气上冲不会上冲于胸、心、咽喉或其他部位,正邪斗争还是在体表。也有个别的医家认为,所谓“其气上冲”,是强调太阳病除了有脉浮、恶寒、发热等表证外,还有头项强痛的经证。因此,虽然误下,但阳气还没有内陷,表还没解,故还可以发汗。太阳病下之后,中风也好,伤寒也好,邪气虽然没有内陷,正气不能不受挫折,这时候发汗就不要用麻黄汤了,可予桂枝汤。我认为,“其气上冲”不只是病理分析,更是临床证候表现,如果不是临床证候表现,怎么能知道太阳之气上冲呢?这不是仲景故弄玄虚了吗?太阳病应汗而反下,是明显的误治,误治后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治坏了,病情朝着坏的方面发展,就是邪气下陷,下陷的情况要具体分析、具体处理,也就是“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例如邪陷心下形成结胸或痞证,就用陷胸汤或泻心汤治疗。另一种是虽然误下,没有损伤正气,尚且没有治坏, 机体总会有一种反应,比如“其气上冲”。从病理上讲,这种上冲之气也是病气,是正邪斗争中表现出来的抗争现象,这种现象说明正气虽受挫但犹能抗邪,可与桂枝汤解表,而且桂枝可降冲气。


需要搞清楚的是“其气上冲者”,“其气”指的是前面的太阳之气,还是病人的上冲之气?“上冲”的部位也要弄明白,这是理解本条的关键,也是辨证论治的依据。“其气”,有人认为是续接前文的太阳中风,是指太阳之气,而且把太阳之气上冲看成病机描述。这种看法有正确的一面,但也有不正确的一面。“其气”指太阳之气是正确的。“上冲”包括病理描述,虽然没有说出具体部位,但更重要的是症状表达,如果单纯讲病机,临床辨证无依据,从何谈 “可与桂枝汤”?而且紧接着说:“若不上冲者,不可与之。”所以 “其气上冲”既代表病机太阳之气上冲,也代表病人自觉有气上冲,上冲的部位没说,根据太阳之气出自下焦,主气化,其病为寒水之气,上冲一定至脐腹,当是“其气上冲脐腹”。仲景用桂枝汤,除继续解表外,兼治上冲之气。


桂枝除解表外,有温阳化水、震慑冲气的作用;芍药酸敛;甘草、大枣甘缓;生姜辛散化饮,一举两得。《伤寒论》出方时,有“主之”“宜”“与”“可与”,其用意各不同。“主之”是一证一方,方证相对,非此方不可的意思;“宜”是此证适宜该方,虽与“主之”相近,但不是绝对的,可能用其他方法也能治疗;“与”就和“主之”“宜”大不相同了,意思是可给该方,以观后效。“可与”的口气就更缓和了,意思是没法预测,带有一定商榷的口吻,本条“可与桂枝汤”就带有商榷的口气,说明太阳中风误下后出现“其气上冲”,不是绝对用桂枝汤治疗,桂枝汤之类或桂枝汤加减也有可行之处,比如桂枝汤加茯苓龙骨牡蛎可能也行得通,或许更佳。“若不上冲者,不可与之”,说明有新的情况,要“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原文: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 此为坏病,桂枝,不中与之也。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 之。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 之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16)


这条指出了坏病的治疗原则。《伤寒论》三分之一的篇幅是讲误治之后的坏病,故钱天来认为该条宜冠于中风诸误治之前。


本条应分为两部分解释:第一部分从“太阳病三日”至“随证治之”,是讲太阳病误治后形成坏病的治疗原则。所谓坏病,就是医生不得法而治坏了的病。“太阳病三日”,是患太阳病大概三天了。为什么说是三天,因为后面紧接着就是四个错误做法——“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这四个错误做法最少需要三天才能看到症状。“已发汗”,说明第一天就发汗了,发汗病不解,第二天就用吐法,又不解,第三天用下法。汗、吐、下用尽了,病还是不解,第四天用温针。再不解,就没办法了,而且针法也不过一个时辰,这一天就当机立断地认为是坏病了。这种情况,仲景告诫:“桂枝不中与之也。”应当“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因为坏病多变莫测,只能给个治则,不能出具体处方。


关于“桂枝不中与之”,前面已发汗,可能用过麻黄汤。一般情况下,病人有表证用过麻黄汤仍不解,断为表证仍在者,即使需要再解表,也只能用桂枝汤,而不能再用麻黄汤了,仲景担心医者不认识坏病再投桂枝汤,故在此叮咛“桂枝不中与之也”。再者,坏病,其证可能发生变化,但发热还没有解除,误导医者一误再误,分不清表里,而再投桂枝汤。


从“桂枝本为解肌”至“勿令误也”为第二部分,这一部分接上一部分,不中后与桂枝汤,除解释桂枝汤是解肌的,而不能治疗误治后的所有坏病外,并与麻黄汤做了区别。同是治疗太阳病,桂枝汤是解肌的,是治疗太阳中风表虚证的,而麻黄汤是治疗太阳伤寒表实证的,仲景提醒医者一定要识别这两方证的不同,不要造成失误。


温针,是古人的一种针法。据王纶《名医杂著》说:“温针是楚人之法,其法针于穴,以香白芷作为圆饼,套针上,再以艾蒸之。”张仲景是南阳人,与楚临近,故提及温针之法。太阳病不解, 用温针,估计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原文:若酒客病,不可与桂枝汤,得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17)


酒客病是长期饮酒引起的疾病,酒助热湿,体内湿热者不能服桂枝汤,因为桂枝汤内有大枣、甘草两味甘药,甘味助湿。关于这一问题,注家有两种意见,一种是酒客病人患了太阳中风也不能用桂枝汤,因为体内有湿热,甘味药助湿生热,即使用桂枝汤也得把甘草、大枣去掉,加上葛花等解酒药。另一种认为酒客病在证候上类似桂枝汤证,也会出现发热、恶风、干呕,但病因病机各异,仲景在这里告诉大家,不可与桂枝汤,用桂枝汤会导致呕吐,这也是桂枝汤承前一条的又一禁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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