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棺材里的秘密
公公去世了,心脏病突发,仅仅几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有了。
接到电话时我们在外地,等赶回去人已经穿好寿衣摆在木板上了,老家的风俗,择好时辰才能入殓。
婆婆坐在公公灵体旁,整个上半身趴在他身上,头和他的头挨着,脸紧紧与他贴在一起,亲戚们围在旁边七嘴八舌的劝说,死去的人不把脸蒙上,串了活人气,那是要尸变的,农村人信这个,谁也怕有个万一。婆婆红肿着双眼,神情呆滞,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
老公一进门包都来不及放下,就跨过去一把搂住婆婆,婆婆这时候才像有了灵魂,抱着老公的腰哇哇哭起来,老公用手轻轻拍着婆婆的背,眼睛盯着公公的灵体默默流眼泪,周围的亲戚看着这副景象,都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我在一旁也忍不住抽泣,公公今年五十出头,不算大的年纪,就这样走了,实在让人揪心,我们当儿女的还好,日子长了悲伤慢慢也就淡了,说这话不是绝情,民间有句老话“父母死了痛哭三场,儿女死了痛断肝肠”,父母对儿女的情远比儿女对父母要重的多。我很担心婆婆,她肯定很难走出来。
说起来,婆婆也真是有福气的人,公公当她孩子一样宠,平日里大事小事一概不让她操心,我刚嫁过来那会,有次婆婆喊公公帮她手机充电,我心想,真够懒的,充电器就在手边还喊人帮忙,可公公一点没嫌烦,默默走过去帮婆婆充好电。我将这事说给老公,老公说“正常啊,我妈不会给手机充电”
我听了真的很诧异,这么简单的事,还能有人不会?
谁成想,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做饭不会和面,削个菜皮都能削到手这种琐碎事就不提了,我生女儿那会,婆婆面对我刚出生的女儿,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连给孩子换衣服都是公公和我妈轮流来。
我妈打趣说“你儿子是怎么养大的吆”,公公笑着解释“亲家母你多担待,我家里人比较笨,飞飞(我老公)刚生下那会她都不敢抱,说孩子骨头小怕自己笨手笨脚给折断了,喂奶都是我抱着给她喂”,我妈挺羡慕,说“那是人命好,凡事不用自己受累”,公公听了呵呵笑,还挺自豪。
老公在公公的影响下自然也很孝顺婆婆,很少和她顶嘴,事事对她顺从。
儿子宠着,老公惯着,如此一来,婆婆被呵护的如同稚子一般,人情世故不通达,生活常识一知半解。
如今公公突然这样撒手离去,对婆婆的打击可想而知。
大舅妈端来一碗米汤让婆婆喝,婆婆摇头拒绝,大舅妈再三哄劝也没用,急了只好说“你也弄出个好歹来,孩子们主心骨都没了”
婆婆突然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你们让他起来,他起来我就喝”,说着抓起公公的手不停摇晃“你起来.....起来,起来我就吃饭”神情委屈的像个讨不着糖的孩子。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只能叹气,谁也不知道怎么去规劝这样的悲痛欲绝。
一直到公公入殓,婆婆都滴水未进,只靠着输葡萄糖维持机体,家乡的规矩,入殓时,棺材里必须塞的满满的,越瓷实越好,塞的东西都是逝者生前的穿戴的衣服,鞋帽,还有新买的生活用品。
这些都是要提前备好的,衣服上不能带一粒纽扣,所有的东西都要霍出个口子,不能完好无损,其中的缘由好像是怕非正常死亡,阎王不收的溜边鬼抢了去。
多么奇怪的风俗,婆婆以及老一辈的亲友都对此深信不疑。
入殓时,论规矩该老公塞这些东西,婆婆不依,要亲自动手,说一辈子大事小事都是公公在替她料理,最后了她也想替他料理一次。
众人担心她身体,又拗她不过,只能依着她去。
婆婆细心的将一件件物什塞进棺材,这样的动作累的她出了满头的汗,期间好几次都累的停下来喘息,即便如此,她仍倔强的将所有东西都塞完,末了,又摸着公公的脸呜呜哭泣。
阴阳生怕误了时辰,让人将她扶到一边,婆婆死死抓着棺材边不愿离去,力气大的,老公和大舅两个人才将她拉开。
鞭炮一响,时辰已到,阴阳生高喊奏乐封棺,一时间,喇叭唢呐声,众人哭喊声,一齐响起,负责封棺的大汉伴着这些噪杂声,拿着锤子和长钉眼看就要砸下去。
这时候,婆婆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去猛的将大汉推开,大汉没防住,叫她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锤子险些砸了脚。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傻了眼,个个目瞪口呆,连哭都忘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舅,他气愤的责备婆婆不懂事,大汉悻悻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很不善,估计在他封棺的生涯里,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腌赞事。
阴阳生沉着脸问“还有没人管了,没人管结了钱我们好离开,真是闹的这叫什么事,晦气”
大舅和小舅赶紧过来拉婆婆,婆婆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忘了件要紧东西没放进去,你们行行好,打开棺材让我放进去”说着她作势就要给人跪下,小舅赶紧将她拽住。
封了棺再打开是件顶犯忌讳的事,老公跟阴阳生商量看能不重新择个时辰封棺,阴阳生没给好脸,说他没什么不行,只要我们不怕触眉头,老公向来是不信这些的,立马招呼人开棺。
婆婆把东西放进去,了了心愿,也真的没再闹腾。
葬礼举行完,亲戚朋友都走了,家里一下子变的冷冷清清,少了那么一个人,似乎也不止少了一个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婆婆都郁郁寡欢,很少与人交流,也不出去走动,整日里就是握着部手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打电话。
而电话里永远是嘟嘟声后接一句冷冰冰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终于有一天,那部被婆婆放进棺材的手机,连嘟嘟声都没有了,只剩一句冰冷的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