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去南极,到选定路线用了不到两周。
最后选定的这个路线,包含了南极洲的福克兰群岛+南乔治亚群岛,而大部分南极路线会直接从德雷克海峡航行去南极大陆。去这两个群岛,就意味着船需要绕行,这差不多要增加10天。整个行程也就增加到了22天。
如果到南极只来看冰川和企鹅,而不去了解一下的历史上的南极探险家,一定不算来过南极。1911年挪威人阿蒙森成为第一个到达南极点的人,在之后的整整40年里再没人能超越他。
我们搭乘的游轮“前进号”(Ms Fram)就以阿蒙森当年到达南极的探险船命名。我们用来上岛登陆的登陆艇,其中一艘被命名为阿蒙森。游轮上还展示了阿蒙森当年探险时带回的科学样本,探险用具等,足以显示阿蒙森在南极探险史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我们已经能坐上舒适的游轮去南极了,但在100年前,南极探险船上的生活则非常艰苦,非常人能忍受。船上没有雷达探测浮冰,没有GPS导航,船舱异常狭小。
除此之外,想要到达南极,探险船必须穿过德雷克海峡。德雷克海峡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峡,没有之一。这里被称为“风暴走廊”,风常年都在8级以上。
探险家们都很清楚,他们每一次冒险都可能付出生命。但也是这样的危险让这些冒险家上瘾。
1905之后的10年里,出现了好多位奋不顾身的探险家。他们往往在一次冒险之后,在国内呆不了多久,又开始准备下一次的冒险。城市中的安逸生活把他们淹没,冒险除了能为他们带来名利,更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放。
只比阿蒙森晚到极点一个月时间的英国探险家斯考特,在返回路途中不幸遇难。他在遇难前给妻子写信。面对死亡,他是这样说的:
▌关于这次远征的一切,我能告诉你什么呢?它比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不知要好多少!
另外一位传奇探险家是沙克尔顿。他一生进行了3次南极探险,死后被安葬在南乔治亚岛上的古利特维肯地区(Grytviken)的墓地中。他带领团队过人的领导力也被国外商学院拿来作为例子。
古利特维肯是我们的计划登陆地,但在南极,计划赶不上变幻莫测的海,最终能不能登陆,还要看运气。我们很幸运的在一个好天气登岛,更有意思的是,当日恰好是沙克尔顿的诞生日。
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们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也许是对生死无常的释然。我们默默走向小教堂,为这位英雄鸣钟。
这里曾经是大型捕鲸站,现在只剩下废弃的船只和工厂,也成为了企鹅与海豹的家。曾经断裂的生物链在这被破坏的土地上重建,自然露出了她仁慈的一面。
1914年,沙克尔顿带领“坚忍号”(endurance) 和28位船员踏上了他的第二次南极探险。他的目标是横穿南极大陆。
“坚忍号”在近南极大陆的海域被浮冰困住。出于安全考虑,沙克尔顿将船员转移到附近的浮冰上,他们搭起帐篷,靠猎杀海豹和企鹅生活了10个月。船最终沉没,他们靠着3艘救生艇,随海冰漂移5个月,最终到达象岛。
结束了食物和睡眠的严重不足,结束了持续的暴风浪,这些伤残总算能脚踩大地了。但象岛气候恶劣,并不适合久留,沙克尔顿立即决定带上一条救生艇和5名船员,横渡德雷克海峡,去南乔治亚寻找救援。
他们靠人力划船,靠六分仪判断方向。因为浪太大,六分仪必须要有人在两边支撑着。船员的嘴唇被冰冷的金属杯撕裂,手脚不断被刺骨的海水浸泡冻伤麻木,2个船员一只脚踏在死亡线上。
就这样他们坚持了16天,最后奇迹般的登陆南乔治亚。他们在这1年多中,第一次踏上草地,手捧溪水。
他们也马上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捕鲸站在小岛的另一端,这意味着他们必须继续徒步穿越小岛。大部分人听到这个噩耗一定精神崩溃,沙克尔顿却没有。他带着2名船员,一根绳子和一把斧子,趁着满月出发。这里的内陆是陡峭的雪山和冰川,气温极低,他们没有睡袋必须不停赶路。
36小时之后,这三位死里逃生的冒险家到达Stromness捕鲸站。
由于浮冰的阻碍,沙克尔顿在4个月后返回象岛,剩余的21名船员竟然奇迹般的都活了下来。
我在登陆Stromness时,走过一小段沙克尔顿当时走的路。夏天的南乔治亚充满生命力。地上长满草和苔藓,涓涓小溪,聚集了大量企鹅和海豹。只有远处高耸的雪山,隐隐预示着冬天残酷的模样。
在大部分航海日里,我在船上读沙克尔顿的书,看他的电影,甚至在走过沙克尔顿之路后,都无法完全体会他当时的心智。这种完全依靠信念和意志的生命力,让人无比敬畏。
多年后,沙克尔顿将他们对南乔治亚的成功穿越归功于一种神秘的力量。
▌ 在我们漫长又艰难的穿越山脉和冰山的36小时的征途里,我经常有一种感觉,似乎我们是四人同行不是三人。这件事我对我的同伴只字不提,但是后来沃斯利(其中一名船员)来跟我说:老大,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一路上有另一个人与我们同行。
在7年之后,他踏上了第三次南极探险的旅程,探险船在经过南乔治亚岛时,他因心脏病发作去世。沙克尔顿徒步穿越南极大陆的梦想,直到1957年,才由另一位英国探险家维维安·福克斯得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