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毛大妞 图 | 摄图网
梯子、抹布、去污剂、大桶毛巾、吸水纸、大小拖把……这些都是我那辆二手电动车后的常备工具。
每天早上我准点出发，去这个小县城的一个个小家抹抹洗洗。
1
八年前，我带着11岁的女儿和6000元抚养费离婚了。
初中毕业，中年离异，为了女儿和我以后的生活，我跟着一个亲戚到了城里。
她干家政已经两年多了，为了让我更明白这份工作，先带我去了她要做家务的这户人家。
这是一间160平的四室一厅，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收拾好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和阳台。
因为是第一次做，亲戚就在前边带着我，一边做一边跟我说怎么做。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收拾屋子这从小都会做的活还用你跟我说得这么细吗？
可惜，我被事实很快打脸了。
低头闷干了两个小时的劳动成果，让亲戚一句话给打击了：不行，这得重新做一遍。
我懵了，那茶几都能照出来人影了，地板是跪在地上用抹布一点一点擦的，这还不行？！亲戚看出了我的不情愿，自己上阵了。
2
那天我终于见识了一番家政女工擦茶几。
第一遍先用干毛巾收尘，再带水擦一遍；第二遍去污剂擦一遍；最后再用清水过一遍；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步，用吸水纸巾吸去茶几上面小小的水渍，这才算做完。
亲戚擦擦额头的汗看着我：“妹子，认真看好了，要想挣到钱就踏踏实实好好做，咱这一行虽然用不了多少文化知识，可是得用心干，别舍不得出力气。”
我那天使出了一身力气，双膝跪地用三条毛巾把客厅地板整整擦了四遍。
下午四点，这家雇主回来了，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用白白的纸巾检查卫生，十分钟后她笑着跟我们说：“怪不得朋友会介绍你们过来呢，真的很不错，下周卫生还是你们做。”
那天我拿到了第一笔工资，100块。
我拿钱激动的样子，让亲戚很好笑，她拍拍我肩膀：“傻了吧，没想到就是擦擦地板扫扫屋子，还有人给100块吧。”
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就是日常的扫地收拾屋子也会有人给钱。
亲戚把我带入普乐家政公司，对这个我不理解，她给我解释了一番：“毕竟咱收拾卫生是进到人家家里的，你空口白条的一个陌生人谁会相信你。
“前面有家政公司给你打招牌，那就不一样了，起码会让雇主有安全感。
“再者，你总得先学习学习基本的工作技能吧，这可不比你在自己家做家务，随意散漫。”
进到家政公司后，专门的家政老师给我们培训一个星期，然后哪家要人，公司就把我们送过去。
3
我做的第一家是一个包租婆，我叫她王大姨。
王大姨手里有两座五层高的出租房，我们刚到门口，她就大声喊：“你们快点，抓紧时间，把屋子收拾下，我还等着出租呢。”
听跟我一起来的人说，在她家打扫卫生，她都比别人给的工资高。
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来这个咋咋呼呼的老太太会这么好心，可没想到收拾完卫生后，她真比当初说好的价钱多给了一百块。
我不好意思收，毕竟只是间小小的套房，可没想到还把她惹毛了：“怎么？看不起我老太太啊？我有钱，不差你那点苦力钱。”
时间长了我才知道，老太太的儿子女儿都在国外工作，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家里就她和老伴。
老太太性格豪爽，把房出租不为挣钱，就为图个人气旺心痛快。
所以她家房租是那片最低的，房也一直是供不应求，甚至还有房客一住就是七八年不搬。
老太太是个热心肠，还介绍了需要做卫生的三家人。
我去了这三家，都是老人们在家过活，儿女们远隔千里。
我去给老人们做卫生，他们都把我当亲人一样，甚至还会给我搞点小动作，拉着去看：“小李啊，你看看这还有点土呢，还有那里跟本都没擦到。”
我不跟他们计较这些，她们说不干净，那我就再擦一遍，人老了，总想跟前有个人多说说话，多待会，让家里多点人气。
我给这样的空巢老人做家务，不在少数，老人盼儿女围绕身旁，儿女们为了生活匆忙在外奔波，这真是让人很无奈的事情。
每次给老人们收拾完卫生离开时，我的心里都是满满不舍的。
4
在我们行业内有一句话：想要挣到钱，贪心先扔远。
这句话我还从邱大姐嘴里听到过。
我去邱大姐家做卫生也是公司介绍的，她们说这女的很厉害，自己开了一家美容店，老公开了一家茶艺馆。
我去的时候邱大姐准备出门，她说去打牌，让我收拾完卫生把门锁好就成。
我先从卧室开始收拾，刚一进去就被吓着了。
床头柜散落的都是钱，五十一百二十的，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
我赶紧给邱大姐打电话，她随意地说：“那是我昨天打牌赢得钱，还没顾上收拾呢，你先找个地方放着。”
不骗你们，看着那么多钱说不心动是假的，随便抽走几张就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啊。可拿了以后呢，就算人家无所谓不计较，可我还能在这一行做下去吗？
最后我把所有钱收进了一个纸袋，放在了抽屉里。
那天下午四点，我接过了邱大姐给我的工资，比原先说好的多了一百块，她拍拍我肩膀说：“还不错，上几次来做卫生的人，可顺走了我不少东西呢。
“我家到处都有监控，如果不是看在她们也是挣得辛苦钱的份上，我早就报警了。干你们这工作，手脚要是不干净，那就永远别想出头了。”
那天，我把邱大姐的话记在心里，家政工作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第一次就可以进到别人家的人，如果做不到让自己的手脚绝对干净，那你就是亲手把以后的路都堵死了。
后来，我成了邱大姐的专属家政，每周一次。
5
当然，干的时间长了，你总能遇到一些奇葩人。
有一次，给城中村的一家人做完家务，女主人微信转账后我就回家了，快十一点多了，那家女主人电话又追过来了。
她气冲冲地在电话里喊：“你这人手脚怎么这么不干净，我让你搞卫生你怎么把衣服穿回去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什么衣服？原来她的棉衣不见了。她说自己早上出门时就在沙发上扔着，晚上回家就不见了，那天就我去她家做了个卫生，不是我拿还是谁拿了？！
我都快被气疯了，这简直是冤枉人。公司可是有明文规定：动雇主家东西罚款原物的10倍，还要在公司点名批评的。
我在电话里根本解释不清，气得直哭，雇主也气得挂了电话。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正在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件事时，电话又来了。
雇主道歉说衣服没丢。
原来我收拾完家务锁上门走后，她女儿回家了，觉着冷就顺便披上她扔在沙发上那件衣服去学校了，刚刚才打电话跟她说了。
我终于放下心了，这叫什么事嘛，从那以后也吸取教训，每次做完家务走的时候，让雇主先检查一遍，虽然这样不好看，可起码免除了后顾之忧。
做家政是吃辛苦饭，干力气活，可也不能让别人看不起，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
6
我每次骑着电动车在路上奔走，遇到那些六七十岁还在捡破烂自力更生的老人时，都会由衷地敬佩，他们可比那些啃老族强太多太多。
我给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收拾卫生时，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20多平的出租屋，到处都是外卖盒，有的外卖盒甚至在爬虫子。那天光房子的外卖盒饮料盒，我整整装了五大袋。
他的衣服鞋本来不在收拾范围，可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帮他又刷了八双鞋子，洗了五套衣服。
收拾完卫生，我收120块钱，他一边打游戏一边说我收费太高了，早知道钱这么多，还不如让他妈来收拾呢。
我使劲按下了火气，说道：“你爸妈要是知道你整天玩游戏还不气死了，还给你收拾屋子！”
那天的家务费我一毛都没少，开门走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窝着，手机把他的脸晃得绿油油的。
这样的“啃老族”会在父母老去那天长大吗？
八年家政，看多了人情冷暖，更是了解了世事无常。去年，我首付了一套120平的大房子，把父母接到了身边。
女儿更是让我骄傲，考上了云南大学。
亲戚朋友都知道我是家政女工，他们对我没有一点偏见，都夸我是好样的。女儿更是以我为耀，夸我是最伟大的母亲。
这一切让我很欣慰。
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只要你努力了，生活总不会辜负倾尽全力生活的人。
这话没错。
格格说
倾尽全力生活的人，生活必将温柔以待。这个世界，从来不会辜负用心拼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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