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朱厚熜,素来被视为明朝最聪明的皇帝,连他本人对自己的高智商都超级自信。每当有臣子就问题处理提出与之不同的观点时,朱厚熜会嗤之以鼻,脸上写满“你个奴才,懂什么”。
的确,入宫继位前因其坚持走大明门,不走东华门的表现(我是来当皇帝的,不是给你们家当儿子),刷新了杨廷和这些老臣对他的认识;14岁,皇位还没坐稳就敢和政治手腕老道的叔叔、伯伯给自个儿爸妈争名分;在位期间,虽有20多年不上朝,却对朝外之事了如指掌,将大明核心权利牢牢握在手中,将朝臣玩弄于鼓掌之上。
对于像朱厚熜这般世间绝有的奇才来说,固然玩弄权术、他人有无比兴奋的成就感,却也少不了“恨无知音赏”的落寞。倘若,嘉靖帝生活在互联网的今天,他在微信、微博上写段深奥文字或出个谜题让别人猜,相信,过不了几分钟,心里那点小九九就让网友给破了,估摸别人猜出来刚愎自用的他还嘴硬不承认呢(你们说的不对,我是这个意思…)。可惜,那个没有wifi、没有手机的年代,试想皇帝自个儿写的绝好青词,没人欣赏得来写得出,给大臣的小纸条(手诏),竟没人看得懂,没有可以玩耍的小伙伴多么无趣。
看着满朝的“书呆子”大臣,嘉靖帝内心急于呼唤懂自己的“同频”人。
一天夜里,他又心血来潮给值班的大臣写了张纸条询问对于政务的处理策略。当天值班的是严嵩和徐阶,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提笔做了模棱两可的答复。嘉靖帝熟读经史语言措施常常偏僻难解。所以,下属拿到纸条连题目都没能理解透彻,怎么可能给出满意的答复。显然,朱老师收回纸条看到学生粗糙的答案,立马退回要求重做。徐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严嵩则赶紧派人出宫找儿子严世蕃帮自己代做。严世蕃瞟了纸条一眼便提笔写下答案让来人送回宫中。嘉靖一看不由叫好。虽然,我们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从史料记载皇帝的满意度可见其找到“知己”的欣喜之情。
自此,大明史上第一聪明皇帝和第一鬼才,未曾见面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严世蕃在严嵩的暗中牵线下成了嘉靖的好笔友。但凡有皇帝下的政务问题、对经史文句不理解的都给大臣写小纸条,这些人不知何处落笔时就私下里让严世蕃做。
有人说,一个人被他人喜欢的极其重要原因是两人有许多相同之处。确实,严世蕃和朱厚熜有太多的相似点:高智商,喜欢博览史书,熟悉国学经典,擅长写青词,同时还都精力旺盛,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另有嘉靖善于玩弄权术,常揣摩朝中重臣的心理,生怕他们触碰自己的权利;严世蕃为人狡诈奸猾更喜欢读心术,尤其是读皇帝的心思。两个如此聪明的人相遇,真是棋逢对手难分高下。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每次严嵩拿着儿子替自己的写作业交上去后,皇帝高兴加满意的缘由了。
《明史.严嵩传》帝所下手诏,语多不可晓,惟世蕃一览了然,答语无不中。嵩受诏多不能答,遣使持问世蕃。
白话:嘉靖写的所有纸条语言多不可理解,只有严世蕃能揣摩出皇帝的意思,答复也能让他满意,只要严嵩有政务做不来的就找儿子。
因为有个首辅的爹,遇上个自命不凡的皇帝,严世蕃的才能充分施展;也就靠着这么个聪明儿子,嘉靖帝对于严嵩愈加宠信。
嘉靖帝信封道教,迷恋炼丹修仙,道教中在做道场仪式时会在青藤上写一段华丽工整的祝文叫“清词”,然后烧掉表示对老天爷的虔诚敬重。皇帝很喜欢写青词,据记载,嘉靖朝但凡会写青词的都会让皇帝高看一眼(意思是大家都是圈里人),当时会写青词的有夏言、徐阶、严嵩(许多为严世蕃作品)。夏言虽会写,但对皇帝的这套很烦感,不但不好好写词还把皇帝赐给他的帽子搁在家里不屑于戴,所以不听话的大人不是好大人,先是让皇帝给赶走,后来被严嵩迫害冤死。徐阶青词写的好,但对皇帝的小纸条上的语言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严嵩在世前嘉靖对他不冷不热。而严嵩呢,皇帝面前夹起尾巴做人恭恭敬敬,回家后为迎合圣意专供青词,为写青词是废寝忘食,终于赢得了皇帝的专宠,落了个“青词宰相”的讽号。当然,严嵩交给皇帝的作品,自己那些搜肠刮肚写的青词还不如严世蕃随手拈来的有水平,所以后人认为专长青词的不是严嵩而是他的宝贝儿子,也正因其子的帮助,他才能在成为嘉靖朝时间最长的首辅。
人都是“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到他们家 “子以父荣,父以子宠”,父子两人,权倾天下!
不过,“成也严世藩,败也严世蕃”。嘉靖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在位40多年,就频繁换了20名宰辅,容不得他们在高位上待太久,严嵩握权20多年,即便严嵩对他小心翼翼的侍奉也渐渐引起他的不满。且严世蕃贪得无厌,仗着老爹的权利巧取豪夺公然收受贿,连皇帝的儿子也迫不得已给他送银子。朝内大臣譬如徐阶就想找机会将父子二人杀掉,给被严嵩父子迫害死的夏言、杨继盛报仇;朝外百姓因他们仗势欺人而怨声载道。明朝王世贞的《一捧雪》写严嵩父子为了抢夺名叫“一捧雪”的宝物草菅人命之事,我们熟悉的《金瓶梅》其中男主人公西门庆的原型就来自严世蕃,可见人们对这对父子的痛恨。
就在严嵩老婆去世,严世蕃回老家守丧的期间,没有了儿子的帮衬,严嵩写的青词、给皇帝纸条上的答复都没能得到嘉靖的赞赏,加上朝臣的弹劾和皇帝的猜忌,他渐渐被边缘化,蛰伏多年的徐阶暗中操作弹劾严世蕃在老家花天酒地不守丧制,嘉靖下令将其逮捕入狱,最终因勾结倭寇的罪名,触碰了皇帝的底线被处死,严嵩也被革去官位,权倾一时的父子俩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1565年,狡诈奸猾的严世蕃死了,嘉靖帝写的小纸条无人再能看懂,也无人写出让他拍手叫好的青词。两年后,明朝最聪明的皇帝未能得道成仙,终究是归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