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瓜情节


南方人称地瓜为山芋,河南北京人称番薯、红苕。单独我们山东地区来讲,地瓜就有不同叫法。济宁、枣庄称芋头,为了区别开来,把市场上常见的芋头唤作毛芋头。而我们青岛即墨地区,名字就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绕,简简单单直呼地瓜。

地瓜学名番薯,也叫甘薯。明人徐光启《农政全书》记载,甘薯起源于美洲大陆,在菲律宾做生意的福建长乐人陈经纶,见当地种植番薯用来充饥,经精心策划躲避检查,历尽千辛万苦才把藤蔓带回中国福建,从此在福建大地生根结果,慢慢的得以推广。

六七十年代,白面金贵,地瓜和玉米做为主粮充盈人们的厨房。餐桌上一年到头都是他们的身影。因为地瓜不挑水土,极好养活,任意一块儿地方都能生根结果。春秋季节广袤大地上随处可见一片绿油油的瓜秧,遇水遇肥枝藤肆意蔓延、撒着欢儿疯长。到了秋季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地瓜堆有小山那么高。

地瓜收的多储存难度增加,趁着天气晴朗,辛勤的农人取一部分晒成瓜干。打薄成片的地瓜干惬意的睡在土坷拉上,接受阳光抚慰、露水浇灌、秋风拂面,贪婪的吸取着大自然的新鲜空气。期间将其翻转身子让它继续在太阳底下呼呼大睡。过了几个晌儿,地瓜干干透变硬,装在竹筐里哗啦哗啦的响,挑回家后放在瓮里,第二年春天都不会坏。晒干后的地瓜干相比地瓜更利于储存。磨成面粉包包子、做馍馍、整发糕做面条,甜滋滋滑溜溜,能吃出地瓜的精髓。

地瓜面、地瓜馍,离了地瓜不能活。

七十年代地瓜做为主产粮,养活了几辈人,是人们用来战胜贫困一年四季的必备粮食。地瓜喜温不喜凉,漫长的冬季,为了更好的储存地瓜,勤劳智慧的农家人家家户户深挖窖、挖大窖,用来安放地瓜。因为地瓜喜温不喜凉,地窖一般挖在炕洞下面,利用土炕的导热性能更好的保存温度,地瓜舒服的躺在里面才能顺利越过漫长的冬季。

农人们一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才腾出功夫点上煤灯把地瓜装入窖中。下到地窖里摆放地瓜可是个技术活,摆的好地窖里的空间得以合理利用装的就多,摆不好区区几筐子就能装到地窖口,窖子很难发挥最大优势。在我们家,这种技术含量颇高的活儿,通常都有母亲完成,而父亲只是负责来回运输筐子里的地瓜,说到底就是个跑腿儿的。我呢虽然人小也能发挥几分余力,把地瓜逐个装满筐子,别看是坐着板凳,可手脚并不闲着,也是个累差。

那个年代,白面金贵副食品稀缺,一年到头照不到几个回面,顿顿地瓜饼子吃到人反胃。相比难以下咽的饼子,我更偏爱地瓜,几乎顿顿不离,也离不了啊!不吃地瓜就得去吃噎嗓子疼的饼子。母亲为了发挥出地瓜最大的效用,让我们更爱它一些,挑选一些个头匀称粗细均匀的地瓜,让它们趴在南墙跟晒太阳,几天后再翻翻个儿。等到瓜身起了皱纹,洗好后放在大铁锅里煮。母亲坐在灶前,炉里的火映红了她的脸膛,腮帮上染了几分红晕,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功夫不大,锅里的热气顺着锅沿子往外冒,雾气缭绕在屋子上空游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地瓜的香气,裹着糖浆的滋甜。此时馋虫早已在肚子里蠢蠢欲动安耐不住。

地瓜刚端上桌,我们小孩子擦干的涎水又流了出来,急匆匆地捧在手里咬上一大口,一种酷似蜜糖的甜溢满唇舌,随即金黄色的汤汁也顺着袖口缓缓流下。

母亲除了将地瓜晒制后煮着吃,还把它们上锅蒸熟,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条摆在盖帘上,搁在屋檐上晾晒几日。晒干的地瓜条不同于那些硬邦邦的泛着一身清冷的生地瓜干,红橙橙软绵绵的可以直接食用,吃在嘴里越嚼越甜、劲道缠绵回味无穷。在那个贫苦的年代,被当做零食温暖孩子的内心,出门时不忘带上几块儿,既解馋又充饥。



八十年代末,日子逐渐好转,白面进军厨房侵占了地瓜盘踞已久的一方领域。地瓜做为红色年代里人类的救命粮身价大跌,一度被沦为牲畜的口粮。除了瓜身,新鲜多汁的蔓条也做为营养极高的辅食,配合地瓜成为猪的裹腹食物,为猪粮安天下做出极大贡献。

随着生活不断提升及环境的治理改造,养猪不再成为家庭的必需产业,人们对地瓜的需求越来越少,导致种植面积连年减少,甚至处于村中以无人种植的尴尬局面,地瓜有香饽饽沦落到无人问津。

近几年人们为了追求养生,重新翻开地瓜的历史,得知地瓜有滋补肝肾、保护血管、预防癌症、延年益寿之功效。个别地区或个人重操旧业开始大面积种植,地瓜品种也有种类单一化不断拓新。光是适合北方地区栽培的就有烟薯25、济薯29、25等数余种。瓜瓤也有以前的单一化,延伸为红、白、黄、紫之分。更有糯甜(面甜)、软糯、水果多种类型可供选择。其中蜜薯界的扛把子西瓜红,以其香甜无丝、入口即化、味道浓郁走俏市场,含在嘴里赋有厚重儿时的味道。

严寒腊月裹着厚厚的棉衣盲目的走在街头,常被一缕缕烤地瓜的香气唤醒,整个人心头一震两眼发亮,馋虫四起难以安抚。买来捧于手心,趁着热气未尽小口咬慢慢品,一股子香甜直抵味蕾,腹内涌动之物得以满足,笑容达面久之不散。透过氤氲的雾气,人仿佛又回到那个贫苦年代,一家人围炉而坐,吃着母亲端来溢满蜜汁的地瓜,那份甜盈满心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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