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叶赛宁与弗罗斯特生活时代相近,均历经世界第一次大战,此外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均为农民诗人,前者写《蓝色的雾》,后者写《雪夜林边驻足》,同写雪夜诗,不同的是,叶赛宁将离乡的悲苦与对生死的深沉苦思注入诗句,而弗罗斯特兼顾生的美好与人生的责任,以意蕴深厚的哲思注入诗句,两者走在人生的边缘,以不同的胸怀看人生与社会,这不仅反映在诗句中,而且导致两人不同的人生轨迹与结局。本文通过展现叶赛宁与弗罗斯特不同的人生经历及所处的时代背景,分析《蓝色的雾》与《雪夜林边驻足》对雪景的描绘与不同的抒情,在比较中得出不同的诗人气质与人生选择。
关键词:人生边缘;雪夜旅途;人生选择
“人生边缘”来源于杨绛先生的《走到人生边上》,叶赛宁在《蓝色的雾》、弗罗斯特在《雪夜林边驻足》均体现出诗人在雪夜中对生死的思考,故名。
一
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叶赛宁(,1895-1925)是20世纪一二十年代杰出的俄罗斯诗人,他彗星般短暂而富有诗意和充满悲剧的一生经受了历史的考验。1912年毕业于师范学校,之后前往莫斯科,在印刷厂当一名校对员,同时参加苏里科夫文学音乐小组,兼修沙尼亚夫斯基平民大学课程。1914年发表抒情诗《白桦》,1915年结识勃洛克、高尔基和马雅可夫斯基等人,并出版第一部诗集《亡灵节》。1916年春入伍,退伍后与赖伊赫结婚。1925年12月28日拂晓在列宁格勒的一家旅馆投缳自尽。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已重新占有了俄罗斯诗歌史上举足轻重的位置。他出身干农民家庭,早期的诗洋溢着浓郁的大自然气息,富有民歌情调。他善于表现那“无法表现”的田野和森林的美,表现他对故乡土地和天空的热爱,“始终是一个独创的抒情诗人”。十月革命使他的创作发生了根本转折,他歌颂革命,赞扬工人阶级;但因未从根本上理解革命和苏维埃制度,而又流露出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叶赛宁气质”。他诗歌风格与同时代的马雅可夫斯基形成鲜明的对照,被称为“温柔细雨”派。“叶赛宁气质”很容易让人想起浪漫主义时代包孕两面性的“浮士德精神”,特别是“拜伦式英雄”,它们大致可以看作同一个诗人在不同时代的表现。“叶赛宁气质”其实是“乡村最后一个诗人”在时代变迁中发现自己站在时代发展的对立面的独特表现。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认为:“叶赛宁对待自己的生命如同对待一个童话,他像王子伊万骑着灰狼漂洋过海,一把抓住了伊莎多拉·邓肯,如同抓住了火鸟的尾巴。他的诗也是用童话的手法写成的,忽而像玩牌似的摆开文字阵,忽而用心中的血把它记录下来。”他强烈渴望保留的是特定时代的地域文化,高尔基在分析他的死因时就认为他死于城乡文明的冲突,这个判断是相当深刻的。
《蓝色的雾》第一节写出了蓝雾、雪野、柠檬月色,在此环境中,诗人追忆往事,由快乐转向苦闷,;第二节将阶上的雪比作流动的沙, 暗指时光的流逝,“月光下,没有可说的话。”可见诗人心情沉闷,无话,沉默正是痛苦的最好表达,因为语言的表现力太小,正如柳永的“无欲泪先流”,诗人在此心情下压低了皮毛,偷偷离开家,这暗示诗人与家的隔膜,家人的不理解使得诗人离家出走,独自面对孤独与人生痛苦;此刻诗人想象回到故乡的情形,那时估计无人记得他,这种被孤立、被遗忘的想象加剧了诗人的抑郁与沧桑感,发出“我像被赶出自己房子的老人, 痛苦地久久默站在门旁”的感慨;第三节,诗人想起了爷爷与奶奶, 他们已被埋入“铺满雪花的坟地”,思念亲人是温馨的,但如今阴阳两隔,躺在坟地的爷爷奶奶与立在雪地上的诗人无法再重聚,亲情长存,但亲人已去,这使得诗人思考生与死,心情沉重起来;但在第四节诗中,诗人总结道:生活的有趣与否不重要,最终都会导向死亡,“大家都睡了,我们也正走向梦中”,人的必然死亡带给诗人沉重的思考,但他正因如此,“才愿热爱人们”,体现诗人对人类的悲悯情怀;最后一节诗,诗人不再回忆故乡的小房,微笑着看了最后一眼(在心中)。
《蓝色的雾》写于是诗人思念故乡之作,诗中有游子之孤独,有重回故乡,物是人非的岁月沧桑感,有昔人已去的生与死的拷问,诗人体现了抑郁的气质与悲悯的情怀,诗人对生与死的无法把握,只能寄托于热爱人们,但这种“热爱”是没有现实根基的,远离故乡的诗人只得在自己构造的童话世界中想象、自我陶醉。
二
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 )(1874-1963),美国农民诗人。1874年生于美国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11岁时丧父。母亲把他带到祖籍新英格兰地区的马萨诸塞州。中学毕业后,在哈佛大学学习两年。这前后曾做过纺织工人、教员,经营过农场,并开始写诗。他徒步漫游过许多地方,被认为是"新英格兰的农民诗人"。弗罗斯特的抒情诗主要描写了大自然和农民,这些诗形象而生动,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弗罗斯特诗歌风格上的一个最大特点是朴素无华,含义隽永,寓深刻的思考和哲理于平淡无奇的内容和简洁朴实的诗句之中。这既是弗罗斯特的艺术追求。
《雪夜林边驻足》发表于一九二三年,处于一战后,在诗中,弗罗斯特发出生与死的思考,面对享乐与奋进的选择,是停歇下来享受美景与安眠,还是趁着夜色继续前行,诗人选择了后者。首节展现了一片广阔的宁静的雪夜与林地,这在一战后的人们心中会引起很大的震撼,这也是诗人暂时躲避繁忙的现世的精神佳境;在第二节诗中,“我”的“小马”以人格化的方式出现,暗指超我,潜意识中怀疑“为什么偏在一年中最黑暗的夜里,在冰湖与林子之间,让他远离农舍停在这里”,“黑暗”意指未知与恐怖,在超我看来,“冰湖与林子之间”的美景,只是人生的旅途,是理想世界,而真正的归宿是“农舍”,即现实世界;于是下一节诗中,“他轻轻抖动缰铃,问我有什么差错”,而万籁俱寂与“柔风轻拂,雪花飘落”的瞬间是忙碌的现实世界体会不到的;最后一节,诗人感慨树林的美丽,但同时不忘履行诺言,因为“安歇前还有漫长的路程”。不得不上马加鞭,去履行未完成的任务。这一方面表明匆匆过客对人世的无奈,同时也说明其对人生所持的态度,即不留恋于一时一地的美景,不贪恋此刻的安稳,而是牢记任重道远。“安眠”不仅指安乐,也指死亡,在“冰湖与林子之间”的雪夜中过夜,生命停止了运动与奋进,也即走向了死亡。可见诗人重生,他觉得死亡前还有漫长的路程要走,还有很多人生使命要完成,进而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以从容的态度面对死。
三
叶尔绍夫指出“叶赛宁的诗歌,是深刻思考历史与革命、农村与城市、生与死、国家与人民,人民与个人等许多社会哲学问题之源。”[]相信光明,热爱人民,是叶赛宁作品的另一个特点,这体现在他的整个创作里。在叶赛宁的笔下,农村景致和农舍具有童话般的美丽,农村生活笼罩着明快的光环,诗人在这里倾注了他的最美好的情感和信念。但另一方面,叶赛宁的诗歌永远深深地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忧郁和悲哀。哪怕在最欢快的诗歌里,这种苦涩感也总是挥之不去。无论在他的忧国伤时的诗歌里,还是在他愉快接受人世间存在的现实的诗歌里,读者必定可以听到他那隐约可闻的叹息。他感叹人生的短暂,人生的有尽期,感叹人的幸福的脆弱和不易。这一点反过来更加深了人们对生活的美,对人的幸福的价值的感受。叶赛宁也常常思索生与死的问题。在他的诗里死亡往往不是表示一般意义上的生命的终结。它仿佛是表示不能如愿以偿,表示得不到或失去幸福的一种象征,一种比喻。当他感到白己的思想矛盾无法解决时,便也采取了死的办法,以求得解脱。[]罗伯特.弗洛斯特认为,一首好诗应“始于欢乐,终于智慧”。[]人们把他的诗看成是混乱宇宙中心理生存的一种方式。他对于自然、上帝、人类、社会以及生活都有全新的洞见。[] 他的《雪夜林边驻足》正体现了他的这一创作主张。诗中先展现美景与欢快的心情,后表达人生哲理,勉励人们在人生的旅途上不忘责任,努力奋进。“末节最后两行的重复并不意味召唤死神,只是表明匆匆过客的梦幻意识。”弗氏的说明给诗篇加上最后一层迷幻色彩,增添了诗篇如烟如雾、如梦似幻的朦胧意境,表现了匆匆过客在面对自然美景与人生之路难以抉择,左右为难,又不得不放弃自然美景,踏上人生征途的那种无可奈何、如梦似幻的心境。在景色优美、蕴意深远的画面上,我们仿佛看见一位旅人的足迹随着起伏如流的音韵在雪夜中延伸。[]
结语
综上所述,叶赛宁与弗罗斯特在自我构想出来的精神世界中,走在人生的边缘,面对生与死的考量,有着不同的认知与态度。前者以理想主义蒙蔽现实的残酷,表现为热爱、同情人民的浪漫情怀;后者在美景中不忘前行的使命。前者虽对俄罗斯文学作出很大贡献,但因悲观的心态,自缢而亡,因此诗作有限;而后者,肩负人生使命,创作大量诗歌,成为人生赢家。对两个诗人的诗歌比较,或许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人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