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笑的看着原数在那边一通断断续续,也不知这孩子是真的听到了这些还是现场编造的。但我顺着他这线索,也大概猜到了他想说长生帝君私自炼制法器,练到入迷后闭关不问世事。从此仙界势头更是一落千丈,魔界野心膨胀借此扩张。但是以魔君为人又不可能无所顾忌,定是魔君出了什么为难的问题。作为守护之神,你长生帝君应该承担起心忧苍生的重任,不该见世事艰难就逃避属于你的使命。
我满意的点点头,为自己这编故事能力深感欣慰。原数见我自顾自的笑,也跟着我笑了。我侧目看他,“你笑什么。”
原数道:“看您笑,我就笑了。”
我看他心内纯净,也不与他计较他与文叙扒门偷听的事了,这事要是盘问起来,一准是文叙的主意。“走吧,别让平都帝君久等了。”一直听闻平都帝君的大名,可巧有机会在梦中见识一番。
我还没迈进忧生殿,就听一声响亮的“祝神到!”从门口卫士的口中发出,吓我一跳。我才缓了缓心神,就见平都帝君已经到了跟前了。
“祝神呐,您可算来了。今日您可得给我好好卜上一卦。我在这朝堂上可是艰难呢。他们主战的一帮,主和的一帮,天天吵架。还有一派的中立的,摇摆在两派之间,时而主战,时而主和,真是不胜其烦啊——”
我听着平都帝君一路诉苦,终于把我送到了占卜的主位之上,我接过了原数递来的的黑色龟壳时候,他还没唠叨完。我笑道:“平都帝君当年不是勇挑重担吗?为了帝君之位,用尽了手段,淘汰了一众竞争者。怎么才坐了这几日天帝君就先烦了,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
平都帝君讪笑,“我为这事,我悔不当初啊。如今沾到手上,想丢都丢不掉。祝神,要不您去把长生帝君请回来吧。”
我斜眼睨他,他忙端出一脸讨好的笑意,这笑容在他那张平淡的脸上绽开,看的越发可憎。我垂眼,一手拿了龟壳一手用原数递过来的锥子慢慢钻着小孔,“平都帝君说笑了,我容澈何德何能敢去请长生帝君。就算我能舍了这老脸,也请不动。”
平都帝君腆着脸笑道:“祝神,您看您,谁不知道您与长生帝君同生共命,凭你们的关系,还有请不动的长生帝君吗。”
我冷笑,眼神锐利,步步紧逼道:“平都帝君,这才几日啊,您就忘了您当初怎么忘恩负义,怎么一步步拉拢众仙家与您狼狈为奸,怎样心满意足地登上了帝君之位。照理说您本该称心如意,夙兴夜寐,不知疲倦的。怎么这会儿才尝到三分苦头,就想把长生帝君再请回来。试问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担子一旦挑起来可有随便就扔的机遇。”
平都帝君被我骂的脸上黑一阵红一阵,但还是哀求道:“祝神,我求您了。我知道我往日犯下了很多过错,我知道我对不起您和帝君。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您犯不着和我置气不是。我这里搞得一团糟,最终吃亏的还不是这天下苍生?您身为创造神,应该心忧苍生,怎么能与我一般见识而忘了自己的责任呢。”
我听的一脸嫌弃,原数在旁边都快忍不住了。我给他一个眼色,他转身去帮我取接粉尘的黑玉盘了。我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这梦中怎的与庄既醉的版本不太一样啊。庄既醉当时说平都帝君和群臣不希望长生帝君回天庭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庄既醉说平都帝君服食醉仙草,我问他,“听说平都帝君服食醉仙草?”
“啊?”平都帝君没想到我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了这个棘手的问题,一下子哑了,嗫喏了半天,才仰着笑脸道:“我,这个,我怎么可能服食醉仙草,您听谁说的啊。”
果不其然,庄既醉说的这件事还是对的。我接过原数递来的黑玉盘,放在桌上,“看来是真的服食了。”
平都帝君否认道:“没有,您可别听他们瞎说。是谁说的,我跟他当面对质。”
“不用旁人说,原数一看你的气色就知道了。”我故意诈他。
“啊?”平都帝君这时才想起原数的医术当世无敌。他黑了脸,“原仙君说话要负责任的。我平日保养的好,面色红润,你怎么能说我服食醉仙草。”
原数被问了一个懵,他本就是个老实人,回答不上来就向我求救。我脑子一转,计上心来,笑道:“原数也只是猜测。帝君的神色在常人看来自然是健朗的,但原数医术了得,一见您就说您的眉心隐隐有些黑气,怕是服食了某些不该食用的东西。您虽然不曾食用,怕就怕您的身边有人暗暗加害您不是。阿数啊,来帮帝君把把脉,验证一下猜测。希望是咱么多虑了。”
原数领命,朝着平都帝君大步走去。我盯着平都帝君的动静,他一见原数走向他,隔了厚长的朝服,我都能感觉他的腿在抖。他抬手制止道:“不必了,不必了。祝神,我今日是来卜卦的,咱们先卜卦吧。大事面前,我个人身体康健与否都是小事。”
我嘴角微扬,“阿数,既然帝君大事在先,个人在后。咱们也不要强人所难了。”不用把脉我也知道这帝君服食醉仙草有些时日了。若是服食不久,把脉是测不到的。只有服食超过千年才能渐渐于脉搏显露微迹,万年之后,形容开始枯槁,以后便一日不比一日了。这还是上等的醉仙草,如果是寻常仙人,无力购买好的醉仙草,等而次之,买到劣质醉仙草,甚至是醉仙草渣提炼的二次服用的廉价醉仙泥,枯槁的更快。当然,上等仙人如果嫌弃上等醉仙草不够劲儿,还有浓缩的醉仙汁,当然,仙骨消蚀的也更快了。
我长叹一声,“说吧,这兆山所测无非噩梦和战争。帝君想卜哪一个呢?”
平都帝君犹豫了,我耐心等着,他终于开口了。“噩梦连连,不知从哪里讲起。还是烦请祝神占卜仙魔如果开战,仙界有多少胜算吧。”
我一听平都帝君要准备与魔界打一场,突然提起了精神,“帝君想要何时开战。”
“越快越好。”
我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龟壳,虽然方才一瞬间很提气,但此刻听他心急,却迟疑了。为何平都帝君突然想要开战,还是越快越好?他为何突然来找我,还这般心急?我疑心道:“帝君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平都帝君先愣后笑,“哪有什么旁的难事,就是一帮大臣天天吵来吵去的心烦,祝神如果想帮忙,就去把长生帝君请回来吧。我感激不尽。”
说来说去,就是干烦了。我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实不相瞒,前几日我刚刚与帝君为此事争吵过,他自卸任以来,游山玩水、修行炼药,好不自在。压根不想回来了。你说让我如何去办。”
平都帝君眼内的光一下子就被扑灭了,他自知当年为了权谋做的过分,今日同样为了权谋生不如死,在我以为他要再哀求的时候,他居然暗淡了神色,“那就请祝神卜个吉日吧。”
我弹指,黑色的龟壳下方就燃起一团三个苗头的火焰,龟壳下方一尺处,是接粉尘和万一破碎的龟壳的黑玉盘。我凝神默祷,右手指间燃起一团黑红色的焰火,我集中心神把焰火注入三苗火焰中,只听咔嚓咔嚓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过,火苗慢慢熄灭了。
我抬手接过已经纹路遍布的龟壳,平都帝君紧张的靠近,“祝神,结果如何?”
我将龟壳放平在黑玉盘中,仔细看烧出的兆干和兆枝,越看心越凉,平都帝君催促道:“怎么样?可否动兵。”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仙界有识之士呼喊制裁魔界,大打一仗的愿望已经多年了,平都帝君始终下不了决心。这次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请我挑个作战的日子,我算遍了百年,竟然没有一日可以用兵。
“祝神?您倒是说话啊。”平都帝君着急了,足见他的心已经不平静了。
我无可奈何道:“帝君,不管我说什么,希望您都能坦然接受。我身为祝神,不能为了成全您的心愿而扯谎。卦象显示,近百年内,无有用兵的吉日。”
“什么?”平都帝君不愿相信,他哆嗦道:“肯定是不准,祝神,您,您再卜一次吧。要不,用蓍草也可以。我不信,百年内一天也找不到。”
我把龟壳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平都帝君双手抓了龟壳,一行一行卜卦的结语显现。平都帝君默默读了一遍,把龟壳拍到我的白玉桌上,“我不信,祝神您不管用龟用蓍,您再卜一卦。”
“龟为象,筮为数,象先数后,故需先蓍后卜。蓍之不吉,可以再卜,但卜之不吉,不可再蓍。今日既已先卜,则没有再蓍的道理。”
“那就再卜一卦吧。”平都帝君不甘心道。
我示意原数重新拿了一个龟壳,深吸一口气,望着紧张激动的平都帝君道:“帝君,再卜一卦,无论结果如何,今日不可再卜了。”
平都帝君袖中双手紧握,他眼神执拗道:“请祝神卜卦。”
我屏息凝神,心内默祷,我也希望卦象合人心愿,但结果却仍是失望了。我抬眼看他紧张到苍白的脸色,艰难的开口道:“风雨之先,干戈不利;天翻地覆,周而复始。”
平都帝君双手按上白玉桌,“请祝神详解。”
我把龟壳递给平都帝君,“您自己看吧。”
平都帝君哆嗦着双手接过龟壳,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劝他,“万事谋定而后动。帝君,仙人寿命长久,不必急在这百年。百年之后再卜吉日吧。帝君就再忍耐些时日。”
平都帝君瘫坐在桌前,“机会难得,等不了了。”
“帝君?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平都帝君呆愣了半晌,爬起身道:“祝神,如果不按卜卦指引,结果会怎样?”
原数先急了,“帝君您要想清楚,祝神卜卦万无一失,以您之尊,轻率发动战争,只怕后果不可预料。”
我心里虽然对平都帝君的为人厌烦,但是他如今这般落魄神色,不由得心生怜悯,毕竟他与我也有些宿缘。原数已经将结果告知了。但不足以说动平都帝君。我只好叹息道:“水中捞月,无福有祸。”
平都帝君突然大笑起来,我和原数话已说尽,站在一旁。
平都帝君站起身,“路都是自己走的。祝神,告辞了。”
我喊住他,“帝君,若朝堂为难,我可以和云浮君前去帮忙解忧。”
平都帝君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多谢。费平都往日做过不少错事,但大是大非面前,望祝神尽弃前嫌。”
平都帝君虽然走了好一会儿了,我和原数还是缓不过劲来。原数直愣愣的站着,“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尽弃前嫌这四个字,难得他怎得说出口。”
我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礼义廉耻他从来都是当手段用的。”
原数道:“就怕恶贯满盈,不可收拾。殿下,难道就由着他这么胡闹下去?”
这话问到我的心坎里了。多少年了,我都在挣扎是否应出山。我虽是创造神,力量巨大到足以扭转乾坤,但是那是在世界初创阶段。退居二线这许多年,长生帝君也不在帝君之位了,魔君阴晴不定、敌我难定。纵观种种,我实是孤掌难鸣,所以以我个人力量做事,究竟接过如何,还有待尝试。况且,一旦这个世界踏上正轨,他就有自己的轨道,不再像初始阶段,一切都由我、长生帝君还有魔君三人合力左右。若想在此刻重新分配世界格局,就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若我一人行动,只怕要付出最高代价了。“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放心,这个世界是我们一手缔造的。我会守护到底的。”
原数吃了定心丸,笑道:“那我就安心了。”
他安心了,我却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几日刚与阿允吵了一架,没有新的说辞,眼下再去找他也只能干吵。不如——我灵光一闪,就去找云浮君吧。云浮君是阿允的徒弟和知己,他来劝他应该有效。
我拿定主意,心头一乐,醒了。
我躺在床上,意犹未尽的。转头去找唐允,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我回顾着庄既醉的版本和梦中版本的冲突和一致之处,思虑再三,发现与其说庄既醉的版本有误,不如说是他的版本过于简略,可能漏掉了一些细节部分。所以听起来差别太远。我就这样捯饬过来,捯饬过去,不觉天色微明。
我翻个身,闷闷的想着,这么久了,唐允还不回来,他到底偷偷跑去哪儿了。我坐起身,在床上定心了定心,决定出去找找唐允。
我推开门,一股清新的冷气裹了花香扑鼻而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去披上外衣的功夫,唐允已经回来了。我系着衣带的手停了下来,撅着嘴埋怨,“大清早的去哪儿了,让人家好找。”
唐允笑呵呵道:“昨天吃坏了肚子了。怎么,这么一会儿见不到就想我了。你这形容可是急着去找我?”
我一边解着衣带一边嘟囔,“谁稀罕找你,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唐允走到我的面前,替我解着我方才一直都解不开的系带,这情景太过暧昧,我脑袋即刻充血膨胀,忘了想要说什么了。
唐允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他轻轻的亲了亲我的耳朵,“天还早,再睡一会吧。”
我红着脸转过身去,飞快的跑到床上,盖上了被子。想想不行,又拉过了头顶。
唐允慢慢踱步过来,我躺在床上,蒙头听自己的心跳和唐允的脚步声,一唱一和的,莫名的期待和紧张。
唐允依旧躺在床的外侧,闭目睡了。
我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同我说话,我拉开被子,露出红彤彤的脸,借了微明的光线去看他的侧颜,“阿允。”我轻轻唤他。
唐允没有说话,看来是睡着了。
我往他身边挪了挪,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蛋。触手滑腻,微凉软香。香?我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字,我自己脸上一烧,跟他接触这么久了,还不曾真正有什么突破意义的肌肤之亲,他都是那么温温柔柔,不疾不徐的。我盯着他宽广的额头,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温软的嘴唇,优雅的下巴,一路看过来,又看回去。终于鼓起勇气慢慢靠近他的脸蛋,我绷着心脏,全身除了紧张旁的都感觉不到了。终于一寸一寸挪到了唐允的腮边,我微微嘟了唇,轻轻的擦到了他的脸颊。那瞬间的触感,足以使我像被力道十足的皮筋嘣到了一样,猛的弹了回去。我坐直了身子,脑子依旧空空的紧张不止。
早上天亮的快,这一会功夫,天已经大亮了。我呆坐着,看唐允微微动容的神色,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猛的击中,快乐又紧张。
“阿允?”我轻轻的唤他。
没有回音,我拍拍心口,幸亏没醒,不然定会被他好一场取笑。我歪着脑袋,又欣赏了一会唐允的哪哪儿都长在我的审美上的容颜,直到实在太困了,看不动了,才翻身躺在他的身侧,抱了他的胳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唐允喊我去藏书阁。我跟着他到了一处气派十足的楼阁,如果不是匾额上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我定会把这里认成了大殿。整体建筑根基广阔,六层楼宇,层层考究。琉璃细瓦,高啄檐牙,精细奢华堪压昆仑大殿。能费心在藏书阁的修建上,且能做到如此规模和精细,足见昆仑对藏书之重。
在我的感叹连连中唐允拿出一面腰牌凌空做法,虚空现出一面金色的大门,唐允将腰牌嵌入,金色大门打开后,实地的红木阁门才慢慢打开。
唐允抬手接了腰牌,拉着我进了藏书阁。
上古修行之术都在最高层也就是第六层陈列着,我和唐允顺了楼梯慢慢往上走着。每走一层唐允都会详细的介绍书籍存目情况以及如何使用。我听的脑袋膨胀,“阿允,这么多书,都是何人收集,你可看完了?”
唐允道:“天下书何其多,且不说存量看不完,就是每年也都还有新书收藏进馆,更是看不完了。当然有些书过目就算了,不必细看,但就算如此,想要穷尽藏书,也非易事。至于这些书是何人收集,确切的说,非一人一时的成果,而是历任昆仑尊主在位时候通力收集汇聚而来。收集天下好书、善本以及稀见之书,是昆仑立派以来的基本门规之一。故历任昆仑尊主在任时,每三年都会盘点一次书籍收集数量和质量,如果圆满完成任务,则会在门派内部上下通赏,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则会督促在下一个三年再接再厉。昆仑数万年来之所以能在仙界保持名山修行前三名的地位,除了历代昆仑尊主兢兢业业、正道直行外,也与昆仑历来以收集书籍、敦促学业大有关联。这两方面又互为表里,相互促进,共同维持着昆仑的辉煌。而书籍,无疑是增长见闻,教养子弟,保持山门兴盛的根基和关键。因为有了好书,子弟们自然学习热情高涨,从书中得到了熏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再加上良师益友的辅助提高,互促互进,历年累积下来,整个昆仑上下都形成了喜读书、善用书、爱护书的融洽氛围,所以昆仑的门风在仙界一直都是鼎鼎大名。”
我想起初来昆仑的时候,莲风要考察绿竹等人课业的事,笑道:“难怪我才来仙界时候,莲风要检查背诵了。”
唐允笑道:“绿竹他们严格来说,都是昆仑的人,他们走出去都要代表昆仑的。所以,抓教育就要一抓到底。”
我听的心一哆嗦,果不其然唐允说道:“你也要抓紧学习。只有多读多看,才能在事务处理中,更快的找到问题关键,更加稳准的处理问题。”
我带了三分赖皮和懒洋洋道:“有你在,我还用什么努力啊。”
唐允突然正色道:“我还有不在身边的时候呢。”
我见他莫名其妙正经起来,笑着推他一把,“干嘛呀,破坏气氛。”
唐允许是知道自己方才太过严肃了,微微缓和了面容。他继续上楼,边走边道:“不知你的记忆恢复到何种程度了,可记起了当年你做祝神时候的仙魔大战?”
我紧跟在他的身后,心想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倒先提起此事了。“我的记忆断断续续,最后的仙魔大战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梦到了仙魔大战之前平都帝君来找我卜卦让,让我卜个吉日,他想要与魔界开战。”
唐允对此很感兴趣,他停下脚步,拉我在身前,“你讲给我听。我竟不知他还有过这般心思。”
我不乐意的一扭头,“你当然不知,你那时忙着修炼仙术、独自清心去了,你还是护持之神呢,天下苍生都不顾了,你说你身为三大主神,你可合格?”
唐允笑道:“这是从哪里说起。我从来不曾忘记我的责任。”
听他狡辩,我不服气道:“庄既醉所言和我梦中所见都是如此,你被平都帝君逼迫退位后,就不问世事了。”
“你也知道我是被迫离开帝君之位的。那我怎么叫独自清心呢。”
“可是凭你的本事,怎么会让平都帝君这样的小人得逞呢?我不信。”
“我也想不通此事。我当年究竟为何顺势就把帝位交了出去,而后不筹谋复位也就罢了,还四处游历探查。不仅痴迷于寻找天下奇书和炼制法器,更有甚者,最后的仙魔大战我竟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庄既醉不是说,是我刻意隐瞒你吗?”
唐允摇摇头,“刻意隐瞒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岂是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而且仙魔大战在即,定是谋划良久。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我笑道:“你不要对你自己太过自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许就是一时失察呢?”
唐允道:“可是我对你知之甚深,对魔君也了如指掌,不可能这般冒失。”
我想了想,“这不全的记忆可能在剩下的那两个封印里。不如我们即刻前去吧,省的在此漫无目的的猜测。”
唐允见我急冲冲的,莞尔一笑,拉着我的手,慢慢往上踱着,“不慌,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先把上古修炼之法找到,才能更好的运化和使用这些仙力。不然就算记忆回来了,也无法操控全局,发挥应有的效果。”
“可是魔界如果抢先得了去可怎们办?”我对墨青很不放心。
唐允自信一笑,腰板儿都感觉更挺拔了,“墨青受伤不轻,短期内不可能有大的行动。况且剩下的两处比较特殊。魔界最后一个封印,墨青必然尝试过,为何打不开的原因虽然不知,但可以放心,在他伤好之前,他暂时不会再去。仙界的最后一个封印在梦海。这里是你曾经的馆舍,地位特殊,以墨青的伤势,也不可能轻易就去尝试。况且,墨青熟知你我的动向,只要你我不动,墨青就可以安心养伤。”
唐允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听的又过瘾又胆颤,“那墨青的细作,你可知道?让他埋伏在身边,岂不可怕。”
唐允哈哈一笑,“细作这东西,斩之不绝,春风又生,与其忙于拔草,不如因势利导,真真假假,为我所用。”
“你这可叫玩火?”我突然想到这个词。
唐允微微笑道:“这叫共存,只有深谙此道,才能更好的生存。赶尽杀绝往往适得其反,不若留他一线,给他个喘息的缺口,他心安了,就不会狗急跳墙。这是生存之道。比如墨青的细作,与其拔了让他重新布局,不如就留着他,让他给墨青报信,墨青自以为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他的心思就会转移到别处,我们就有更多的主动权。甚至在关键时刻可以利用细作传递假消息,出其不意。反之,若是见了细作就拔,就会逼得墨青不断的动心思,安插细作。如此一来,看似你掌握了主动权,实际上你被墨青牵着鼻子走,因为你必须分巨大的精力去寻找他的新细作,一有不慎还会走漏重大消息。”
“那发现细作就不管了吗?”我于权谋向来不甚精通。
唐允含笑,“自然也不能放任生长,不然不就被包围了。挑选一两个你觉得好掌控的细作留下,而那种一看就心机深沉的细作则要清理的毫不留情。一来震慑,二来提气。”
“哦,原来如此。”我深深的佩服唐允的谋略,不由得肃然起敬,由肃然起敬又转生为爱恋,我满目敬仰,心醉神迷。
唐允轻弹我的额头,“又分神了。”
这一弹把我弹醒了,也弹出了一个困扰我需久的疑问,我不放心道:“墨青这边不用担心了,但就算我们和墨青不去,找封印这事时日也不短了,就算再保密也难保不泄漏出去。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难道仙魔两界就没有其他的觊觎者?”
唐允嘴角一笑,“自然是有的。但是都被墨青的人打回去了。他们那点实力,还想觊觎封印的神力,自然是痴心妄想。”
听了这么久的权谋普及,我对唐允的深谋远虑大有信心,我眼珠转了转,故意求证道:“除了墨青的人马,穆青和你应该都有人手布置在外吧。”
唐允低头,赞赏地望着我,“今日表现不错啊。正是。除此之外,尚有其他几路人马,虽然蒙着面,不知何人,但左不过那几家。”
我听的上瘾,催促道:“我们还有什么帮手?”
“普贤帝君、西海还有北海。大致能猜到的就是这些。”
“普贤帝君为何帮我们?”
“普贤帝君也是个英明无私之人,当年义无反顾地扛下了大战后遍地狼藉的仙界,这些年来仙界在他的勤勉执政之下能恢复到如此,已经不容易了。他苦撑了七万年,最大的愿望的就是我们能够重新回归,他好卸任归田。”
“你怎么知道普贤帝君的心思。”
“普贤帝君找我谈过。”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知道。”
“何时?”
“在我与温正意去天庭找庄既醉的时候。”
原来这么早。我担忧道:“你是长生帝君,如果你的神力全部恢复之后,那普贤帝君就得让位。他虽然嘴上说卸任归田,内心到底怎么想的,不得而知。毕竟权力这东西,到了交割的时候,比割肉还疼。”
唐允道:“臻儿,放心吧。该来的免不了。既然普贤帝君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管真心假意,咱们做好预防就是了。万事万物都不可能做到圆满,有六成把握就算优势。咱们尽力争取有利地位,至于不可控因素,做好防护,积极应对就是了。”
唐允说的在理,我点点头,安心的跟着他又走了两层,着实有些累了,我满腹疑问,“为何不能直接飞上顶楼,走着太累了。”
唐允粲然一笑,“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让你看一看昆仑的藏书规模,让你对每一层有一个基本的印象,以后找书的时候方便一些。”
我心想:我要看这些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恨不得天天玩耍自在。但嘴上还是应承道:“知道了。等我有空再看吧。”
唐允看我敷衍,笑道:“口是心非。”说完攥紧了我的手,“阿澈,既然天道让我们历经万难重新来过,我们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重开三界繁荣,如何?”
他的手坚定有力,那力道仿佛带了使命的力量传到了我的心里。我倍受鼓舞,郑重答应道:“好。”
唐允听到我的答复,满意的笑了,他指了身后一排三、四个两人高的书架,笑道:“那今日就遍翻这些书架的藏书。”
我硬着头皮在唐允的指导下,与他一起寻找上古修炼之书。虽然只有三四个书架,但不知怎的,走起来就是走不到头。我满腹狐疑,隔着书架从卷轴上方的空白处看了唐允,“阿允,为何这书架这般长,站在书架外面时候,明明不过三米啊。”
唐允微笑着递过一卷丝帛,我伸手接了,听他讲道:“你站在书架之外所见皆是幻相,书架入口仅是一个入口而已。跨进来才能见到别有洞天。”
我点点头,望着一眼不到头的书架,更加犯难了。唐允见我愁着眉头,笑道:“念你初来,给你个简便方法。你拿好这本,照着这卷书的牙签颜色和卷轴质地来找就是了。”
我眼睛一亮,这种傻瓜方法对术法不甚精通,初来藏书阁的我来说,轻松多了。我右手托了象牙质地的细腻牙签,半寸宽,两寸长,微黄半透明,足见年代久远。正面以金丝镶嵌书名,反面以碧玉镶嵌卷数,更有云纹装点边角,不说观书,单单欣赏这牙签都是一种享受。更有紫檀轴,黄缥带,淡青帙,整个就是一件设计精良的艺术品。
唐允见我呆愣愣的站着,一手捧卷轴一手托牙签,眉开眼笑的,他绕到我这边,本想拿卷轴敲我,想了想终是不忍心,他就那么靠在架子上,低头看我。
我稀罕够了,转身向前,抬脚,正好撞入他怀。
我抬头,他正笑意盈盈的盯着我看。我脸一红,嗔道:“干嘛站在这里,吓人一跳。”
唐允笑道:“看的那么入迷,看出什么来了?”
我微红着脸,“我觉得这牙签定是值钱。”
唐允笑出声,宠溺道:“小财迷。”
我看他抱了一摞卷轴,问道:“找了这么多?”
唐允垂眸看看怀中所抱,“暂时先找这些,我们去旁边的桌椅上瞧瞧去。”说完拉着我的手,一路到了书架拐弯的一张白玉案几处,坐好。
唐允动作熟练,纤长的手指在牙签、卷帙、丝带、帛书之间翻飞,不一会儿,案几上就铺满了展开的帛书。唐允细细读过一遍,拿出其中的一卷递给我,“这一卷功法温和,练习简易,很适合你修炼。”
我笑呵呵接过,“还是阿允知道我。”
唐允道:“你啊,从还叫阿澈的时候就数你懒惰。现在还是,要是身上真有懒筋,我都想给你抽了去。”
我笑道:“我不懒,是你和赤焰能者多劳,衬托的我懒。而且我还没说呢,都是你俩都怕我累着,什么都抢着做,给我养懒惰了,还埋怨起受害者了。”
唐允听了我的强词夺理,哭笑不得,“你这叫恃宠而骄。”
我嘿嘿笑着,不知怎的笑着笑着就有些伤感。我有些自责起来,如果当年我不是在他俩的宠溺下,日渐懒惰,如果我能多关心一下仙魔之间的事务,如果能早一点插手平都帝君与魔界的干戈,如果能早一点干预日渐衰退的仙界大势,结局会不会是别的样子。我眼含愧疚,道:“阿允,当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疏于政务,当年你本不必死的。仙魔之间可能是另一副天地。”
唐允见我突然提起旧事,安慰我道:“阿澈,一切自有天意。盛极而衰,周而复始,这事天地间的规律。你我纵然是主神,也无法左右天命的。再者,方才是我打趣你呢。阿澈不懒,是天地创设已成,步入正轨,本就无需过多干涉,而且,有时候阿澈也只是想偷空玩一会儿,真正到了大事上,坚毅、勇敢、果决也是无人能比的。”
我听他一边夸奖我还一边夹带打趣,挂着眼泪笑道:“唐允,你到底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唐允笑弯了眉眼,“自然是夸你呢。”
“哼。懒得理你。对了,你练习哪一卷?”
“这里都没有,我们再去找找吧。”唐允说完已经起身走了。
又找了半天,在我忍不住的哈欠声中,唐允拿了一卷竹简,道:“找到了,走吧。”
我跟着他原路返回,在离开六楼时候回头望了满架的图书,方才虽然找的困倦,但要离开这里,竟还有一丝不舍。
唐允察觉到了,他笑道:“是不是很留恋这里。”
我点点头,“待得时间越长,越是莫名的感觉熟悉和不舍。”
“这里的书,是我们俩一起收集的,你自然感到熟悉。”
什么?我突然笑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祝神和长生帝君难道是昆仑的第一任尊主?”
“正是。”
“他们处理仙界和梦海的大小事务,还有空创立昆仑!”
“当年世界初成,一片欣欣向荣,你我也志气满满,要把仙界打造成永葆生机之福地。当时,资源富足,财力丰厚,唯一欠缺的就是人才。所以你提议兴建一处修仙胜地,号召怀有报效仙界乃至魔界的人都可以来昆仑修行、探讨。你在仙魔两界不拘一格、广聘名师,招收修行者也是不论门第出身,只要资质好,真心想为子民谋福利的人都可以免费入学。你、我还有赤焰,也亲自担任讲师,那些年的辛劳和付出,培育了仙魔两界几乎半数以上的精英,仙魔两界也因此和平共处、繁荣了近十万年。真可谓一时之盛啊。”
我听的热血沸腾,举着手中的卷轴问道:“这些卷轴是当年的讲学用书?”
“一部分,还有不少是你的卜筮用书,另外赤焰搜集的魔书在那边靠窗的地方,有空也可以看看,对你有好处。
“我们现在挑几本回去吧。”我对魔界的书着实感兴趣。
唐允开心一笑,重新返回。他带着我在魔界书架前找了几本,替我拿着。我心满意足的跟着他离开了藏书阁。
走在路上,我看着来来往往的白衣修行的昆仑子弟,记忆中闪过一张张上古的昆仑碎片,看不真切,我问唐允,“那昆仑培育的那群精英现在都在哪里?”
唐允眼望前方,擦身而过的昆仑子弟纷纷行礼,看着一张张风华正茂的脸,不由叹道:“凋零的凋零,避世的避世,朝堂、世间已经几经换血了。”
我听他感叹,突然想开了,我拍拍他的背,“莫伤感,你我都已经又活了几世了,何况他人。”
唐允笑了,“不愧是阿澈,不管什么挫折都能永远乐观、积极应对。”
我听他夸赞,嘴角飞扬,“那可不。”
“阿允、阿离,你俩去哪儿了,找了你们半天了。”明朗气喘吁吁跑过来。
唐允道:“去了藏书阁,这般着急何事?”
明朗嘿嘿笑道:“没事,就是看你俩不在,找找你们。”
我郁闷的看着他,“明朗,你得加强修炼了,才走了几步,怎么喘成这样?”
明朗道:“不是我身体不好,是方才被追着,跑的猛了。”
我诧异,“这昆仑人人步履稳健,丛容持重,你又是贵客,谁敢追你?”
唐允浅笑,“谁让你又去招惹她。”
明朗着急着辩解,“我发誓,这次我绝对没有主动招惹她,是她见了我,撒开腿就撵来了。”
他俩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好奇地问道:“她是谁?”
明朗道:“是慧慈天尊的小毛驴又出来遛了,这蠢驴每次见了我就撵,遭瘟的——啊,阿允快救我,不是甩开她了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唐允站着,任由明朗在他身后揪着衣襟,纹丝不动。
我顺着哒哒的蹄声,看到了一头模样俊俏的小灰驴欢快的跑了过来。她跑到唐允面前,温顺的看着唐允。
唐允笑道:“小灰桃,你又逗明朗了。”
小灰驴咧开嘴笑了,我擦擦眼睛,确定她在笑,欢喜道:“阿允,她在笑呢。”
小灰驴见我夸她,过来舔舔我的手,我心花怒放,摸着她的鼻子,“真可爱。”
明朗在唐允身后贱兮兮道:“她才不可爱。天天啃别人屁股,就是头坏驴。”
小灰驴的脸肉眼可见的拉了下来,她撒开腿就去唐允身后咬明朗,明朗一声惊呼,飞跑出去。他边跑边喊:“阿允,快管管你家驴子!哎吆!你吃什么长的,你不累么,你跑慢点,你让我歇一口行不行啊。”
我看着一人一驴跑远了,笑道:“你怎么不喊住小灰驴。”
唐允嘴角含笑,“你别看明朗咋咋唬唬的,他心里欢喜着呢。”
我说怎么看他跑那么开心,原来如此。
我还是感觉小灰驴跟明朗闹着玩的方式有些奇葩,我笑问:“为何小灰驴要啃他屁股呢?”
唐允道:“往日一场误会。然后以后就这么打闹下来了。”
话说当年明朗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他跟着唐允来昆仑做客。他那日穿了一身花哨的衣服,罩了一件绣了桃花和桃子图样的罩衫。他一来就非常喜欢小灰驴,跟小灰驴玩的不亦乐乎。小灰驴是慧慈天尊的坐骑,因为昆仑多桃,小灰驴又常常啃来吃了,所以慧慈天尊心血来潮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小灰桃,由此也可见小灰桃对桃子的喜爱。后来小灰桃玩饿了,唐允就和明朗一起带着她到几颗低矮的桃树下吃桃。明朗也是好心,他看小灰桃只能够得到低矮的桃子,就想把树头那颗又大又红的桃子摘下来给她。正在他奋力摘桃的当口,因他的罩衫上的桃子在桃枝掩映下仿佛红了桃子,小灰驴一个眼花就啃了上去。这一啃不得了,以后明朗一见她就逗她,一逗她她就上疯,然后一人一驴就撵着满山遍野的跑一阵儿。
我笑道:“那就由他俩玩去吧。”
唐允道:“师父年纪大了,也懒得到处走,小灰驴就天天在昆仑闷着。有人陪着小灰桃跑跑也是好的,我想明朗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赞同唐允的观点,因为明朗是个外粗内细的人,他的小善良往往都体现在不经意间,我突然想起这是我第一次见小灰桃,不禁问道:“小灰桃平日养在哪里?为何上次我来昆仑没见到她呢?”
“你来的那几日,她正好被元敏真君借走了。”
“元敏真君借小灰桃做什么?难道当坐骑,骑着出远门了。”
唐允难得笑的欢畅,“不是,是给明朗借的。明朗被硬生生的带回了仙界,虽然元敏真君告知明朗,你我也已返回。但是他被父亲困在镜湖山庄,不能眼见为实,天天在家吵吵闹闹的。元敏真君没办法,只好来跟师父借了小灰桃去陪他几天。”
我想起了到镜湖山庄明朗闷坏的样子,笑道:“元敏真君也是爱子心切啊。明朗私自下凡,把他担心坏了吧。
唐云笑道:“所以,好不容易逮他回来,必然要关他一阵禁闭的。”
正说话间,明朗和小灰桃又跑回来了,明朗在前面边跑边逗小灰桃,“啊呀呀,快撵上了。你跑慢一点呀。啊呀。”
“嗖”的就过去了。
小灰桃在后面哒哒的跑的欢快,也“嗖”的跑了过去。
唐允笑道:“走吧,忙了一天了,回去歇一下吧。”
我点点头,伸手就挽住了唐允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唐允突然僵了一下,我抬眼望去,所有的人都石化了。
我从他的胳膊上抬起头来,“这突然是怎么了?谁施了定身咒还是怎的。为什么就我能活动自如?”
唐允板着脸,“各忙各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