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的平凡爱情

爱情是很幸运地遇见那个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那时，妈妈在姑姥姥家里帮忙，很早起来就扫大院收拾屋里，做饭洗碗，做事勤快麻利，姑姥姥经常在自己女儿面前，夸我妈责备她。白天还在面粉加工厂筛面，把糠都筛净，漏下细细的白面粉，说筛满一袋才给一分钱，但她也做得不亦乐乎，当时白面可是稀罕物，有的人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一顿白面做得面条、馒头或饺子，妈妈说那时老东家管得没那么严，加工完事儿之后，就该是她们收拾整个厂房的时候了。为了白面，她们会把面袋子上的面抖得干干净净的，甚至在机器上的漏缝儿里把面扫出来，有一两是一两，装在自己的袋子里，积少成多，隔几天也可以吃顿白面呢。

妈妈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小学毕业之后就没去上学了，每天挑水做饭，一年四季下地干活，小小的肩膀挑起整个家。说是在姑姥姥家里帮忙，不如说是去学持家的本事了，做饭做家务干农活她样样做得好，因为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啥都不会到婆家是会受欺负的，要强的妈妈，学会了做衣服、做鞋子、纳鞋垫等各种精细活，还炒得一手好菜，渐渐得心应手。所以在我12岁左右的时候，妈妈就让我在家里学和面、擀面、拉面、擀饺子皮、摊饼，清楚地记得暑假的时候，同学朋友们都在外面敞亮地玩儿，就我被关在家里闷闷地学做饭。那个时候我还够不着家里的灶台，就把面盆儿放在一把矮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儿。北方的面食很多种，但她并不是让我从最简单的学起。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每一道工序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拿和面来说，多加水面就容易成团，可是我只能用最少的水，和出最有劲道的面团，这不是难为我嘛。加了要求的那么多水之后，面，依旧还是干的，一块一块地，不管我怎么用力揉，它们根本和不到一起，我气得哗哗地流眼泪，还因为过度用力，汗流浃背手心还疼。如果你觉得我可以悄悄地加水，那是不可能的，我妈就站在我的旁边，边指导我边看着我。即使那样，我还是没有学会。那是噩梦般的日子，在我眼里，我妈特别严厉，我很“怕”她。

我爷爷是中学教师，但是我爸没有经得住小伙伴儿们的撺掇，并没有好好读书，而是会趴着拖拉机去看电影，尽想着当时的快乐了。其实我爸不是我爷爷亲生的儿子，是跟爷爷的亲生女儿换过来的，据说爸爸他以前自己家里是做醋卖醋的，家里都是男孩儿，就不知怎的把他换了。可是不久我叔叔就出生了，宠爱都渐渐转移了。我爸极少提这些事情，只是偶尔听我妈讲过，说小时候，爷爷买了烧饼会藏起来悄悄给叔叔吃，我爸只能喝点儿米汤填肚子。那时候姑姑们都出嫁了，下地看孩子，所以都落在他身上。爷爷生病住在县医院，每天骑着自行车跑个来回，得四个小时，却从无怨言。医院的灶台，只有一个，但是病人却极多，为了早点儿做好饭，爸爸都是趁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就开始忙活做饭，十几岁的年纪，睡懒觉从来跟他无缘。所以，爸爸的厨艺也还是很不错的，从小练出来的，面条土豆丝都可以切得细如丝。

虽然爸爸书读的不多，初中毕业就与学校说再见了，但是写的一手好字。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自己特别感恩和一辈子忘不了的老师吧，这个老师的一句话，我爸始终记得，“不管学习好不好，字要写好。”所以，他把这作为教育我和弟弟的信条，整天挂在嘴边。我的毛笔字就是爸爸教的，每天练得就是大写的一到十。用粉笔在地上写，用水在水泥地上写，用铅笔钢笔练字，并不觉得是苦。爸爸虽然文化不高，在我还在上小学还没接触英语的时候，爸爸却教会了我ABCD歌，也增加了我对英语的兴趣。在我印象里，爸爸永远是袒护我的那个人，在妈妈那里受气了，我爸总会开导我，给我买好吃的。严母慈父，如是也。

我一直觉得年轻时候的妈妈很美，双眼皮大眼睛瓜子脸还有一头乌黑透亮的秀发。 我们可以把那天想成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日子，两个青年人经介绍第一次见面。估计俩人也没说什么，就打了个照面，只会偷偷地看看对方，又羞涩地低头，这就算认识了。说来可怪，我爸已经快要与村里另外一位姑娘定亲了，我姥姥姥爷也对一个小伙子很中意，也在逼着我妈问想法。我妈说，那个家里认同的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的，有刚盖好的青砖瓦房子，家里还有拖拉机，条件都不错，可我妈就是看不上，觉得少了些什么。我爸家里呢，房子还是土包房子，下雨还得搬着锅碗瓢盆儿到处接水，雨大了，家里就会上演水漫金山。我爸也就是在别人家里帮忙炒花生米装酒，家里也就最多有一辆28自行车，完全比不上啊。当然，我姥姥姥爷是反对我妈嫁给我爸的，还一直吵架，说跟着我爸只会吃苦受累，但我妈不管，听说她当时还闹着离家出走，非我爸不嫁。我爸也推掉了自己的那门儿亲事，也执意要娶我妈。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呵，就这样家里人执拗不过他俩的热情，终于嫁给了我爸。据我妈描述，那时候你爸就花了1000块钱就把我娶回家了，家里的只买了一个金星牌的黑白电视，一辆太行牌自行车，一台缝纫机，连结婚用的铺在床上的毛毯都是借的，第二天就还了人家。家里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真的是一穷二白。结婚后不久，我妈经常去娘家，拿吃的喝的用的来贴补家里。 我想说的是，我妈坚定地认为她没看错人。什么能比得上新婚小两口对生活热切的期盼和干劲儿，妈妈在家里养猪养鸡种地，爸爸也在外面找活干，艰苦的日子过了几年，煎熬了几年。妈妈可真是勤俭持家，悄声悄息地攒了一些钱，终于俩人说先要把房子盖起来，这是最要紧的事儿，雨浸湿了屋子，就算天晴了，家里也是很潮的，我还记得我在家里顶着盆儿听着雨水掉在盆儿里的声音。95年的时候吧，我家盖起来了村里第一个二层楼房，当时花了1万块，对于这对年轻的夫妻来说，真是不容易！村里人都羡慕我们家，说我爸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只有他俩自己知道当时是怎样地紧衣缩食，怎样地操劳，怎样地发狠地干活，说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盖房子了，太伤了。就这样相扶相持，我们家终于可以摆脱雨水的近距离洗礼了，我也经常跑在楼上看书写字，觉得很神气。我妈说吃苦受累她愿意，因为她可以看见希望看见奔头。由于家里钱都拿去盖房子了，还借了外债，我跟弟弟上学交不起学费，一到开学的时候，经常被老师点名回家拿钱才能上学，那段时间是家里的困难时期，说不管怎样也得让他们读完高中吧，就拼命地干活挣钱。我很庆幸我的父母从来都是宁愿苦自己也不会苦孩子的父母，也不会轻易地掐灭我们未来的希望，一直支撑着我俩读书。 我和弟弟两个人也都是在最便宜的公立学校读书的，家里没有闲钱，支持我们去读好点儿的私立学校，小考中考考到哪里去哪里读，不用交额外的费用，我那时也是如果是要家里花钱才能去的学校我是坚决不去的。就这样我一步步地读完高中考上大学，也成为了村里少有的大学生，爸妈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能考上大学，他们也不知道考上大学能干啥，就这样考上了，就去读了。没有坐过火车，不会说普通话，都成了我去学校的恐惧。说实话，都不知道外面的普通话是咋样的，只知道在市里读书的孩子说的话，那是普通话。我心想，新闻联播里的应该是普通话吧，就每天默默在电视前，跟着学，跟着说。这几年，虽说辛苦，但家里人打心底里开心。

在我大四那年，是我放寒假前的一个月。妈妈生病住院了，在医院一待就是整整一个月，那时我在学校，他们却没有告诉我。我一直蒙在鼓里，直到我放假回家，我才觉察出不对劲儿，每年都是爸爸骑着车来火车站接我回家的，可是这次他却让我自己乘公交回来，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刚刚下过雪，路很滑，我走到村口，碰见了姑姑，她骑着电动车说是要去我家，就把我的行李带着我回去了。在路上，她说你妈生病了，你爸也累倒了在家躺着，我心咯噔一下，颤抖着问我妈怎么了，我姑姑耳朵不太好，没听清，说你妈腿疼，出院了，我就愣住了，心里害怕至极，心里翻江倒海的，可是我明明在这一个月中间也打电话给家里，都是说很好，也没听出有什么异样，我希望姑姑说的不是真的，那时真想自己跳下车跑回去看个究竟，可又不敢，万一姑姑说的是真的，我怕我受不了，还是越晚回家越好。忐忑地开了门，到家之后，看见满是人，哥哥嫂子弟弟还有姑父，妈妈躺在床上，看出来身体特别虚弱，桌上还摆着各种药，我这时想要证实的事情，发现是真的了，爸爸也躺着，看着我进来了，他们都笑着跟我说，“你放假回来了，冷不冷？”我说不出话，就只顾着哭了，泪一下子涌出了不争气的眼眶。我发抖地拿着桌上的药，看着奇怪的名字，顿时心里空落落的。爸妈看见我哭他们也也偷偷地抹眼泪，亲戚们都说，闺女听话，别哭了，你妈刚刚出院，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我才慢慢地哽咽着，不敢发出声。这病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对于没有经过事儿的孩子来说，却好像是要天塌下来了。妈妈身体那么好，怎么会住院，一下子没法接受而已。 到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是怎么在医院伺候我妈妈的，都是妈妈含着心疼的泪说给我听的。那时，病房里的病友都羡慕我妈找了个好老伴儿，怎么会把人伺候的这么熨帖，在病床上动不了的妈妈，看着爸爸这么辛苦，晚上趴在床上就睡着了，还想过一死了之，不想拖累人，可是恨自己没那力气，没办法！再加上一个病房里的病友的乐观，以及主治医生和护士的开导和鼓励，我妈才渐渐了接受了自己生病的事实，也开始学着不再任性，咬着牙做康复训练，恨得自己还咬破了嘴唇。流了很多血。他们俩都想在我放假前，一定要出院，终于还真的是赶在我回来的前一天出院，以为这样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医生和护士都惊叹于我妈的坚强意志力，就整整一个月熬过来了，身体渐渐恢复了。那段时间，是苦了弟弟了，他那年正要高考，家里却没人照顾，大冬天的没有火，家里妈妈养的花，都冻死了。周末自己回到冰冷的家里，把衣服洗了，随便吃点儿东西，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顺道再去医院看妈妈，一下子就长大懂事了。妈妈，一直说的一句话便是，自己很知足，很幸运遇见我爸爸。爸爸笑着跟我说，事情都要慢慢经历的，活不老，经不了。好多年，都没牵过你妈妈的手了，这她病一场，搀扶着她，牵着她的手走，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我心里暖暖地，觉得爸爸好可爱！ 妈妈身体基本上康复了，也更加乐观地看待事情； 爸爸本来就是一个达观的人，他俩在一起，还是那样，总是我爸让着我妈。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当然会偶有小吵小闹，但他们一直是彼此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