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久长 怎舍离你太远

      早晨的时候,西禾像往常一样打开卷帘门。屋外是刚刚苏醒的清晨,有些微凉,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斜对面的早点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开了张,铁勺碰到锅时,叮叮当当一阵响。他有些许的不耐烦,转身又进了屋内,片刻,又倒了回来,向早餐铺子处走去。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西禾开始切糖。将刚做好的牛轧糖放到案板上,用刀切成四大块,然后再将这四大块切割成无数小块,接下来就要用糯米纸把糖一块块包好,装袋,最后摆到货架上。这套工序他重复了很多年,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个时候,面前的老太太还很年轻,腰也不是弯的。甚至很多时候,她都可以提着好几块待切的牛轧糖,健步如飞的一路小跑到案板处,一口气切上好几块。那个时候西禾还很小,他搬不动牛轧糖,一块也搬不动。所以他只能跟在外婆的身后跑来跑去,外婆会时不时的塞他嘴里一块糖,西禾嚼着带着花生香气的牛轧糖就开心的不得了,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呼”西禾放下手中的刀,扭了扭手腕,就开始包糖。一直坐在店前晒太阳的老太太转过了头,示意西禾把装糖的小篮子拿给自己。西禾也不客气,将带糖的小篮子和着糯米纸全都搬到了老太太的面前。“真不知道尊老爱幼,给我这么多,就不怕累着我?”老太太砸吧着嘴抱怨。

        “得了吧,我这是为你好,多活动活动,强身健体呢”西禾说着,就往店里走。这几天过节,小孩子肯定会很多,他得多做些糖,省的一会缺货。老太太还在砸吧着嘴抱怨,手上却利落的很,一手糖纸,一手牛轧糖,一会的功夫小筐便见了底。老太太拿着小筐去给外孙得瑟,外孙装作没看见,起身去招呼来店里买糖的客人,老太太用力砸吧了一下嘴,却小声嘟囔了一句“没礼貌”。

        果然不出所料,店里一天都很忙,西禾左右乱转,晕头转向的,他不止一次的问外婆,为什么不雇个人来帮忙,小店的生意挺火,再多做些岂不是赚的更多?每每问及此事,外婆都在打哈哈,反正不会正面回答,问的多了,西禾就不再问了。他说,反正我干这几天就该回学校了,你开心就好。外婆忽然就认真了,不停的说着,开心。

        夜晚的时候,西禾早早就关了门。老太太做了花生酥,直接奔二楼的阳台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的外孙在哪。

        老太太将花生酥放到阳台的架子上,学着外孙的模样,单手撑着脸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方向。这么多年了,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外孙在想什么。

        可是外孙不说,她也就不问。外孙长大了,什么事都往心里藏。想到这她就挺心疼的,鼻子一抽,就出了声响。外孙也不回头,就那么自言自语似地说:“大世界我也去看了,也就那样了,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愿意回来呢?再不回来,我就要忘记他们了”。

        外婆在偷偷擦眼泪,她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没他们,我家乖孙也活得挺好的”

        西禾听着身后没了动静,转过了身,老太太眼泪没擦干净,眼角还有些红肿。西禾笑嘻嘻的伸出了手:“我今天干的可不少,快分钱,别想转移我注意力”。

      老太太忽然又哭了出来,又哭又笑地说:“我怎么养了你这麽个白眼狼”。

        以前的时候啊,西禾特别讨厌这家店,他以前特别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条小巷,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只要冲出了这条小巷,离开了这个小镇,向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的方向一直往前走,一直走,总有一天,他可以看到爸爸妈妈,看到他们在向他招手。可是啊,西禾上了大学才知道,那颗最亮的星其实是一颗行星——金星。向着它一直走,一直走,总有一天,他还会来到这家小店,他出生的地方。

        西禾大了,他明白了好多,年轻时再向往远方,落叶仍是归根的地方,他不再执着于离开这座小镇,就像那向往着大城市的父母,无论如何,他们离开了,还有自己陪着外婆就是了。外婆老了,离不开他。

        西禾要走的时候,下了一场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西禾站在窗前,视线正对着窗外的那棵槐树。

        槐花开得正旺,一簇一簇的,毛毛细雨打在上面,很快便凝成了一颗颗小水滴,水滴的重量拉着槐花往下坠,绿叶映着水滴,真是一幅清新的画面。

        西禾痴痴望着,竟都没有听到姥姥的喊声

        姥姥出门便看到了立在窗前的外孙呆呆地望着槐花出神,思绪流转,不免忆起些往事

        画面是十六年前,五岁的外孙哭着跑出屋门去追赶拉着行李箱的女人,可是他的腿太短了,跑的又那样急,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厅堂前,腿上渗出了血迹,毛毛细雨打在他的脸上,他哇哇地哭着,含混不清的喊着:“妈妈不要走”,可是女人始终没回头,她拉着行李箱,急急的离开了这个家,留给了小男孩一个决绝的身影

      外婆细声哄:“外孙乖,外孙乖,外孙听话了,妈妈就回来”

        外婆在外孙摔倒的地方种了一棵树苗,外婆告诉外孙,等树苗长到和外孙一样高,妈妈就回来。可是外孙等了这些年,等树和自己一样高,等树比自己高了又高,妈妈没等来,槐花倒是收割了不少。

        “外婆,走,回屋吃饭了”西禾对着外婆喊        外婆一巴掌打掉了扶着自己的手,“外婆没聋呢,喊什么喊”

        西禾嘿嘿的笑着,外婆的力气又小了,头发又白了,耳朵也不如从前了,看来,以后他该多回家看看了

        如果这样能使外婆开心的话,多回来看看也不错

        西禾拉着行李箱,大步的朝前走,转弯的时候,他向后瞥了一眼,外婆佝偻着背,痴痴的望着,背后是一座古镇,古色古香的,纯天然的构造,刚下过雨的天空湛蓝,绿树红花交相辉映,青石板湿漉漉的,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气中是泥土的芳香,而西禾却明白,纵使小镇这么美,外婆却只能等来自己了。           

        外婆永远不知道,西禾找到过妈妈,在那条狭窄的弄巷,妈妈紧张的表情,男人陌生的眼神,还有那张被塞在手里的离婚证,是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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