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掌踢踏舞

把对数学非常擅长的人硬推到演讲台上的时候,往往会舌头打结,语无伦次。同样的,我认识很多演说家经常被超市的收银员大声的催促,因为扳着手指头计算结账的零钱而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身后排队埋单的顾客已经排成了长龙。

在没认识克努克之前,我从来没意识到,和人一样,棕熊们也分聪明和者不聪明的、身手敏捷或是动作愚钝的。而且,就算是灵巧的年轻小熊也不是手脚都一样的好使,比如小棕熊克努克就是个有趣的例子。

当最后一颗蓝莓也脱下牛奶样的乳白色外衣露出可爱的蓝色套头衫的时候,秋天也如期而至。这对于刚刚离开父母不久的年轻棕熊来说,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每年一度的盛宴就从这时开始。最机灵的年轻棕熊总是能抢到小瀑布顶上最有利的位置,从大海里回游到小河里产卵的大马哈鱼会拼尽全力从逆着水流往上蹿,如果技术娴熟的话,只要看准时机一张嘴,肥厚的大鱼就会跳到嘴里,毫不费力的饱餐一顿。

克努克的爸爸就是掌握这种技巧的、最聪明的熊之一,当初正是他纯属而潇洒的捕鱼姿势打动了熊妈妈,才又了克努克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作为家里第一个孩子,熊爸爸当然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传授给小克努克。遗憾的是,自从克努克会走路,一直到他长大成熊、独立生活,他始终没能学会爸爸的本事。“克努克,你的嘴巴太笨了,唉,看来你是没有这个天分了。”看着每天起早贪黑泡在小瀑布里,把自己的舌头都咬得肿成油条似的克努克,熊爸爸只好放弃了把自己的大儿子培养成捕鱼高手的计划。

好在,克努克的妈妈还有从娘家学会另一个绝技,采摘蓝莓。当别的熊还在抱怨灌木丛里的蓝莓实在难采的时候,熊妈妈就已经轻松地摘了一筐又一筐酸甜饱满的蓝莓,足够全家舒舒服服地享用一个冬天了。“克努克,学着我的样子,把你的小爪子抬得高一些,再高一些,轻轻的一抖树枝,蓝莓就会完整地落在筐里。不对,不是这样,轻一点、再轻一点...啊,我的蓝莓,好吧,今天的晚餐又可以吃蓝莓馅饼了。”妈妈用尽了耐心,确认克库克不适合学习采摘蓝莓,决定放弃再带他一起去采摘的那个晚上,弟弟妹妹们也一样的失望。如果不是克努克笨手笨脚地捏坏那么多蓝莓,他们怎么会每天都有机会吃到酥烂的蓝莓馅饼呢。

最为一直棕熊,如果嘴巴不够灵活就捉不到肥美的大鱼,如果爪子再不够灵巧,就连蓝莓这样营养丰富的浆果也很难吃到了。克努克就很不幸,既没有继承爸爸良好的运动基因,又没有学会妈妈传授的敲门。虽然他是森林里起床最早、干活儿最勤劳的小熊,但是由于营养不良,比起别的小熊,他实在是太瘦弱了,以至于有几个冬天在别的熊窝在洞里,一边做着美梦,一边靠消耗身上厚厚的脂肪等待春天来临的时候,克努克却因为饥肠辘辘,不得不提前结束冬眠,冒着凛冽的寒风,蹚开厚厚的积雪,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

“嘿,克努克,你让开点,挡着我的路了。”全身裹着雪白绒毛的兔子一不留神和克努克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兔先生。我实在饿得发昏,走不动道儿了,不知道这是你的小路。”克努克谦逊地朝雪兔作了个揖。

“真是只笨熊,那棵大树你看到了吗?”兔子立起上身,用一只长耳朵直着山脚下一颗光秃秃的大树,“那是板栗树,秋天的时候,有好多好多栗子掉下来,把我和松鼠的窝里都堆满了,现在肯定还有很多没人要的,看你饿成这样子,还不去捡点儿,用柴火一烤,嘿,那味道,绝了!”

“太感谢了,兔先生,我这就去!”克努克抖了抖头上的积雪,咽了一大口口水就往雪兔指点的方向跑去。

“这只笨熊,栗子好吃,壳难拨,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还会有得剩嘛,我和松鼠那么灵活都害怕被栗子带刺的硬壳扎到爪子呢。”雪兔看着克努克笨拙的样子,捂着嘴偷笑。

克努克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连滚带爬地跑到栗子树下,又喘了一会儿,才又攒了力气推开积雪。果然,积雪下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比拳头还大的山栗子,和我们平时在超市或者炒货铺子里买到的栗子不一样,山里的栗子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带刺的硬壳,稍微不小心就会被扎得嗷嗷直叫。克努克已经饿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刺不刺的,伸出前爪就去抓一枚最大的山栗子。

“嗷~~~”克努克痛苦的一声呻吟把树上的积雪都震得稀里哗啦的往下掉。住在对面山谷里的雪兔正在啃胡萝卜,听到这声惨叫把他笑得四脚朝天,差点被胡萝卜噎得背过气去。

“这小东西,真厉害,我得小心点儿。”克努克忍着眼泪,一下一下地舔着自己被刺得火辣辣的大爪子,看着一地的山栗子,“鱼刺和这些毛刺差不多,也许爸爸教的捕鱼方法能用得上。”

“嗷~~~”又是一声沉闷的惨叫,克努克的嘴上挂着毛栗子,舌头也被扎得肿成了油条。对面山谷里的雪兔这回也跟着遭了殃,幸灾乐祸的兔子听到克努克被自己戏弄得二次嚎叫,这狡猾的兔子乐极生悲,被胡萝卜的渣滓呛得差点就背过了气。

克努克就更惨了,前爪不敢动,嘴巴又生疼,只好硬着头皮用一只后腿一跳一跳地躲开栗子的芒刺,用另一只后腿轻轻地把栗子搓成了堆儿。从中午一只忙到太阳落山,才勉强凑了够一顿的栗子,架起篝火把栗子烤了吃。

食物匮乏的冬夜,谁能抗拒这一堆暖和的篝火,再加上烤栗子的香味,附近的小动物都慢慢地凑过来,想和克努克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吃吧,朋友们,吃完了我再弄,这么冷的天,可别饿着肚子。”克努克刚拨了几个栗子,就发现了在周围探头探脑的小动物,于是慷慨地招呼大家都聚在篝火边一边取暖,一边剥栗子吃。

“真是个好心的小熊。”大尾巴的花皮松鼠捧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一颗栗子,吃得最带劲儿,“不过你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害怕这些芒刺,早把所有的栗子都搬回了自己的窝。”

栗子虽然多,可是聚过来的小动物更多,克努克还没吃上几颗,栗子树下所有的山栗子就已经被大家吃光,只剩下一地的栗子壳。

“这样可不安全,得把篝火踩灭才行,你的脚最大,应该你来踩。”花皮松鼠拍着吃得鼓鼓的小肚子,趾高气扬地指挥克努克。

“嗷~~~”克努克哪里知道看上去已经烧乏的篝火里,还有这么烫的火星,他被烫得大叫,捧着一只脚跳来跳去的样子,滑稽又好笑。

“松鼠的主意可真不地道。”雪兔赶来的时候,花皮松鼠已经被克努克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在雪地里直打滚儿。

“没事、没事,是我太笨了,松鼠的主意其实挺好。”克努克红着脸还在替捉弄他的人说好话。

“我听说山脚下的湖里有好多大鱼,看你这胃口,估计填饱肚子只需一条。”雪兔吧唧吧唧了自己的三瓣嘴,又用长耳朵给克努克指了新的方向。

“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的肚子正饿得鼓鼓叫!”克努克一听到有食物,黑豆似的两只小眼睛又兴奋得直发亮。

“快去,快去吧,趁着这么好的月光!”雪兔看着克努克笨拙的背影,捂着嘴偷笑,“你可要小心点儿,湖面的水可不是一般的凉。”

冷冷的月亮毫不吝啬把结冰的湖面照得一清二楚,清澈的湖水冻成的冰壳比水晶还要透亮。

克努克吸取了刚才的经验,没有贸然伸前爪去拍湖面上的薄冰,决定先仔细观察鱼儿的位置再趴到冰层上。

瞄准了好一会儿,克努克才看准了冰面下一条懒洋洋的大鱼,站起身来,想用后爪踩一个洞,再趁机把大鱼抓上岸。谁知两条腿刚踩上湖面,咔嚓一声,冰层就裂了一条缝,刺骨的湖水一下抱住了克努克毛茸茸的大爪子。好在水并不深,克努克慌乱之间,只好深一脚、浅一脚躺着冰水往岸上跑,哪里还顾得上藏在岸边草丛里的雪兔和松鼠为自己导演的恶作剧拍手大笑。

又黑又冷又饥饿,克努克好不容易爬上了岸,喘着粗气仰面躺在积雪上,“唉,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熊先生,您好...您睡醒了吗?”一个颤抖的声音把克努克叫醒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树梢。

“哦,您好、您好,我不是故意挡住您的路,看我这笨样子,一定又给您造成了困扰。”克努克揉着眼睛坐起身子,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就内疚地开始作揖道歉。

“没有、没有,吵醒您的美梦,是我做得不够好。”衣着考究的老爷爷把宽檐的礼帽扣在胸前,也朝克努克鞠躬回礼。

“昨天路过栗子树下,远远地看到您在篝火旁边的舞蹈,”老爷爷赞赏地朝克努克微笑,“还有您在月光下的那段踢踏舞也实在是无比地精妙。”

“您快不要说笑,我只是一只笨熊,哪里会什么舞蹈。”克努克被老爷爷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只好嘿嘿地傻笑。

老爷爷重新带好自己的礼帽,还从身后拿出一只手鼓,“如果您不介意,可否能再为我跳一次您昨天的舞蹈。”

咚咚咚、啪啪啪,小小的手鼓发出有节奏的鼓点,让克努克觉得心情变得特别的好,于是他站起身,随着老爷爷的手鼓,由着性子一蹦一跳。

树上的花皮松鼠和树后的雪兔早就看到老爷爷在克努克的旁边,却没有打扰他睡觉。这时又看到克努克随着手鼓笨拙地扭着身子,两只后爪噼噼啪啪地跳出了节奏,出奇地灵巧。这回他们不仅没有再把克努克嘲笑,还为自己的恶作剧感到后悔又害臊。

当春风唤醒了沉睡了森林,欢乐的音乐声也吵醒了冬眠的小熊们,他们惊奇地发现,在高大的栗子树下支起了一顶彩色的大帐篷,出演的明星正是一只叫做克努克的小棕熊,为了观看他表演的熊掌踢踏舞,门口等待的大人和孩子们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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