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镖突入
阳春三月,二十九日,天气一派清新模样。
路上的行人不紧不慢,在无边的春色里尽情赏玩。林子枫此刻却没有心情陶醉,他飞马快鞭地连续驰骋了一日一夜,扬尘四起。一路上心神不宁,不日清晨才来到沧州境地。
马儿停在辛夷院门前,林子枫一个健步迫不及待地冲进院子里。丫环翠香听见了马蹄声,正纳罕是谁胆大包天,大清早敢闯进院子里来。出来看见是林公子, 喜不自胜,赶快跑上前向林子枫欢笑道:“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家小姐为等你茶饭不思,近几日都没力气下床呢!”
林子枫看见翠香笑得像蜜糖一样,自己心里也甜甜的,调笑道:“是嘛,真的假的,要是等会儿骗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才怪。”
翠香又上前几步道:“你敢,小心我告诉小姐,让小姐收拾你,看你怕不怕?”
林子枫靠近翠香,想一把把翠香搂进怀里来,不料翠香窈窕细腰轻轻一弯竟然躲了过去。林子枫失望道:“小丫头片子,躲得还挺快的。”
翠香道:“哎呦我的好公子,这么久没见还是没个正行,怪不得我家小姐说你呢?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别在我这里磨叽了,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
屋内的李曼曼听见林子枫的声音,立刻精神了几分,穿衣起床梳洗一番,又照照铜镜,描描眉毛,左看看右瞧瞧,仿佛即将出阁的大家闺秀似的,娇羞无限,生怕新郎官不满意自己。小嘴唇一动一动,用了几口粥,补充了些营养,顿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门没上栓,林子枫一推就进去了,径直走入里间。垂下的帐曼洁白如雪,还像李曼曼的肌肤一样,触碰上去光滑细腻,说不出的迷醉。林子枫猴急火燎地拨开蚊帐,直扑倒在床上。
李曼曼的床,芳香四溢,林子枫想做只蜜蜂来采这集万种花香于一体的蜂蜜。李曼曼的床,软绵绵的,香喷喷的,让人想入非非的女人,却不在这个床上。林子枫趴在棉被上,神魂颠倒,力气被卸完了,连骨头都被吞化了,想爬都爬不起来。
突然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林子枫抖了一个机灵,爬转过身,顺势把那纤纤玉手握住。突然,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挨着脖颈处的肉,一阵冰凉凉的感觉。林子枫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开口询问,却被李曼曼打断了。
一朵带刺的玫瑰,外表艳丽非常,然而这香可能是迷魂香,她的刺随时可能要你的命,宝贵的命。李曼曼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哪怕一丝丝都荡然无存。
李曼曼云淡风轻开口道:“不要动,动一下我怕我会手抖,你会看到从你脖子里流出的血,殷红的鲜血。”
“好,好,好,我的好曼曼,那你千万可拿稳了。”林子枫一动也不动。
“什么好曼曼,闭上你的嘴,永远这么不正经。”
窗外的凉风吹进屋里,带着一股花草的芬芳。
“曼曼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日光新城,适合沐浴享受。我刚进来时望见院子里的那株桃花灼灼,不如我们出门去赏花踏青可好?”林子枫嬉笑着。
李曼曼冷冷道:“今天确实阳光灿烂,心情好,适宜杀人。”
“杀人,曼曼,我没听错吧。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林子枫眼睛里露出了怀疑的眼神,无论如何,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你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我是变了,自从你走了,我就变了。你总是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声不吭,什么时候顾忌过别人的感受。” 李曼曼冷冷道。
林子枫无可奈何,李曼曼的话自己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从根本上说,林子枫是不愿意反驳。人要想耍无赖,总可以千方百计找到任何理由,即使是强词夺理。“你知道我没有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个身不由己,多么冠冕堂皇。所以你该杀,尤其应该让女人杀。一个让女人痛苦的男人,该千刀万剐,下油锅不足矣!”李曼曼面若冰霜。
林子枫没有被唬住,如果说女人是老虎,他则从未怕过老虎,更别说是美丽的老虎。林子枫笑了,他好像笑得很开怀。“看来我今天不该来,既然来了,我就得承认我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李曼曼咬咬嘴唇,气得直跺脚。女人生气倒也有几分可爱,林子枫喜欢女人生气的模样,观赏也不失为一种别有的乐趣在其中。“你为什么不怕,将死之人应该求饶才对,我给你一次机会。”
“你不是说了,我不怕。求饶是怕死之人才会做的事情,我又不是胆小鬼。”
“你比胆小鬼还可恨。”李曼曼恨得牙痒痒。
厨房的食物昨天都置办齐备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主人翁出场了。翠香还没走到厨房就闻到了一阵阵香气,进得厨房看见满案板的新鲜食材,不住啧啧称赞。
小四见翠香来了,叫道:“香香姐,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吩咐呢!”
翠香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小四的肩膀问道:“有没有小姐最喜欢的木槿花,公子的糖拌花生粒?”
小四笑呵呵道:“放一万个心,看那不是嘛,怎么少得了!”小四边说边用手指指案上。
李曼曼忽然眼睛里湿润了,只见她袖口一甩,那把杀人的匕首就不翼而飞了,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胆小鬼,我也知道你今天必定要来。”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难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林子枫依然疑惑不解。
“可惜你错了,我原本是想杀你的。假如你不来,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了,并且杀了你。可是你命不该绝,你终究还是来了。看在你来的份上,我还是心软了,决定放弃我原先的想法。我想你总该有什么给我说才对,我要的就是一个交代。”李曼曼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它们不听使唤地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闯进去。好在,你能理解我,因为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林子枫诚恳道。
“你又错了,我会忘了你,相忘于江湖,形同陌路才是最好的方式。”
“小姐公子,茶来了,先解解渴。”翠香端着热茶走进屋来。看见小姐脸上的泪,关切地问道:“林公子,你是不是欺负小姐了,真没良心。”
林子枫悠悠地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品了口茶道:“我怎敢欺负你 家李小姐啊,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刚才你家李大小姐还差点要了我的命呢?不信你自己问你家大小姐!”
翠香看了一眼小姐,见小姐不吱声,嘟啷着嘴又道:“不是你还有谁,乱讲,我家小姐想你还来不及。刚才还好好的呢了,一会儿工夫就成这样了。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总是口是心非,昨晚还念叨你呢,说……”
翠香的话还没讲完,李曼曼看了她一眼道:“谁让你多嘴了,快去看看厨房的饭菜熟了没有。”
“是,小姐,我这就去。”翠香极不情愿地迈出房门。
林子枫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道:“好个口是心非,一语中的,翠香说得一点都不错,曼曼你觉得呢?”
李曼曼没有否认,也没有表示赞成,只是用绣着木槿花的手帕抹了抹眼泪,珍珠一样的眼泪,至真至纯,少女的眼泪不免令人动容。
林子枫心里莫名的酸楚,一次次袭来:“我给你带了件东西,你猜是什么?”
李曼曼扭转过头来道:“你能来就是最大的好礼物了,你还携带了其它礼物,真是十分不容易了。若是我想要的,还算有良心。”
“这点你尽可放心,你说我是礼物,礼物当然是最能了解礼物的了。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可最清楚不过了。”
林子枫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十分精美的匣子,粉红色的小匣子期盼它的主人多时了,像是潘多拉魔盒,指不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呢?
李曼曼接过小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是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
“这是我特地去寺庙求的,还让德高望重的远朗大师给我开过光的,能保佑你平平安安。怎么样,喜欢吗?快点戴上它,宝刀赠英雄,这样的手链只有你戴着才能显出它的雍容华贵。”
李曼曼并没有如林子枫预估的那样,露出久违的笑容。反而苦涩道:“你的确很了解女人,这样华美的手链没有哪个女人见了不动心。可是你忽略了一点,女人也如男人一样爱朝秦暮楚。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现在对它没什么兴趣了。”
“奥,是嘛,看来我还是没有女人更了解女人。”
“好在你还有自知之明,男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喜欢以自己的角度看问题,这就是你们臭男人的惯性思维。”
正说着,李曼曼突然抓起手链向对面的林子枫狠狠砸去,可惜失手了。林子枫一躲闪,手链就向窗户外面飞去。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院子里的桃树。桃花便扑簌簌地纷纷飘落,好一片落英缤纷的景致。说巧也真巧,手链却稳稳当当地挂在了桃树枝上。
“曼曼,你这是何必,不喜欢也没必要扔掉,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地才拿来的,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说发疯就发疯。”
“你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嘛!既然给了我,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我当然有权去自己处理了。我想戴就戴,想扔就扔,你管得着吗?”李曼曼理直气壮道。
“哎,那你也不看看是谁给你的,你好歹也考虑一下送你礼物的人的感受。”林子枫无奈地摇摇头。
“你不是在我面前,我当着你面这就是给你最大的面子,难道不是吗?我不扔了,难道还还给你不成,我才不让你拿去讨别的女人欢心呢?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不会让给你的。我李曼曼不要的东西,别的女人也休想要。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我没听错吧,为民除害?”林子枫用右手食指掏掏耳朵,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你耳朵当然没有问题,准确地说是为天下的女人除害?她们都应该感谢我,不是吗?不过我明白一个女人是永远不会真心地感谢另一个女人的,这才是女人的本性。”李曼曼不依不饶地补充道。
“好,我说不过你,这一局算你赢了。我不该同女人掰扯道理,女人就是最不该同其讲道理的动物。”林子枫被李曼曼说得哑口无言,苍白地答道。
李曼曼调皮地做个鬼脸,冲林子枫得意地笑笑。
林子枫本来就在千方百计地想如何才能把李曼曼逗笑,这下总算如愿以偿了,自己不仅也乐了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子枫高声叫道:“翠香,翠香,拿好酒来,今日我也多喝几杯。”
翠香应声而入,手里已经端着美酒佳肴来了。
“公子今日岂不是要留宿于此,太好了。”翠香完全控制不住流露出的高兴劲儿。
“翠香,我就搞不懂了,我留下你为何这么高兴,像捡到宝贝似的。”林子枫没搞清楚状况,就发问了。
“我说林公子,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呀,我是替我们家小姐高兴。”翠香边说边斟酒。
“我才不欢迎他呢,你是犯傻了吧!这个癞皮狗,谁想留他呀!”李曼曼轻轻在翠香的额头上点点指指。
“听见没,翠香,人家快差撵走我了,巴不得我走得越远越好。”林子枫往嘴里送了一口菜道。
“癞皮狗,我还确实看到好大一只,那你就赖着不走了呗!”翠香笑道。
“好主意,我还真就赖着不走了,就劳烦翠香姑娘好酒好菜给管着。”
“臭不要脸的,你还真把这当你自己家。那你就和院子里的那只狗作伴,省得它寂寞。”李曼曼道。
“主意倒是不错,可惜我们俩都是公的,没办法入睡。要是只母的,是老虎我也不怕的。”林子枫呵呵笑道。
李曼曼夹着一片莲藕,想堵住林子枫的臭嘴。李曼曼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也让人又爱又怕。她有时就是一个娇羞羞的美人,有时又俨然冷如冰山,可不管怎样,她都美得如一副画,让人爱不释手。
谈笑间,只听“嗖”的一声,长约一寸有余的一柄飞镖钉在了屋内的柱子上。飞镖闪闪发亮,红色的镖羽还在来回地摆动。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飞镖,弄得莫名其妙,惊魂未定。
“公子,小姐,你看镖上插着一张白纸。”翠香走近细瞧,正试图拔下镖来看个究竟。
“香儿,小心,不要乱动,小心上面有毒。”李曼曼一把拉住翠香的手,把她拦下来。
林子枫却抢先一步,一把从柱子上拔下镖来,取下白纸铺开来,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找不见。
“我知道了,快,拿白蜡来,点着。”林子枫惊呼道。
“香儿,我梳妆台下的抽屉里还有没用完的蜡烛,快去拿来。”
翠香取来蜡烛点燃,林子枫把白纸在蜡烛上面燎了一燎,才有字迹慢慢显现出来。
“四月初八,镇南堂。”翠香喃喃念道,“这是什么意思,镇南堂,去干什么?”
“镇南堂,莫非就是张家镖行的那个镇南堂?”李曼曼道。
“你说得不错,正是镖行天下的张家镖行。”林子枫肯定道。
“那刚才扔飞镖的是谁,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莫非……”翠香总是有许多个为什么要问。
林子枫望着窗外蔚蓝蔚蓝的天空,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来者正是以飞镖闻名江湖的于一飞,他爹就是当年的于算子。”
“他爹神算子于世南,我倒是听说过。以前走哪手里都拿着一本脱胎于《易经》的算命书,叫什么《天玄地黄》,破破烂烂的。不过算命挺准的,相面观手相,一看一个准。不过他总是穿得邋里邋遢的,小孩子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他替人算命,从来都只收一个铜板。居无定所,随遇而安,乐得逍遥。”李曼曼说道,“可是他不是后来消失了吗,传说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用飞镖?”
“传说总归是传说,又怎能让人相信。于世南死没死,没人确切地知道。不过于一飞,自称他爹是于算子于世南。于一飞先前只出现在铃兰一带,使得一手好飞镖,常常是人未到镖先至。一镖致命,正中咽喉要部,令人闻风丧胆。后来出了岭南就专门收集并散布天下消息,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林子枫一本正经道。
“照这么说,江湖又有大事要发生了。”翠香插嘴道。
“江湖一有风吹草动,总逃不过他的耳目。他一出现这平静不久的江湖要掀起血雨腥风了。”林子枫深深地叹口气道。
“江湖从来都不曾平静过,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暗流汹涌。”李曼曼说这话时,隐隐悲伤。
“可是他为什么要第一个通知你?”翠香又问道。
“你不知道的问题我也未必全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林子枫脸色沉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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