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剑

红尘一剑


前方路远,无以为家,回首四望,似乎已没有任何人值得等待,,,


四月四

清明

万物生

春和景明

归字客栈


夕阳已落,客栈门前仍旧寂寥如初,旧黄色布幡也垂头丧气,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沉寂,苦涩,闷热,似乎大雨将至。


老黄手一抬,已准备关门打烊,却见远方有人影而至,一人一剑。


“三壶三文钱的竹叶青,一碟花生米,一碟醋。”


不用来人说,老黄已准备好了酒和菜,并且笑着说:“你已来了三次,每次点的最劣质的酒,最便宜的菜,你为什么不去多赚点钱?”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放下手中的剑,并未理会老黄的话,自顾自喝起酒来,一大杯一饮而尽。


“其实,像你这种年轻人,我见的多了,以为自己有些功夫就可以行走江湖,殊不知走江湖并非这么容易,杀人越货你不做,街头卖艺你又不屑,那你怎么生活?”


老黄似乎一个人寂寞的太久,今天决定多说几句话:“你来到归字客栈,说明你我有缘,我就指点指点你,如今边城大乱,胡夷肆虐,守城将军唐文正在招兵买马,你若真有功夫,可以去一展抱负,男儿拔剑,为天下征战沙场,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那人仍低头不语,一壶酒已喝完,花生米也下了大半。


“当然,你若觉得当兵危险,还有一事,临城的王员外正在招募护院,功夫越高越好,平日里也没什么危险,收入有多,你也可以试试,,,”


老黄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见,自顾自的唠叨说着。


忽然,那人把第二壶酒一饮而尽,抬起头盯着老黄,问道:“老板,请问几个问题,”


“你说,老夫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才从一里开外,你就已辨出来的人是我,可见老先生的目力非同一般,除非修习过少林寺的七绝技之一,方能这般,以老先生一身本事,为何甘愿躲在这偏远深山,开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酒馆?”


老黄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牙,幽幽道:“归字客栈是我父亲创立的,我只是接了班而已,哈哈哈,,,”


“第二个问题,”那人打开第三壶酒,沉声道:“若是有人要杀你,你该怎么办?”


“杀我?那我就先把他杀了嘛,要是打不过,那我就跑的远远的。”


“若是这个人是你一生所爱,又该如何?”


“若是,,,那我就死了吧,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想杀自己,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黄说完哈哈大笑,目光偏向门外一眼,又见一人影而至,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个老朋友来了,每年都会来一次,已经来了五年了。”


来的是一个披发武士,也是一人一剑,他一进门就看了那青年一眼,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位置恰好堵住了门口。


青年当然也看见了那武士,也看到了那柄剑,古剑铜爵,昔年六扇门第一捕头单二的佩剑,那人自然也是六扇门中人。


“就算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到来杀我的人居然会是你!”


青年叹了口气,倒了一小杯,似乎打算慢慢的喝。


那武士也叹道:“阿飞,你应该想到的,江湖上能杀你的人已不多,愿意帮她的人就更少了。”


“阿玉她,过的可还好?”


“不好,你已多久没见她了?”


“三年了吧,我已找了三年,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她要杀我,为何又要躲着我,就因为她是魔教中人?”


“既然见不到,又何必再找,今天我已来了,你也就不必再找了。”


“也罢,能死在你的手里,游荡江湖这么多年,也是我的福分。”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已不想再叙旧,武士握住了剑柄,古剑铜爵,象征着正义之剑,他已许久没有用过了。


他的手在抖,并不是因为怕,而是此时此刻他要杀的人,是他十几年的朋友,可是他已答应了她,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阿玉为什么会让自己来杀阿飞?难道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剑未出,阿飞已喝完第三壶酒,酒喝的最慢,那武士却可以等,也愿意等。


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一杯酒,难道不能等等?


五年都等了,还会差这一刻吗?


是这样吗?


武士终于拔出了剑,握紧了剑柄,他的手已不在抖,淡淡道:“你也出剑吧。”


“不必,我已准备死。”


“就不想反抗一下?”


“呵呵,不为,也许你不知道,若是我不想死,江湖人已无人可以杀我!”


阿飞说的很平静,武士却明白,他并不是说谎的人,他也无需说谎。


此刻,阿飞的剑已然与红尘一剑融为一体,天下无敌。


“但是你却自愿让我杀了你?”


“是的,这位老先生说的,若是连一生挚爱都想杀我,那我活着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无论阿玉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包括我的生命。”


不为的手再次抖了起来,脸色也瞬间变了变,忽然收剑入鞘,转身就走。


阿飞追了出去,喊道:“你不杀我了?”


“她从未叫我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不为沉声道,忽又仰天长叹一声,回过头来,对阿飞说:“我只恨,为什么她要杀的人不是我?”


说完人就已消失在夕阳下。


阿飞愣在原地,一刻钟之后才回身戴上斗笠,出了门,一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黄这才从柜台后面露出头,喃喃道:“他们俩又忘了付我的酒钱,哎,生意真是一天比一天难做喽!”


“不要紧,他们的酒钱,我来付。”


门口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个绿衣女子探出头来,笑道:“包括他们之后的酒钱,全都我来付。”


“他们还会来?”


“会!”


归字客栈,仍旧在大山深处的雾气中浮浮沉沉,似乎在向江湖上每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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