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来了

近日,邻居或是在门口水埠头洗衣的熟人总问:“瓜来了吗?”“什么时候来呀?”

其实,我们家和他们家一样,不种瓜,他们问的是丈夫的嫂子娘家的西瓜。那瓜种在山腰的地里,汁多味甜爽口无比。年年暑假,到7月下旬才熟。先用板车一车车拉下山,再租辆大车运来。

说是大车,每年也不过两千来斤绿皮西瓜。老父亲从不多种,每年培植差不多的瓜秧,拾掇差不多的瓜地,张罗差不多的肥料。他说种瓜要生地,要下有机肥,要讲究时令。当然,还有其他许多讲究。当然,只要功夫到,瓜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今年入夏后雨水太多,瓜不甜还容易烂,总也买不到好西瓜,我们就更加盼望老人的瓜来。终于,嫂子说老父亲的瓜就要来了,大家听了十分振奋。瓜到的前一天,公公开始清理厅堂,以腾出放瓜的地方;婆婆忙前忙后,张罗第二天的茶叶蛋和中午的菜食;丈夫走门串户,告知“瓜来的”消息;我则忙着将停在门口的小轿车移到邻近的停车场,让第二天装瓜的车子好停歇。

瓜来一般是在上午。司机在门前的晒谷坪上停了车,然后和老父亲走出驾驶室。老人精神矍铄,依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主客双方热情招呼后就开始卸瓜,一个人在车上传,其他人在车下接住直接往家里抱。我吃瓜厉害,但抱瓜不行,别人抱了两个我才抱好一个。瓜又大又重,表皮还光溜溜的,笨手笨脚的我稍不留神就会摔坏了瓜,所以我就格外小心。好不容易到了放置地点,还不能一撂了事,须憋足劲俯下身子,将瓜紧挨着其他瓜竖立稳妥。

真是人多力量大。没过一会儿,厅堂里有一半地方就都摆满了瓜。这些瓜一个紧挨着一个,圆滚滚的,像一个个肉嘟嘟的胖娃娃。隔壁有两三个还未上学的小孩跑来,绕着西瓜一边快活地蹦来跳去,一边忍不住用手拍拍这个摸摸那个,兴奋得像过年一般。这时买瓜的人陆续来了。老父亲照例抱出两个大西瓜切开让大家尝鲜。之后贸易正式开始。

每次卖瓜一家人分工都很明确。我负责装袋,嫂子主管称重收钱,丈夫则帮忙运瓜。老父亲和公公忙的时候就帮一下,大部分时间是吹着电风扇唠嗑。厅堂里的买卖始终络绎不绝,厨房内婆婆切剁有声,家里到处洋溢着热闹喜庆的气氛。

买主中妇女居多,大约男人们早早就上工去了。买主中有一眼就相中了的,抱出瓜来,称重付钱走人。有的却反复地挑来选去,先观察瓜皮上的条纹,再翻转过瓜查看瓜蒂,最后并拢手指郑重地拍上几拍。等这三样都齐了,才把中意者抱出放在一旁,然后再选第二个瓜。不过这样的人极少,大部分都冲着这瓜的名气来,不怎么挑三拣四,三个五个,抱出就称了。

每次卖瓜我都存了点私心,瓜刚卸好我就立马选几个,称好放在一边。这些瓜是帮亲戚买的,我怕万一没买成不好交差。今年的瓜卖得特别快,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只剩下七个了。嫂嫂看了看,打定了主意,让我们把这几个瓜抱进房去,以便一大家子吃的瓜有着落。

我们心领神会,七手八脚地把这些瓜抢运到房里,再关好房门,然后回到厅里一一落了座。刚坐下,一个邻居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蛇皮袋。她边进门边说:“我刚从田里收工回来,就赶快来买瓜了。”但她很快就发现地上空荡荡的,有点惊愕地说道:“这么快就卖完了,一个都不剩了?”看着她那失望的样子,我们犹豫起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她似乎也从我们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什么,笑着径直走去推房门。嫂子一边解释着一边跟过去。最后,这个邻居也不好意思多买,偌大的一只蛇皮袋里晃荡着一个瓜离去了。

卖瓜是每年夏天我们家独演的家庭剧,还别说,怪有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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