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之八月零六//死蛇与血

    晚上九点钟,我正在楼上打着语音电话,隐约中听到楼下的母亲在叫着三儿的名字,声音越喊越响,还有些急切——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但怎么一直没叫我?也许,她认为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还是先安安心心地聊完这些个话题。

    电话那头是一位许久没有联系的同学,我们正在商量着一个实践活动,聊得很嗨,毕竟,突然拉开的话闸子,是有着滔滔的流水,尚难找到个尽头。

    约莫一刻钟之后,快要结束时,我正想着出去看看,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刚好碰着了三儿,他眼睛亮堂地很,直直的看着我,嘴里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当注意到我正在与别人通话时,及时止住了。

    “你要说什么?”我放低手机,抬头问他,因为自己心里也十分好奇刚刚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指了指我的手机。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不打紧,你先说。”

    他没开口,因为一向不喜欢介入我的通话;不是我介意,而是他自己很介意。上次他进我房间时,他没注意到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在通话,我也忘记了告诉他,所以他就开始跟我讲他的事情。直到他讲完,我再对着手机说话时,他才意识到。后面他竟然很是认真地怪我,没告诉他我正在打电话。那人他也见过,只是不熟。

    我挂了电话,看着他“说。”

    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急切、兴奋,好像碰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大事情一样:“家里进蛇了。”

    “然后呢?”其实我约莫猜到了。

    此时的他正是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没有半分惊恐,倒是有着胜利的喜悦——像是与一个恶魔战斗,然后自己惊险获胜。但是他没看到我的任何惊讶,似乎有些失望

    “被叶打死了。”这回的语气有些平平淡淡的。

     “哦~”这时,我才开始毫不吝啬地表现着自己的兴趣,“我现在下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推开他拦在我前方的身子,想要往楼下走去,但是他突然叫住了我,在身后说了一句:“看,在那里!”

    我停住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楼下看,确实看到一团东西盘在一起,是黑色还是青色,我没看清,只是在黑黑的地面上还能看出,那有个东西,像是几根乱丢在一起的麻绳。

    “有一米长嘞!”他在我耳边说,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它有毒吗?”我问,视线依旧停留在楼下地面上的那一团盘着的蛇身上——它看着并不骇人。

    “可毒了,叶说这条蛇可毒了!妈妈看到它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大跳,然后爷爷也发现了它,就拿着夹子去夹住它。但是它跑出来了——当我下去的时候我刚好就看到它快要挣脱出来,然后我们三个就一齐跳起来了,咳咳~”

    “爷爷是第一个发现的?”

    “不是,是妈妈——她现在都吓得不敢进那个房间了。”

    我没有作出回应,只是转身下了楼,因为我看见叶拿着夹子正准备把它扔出去了。

    但是,当我到楼下的时候,那团原先在哪儿圈着的蛇已经不见了。只是在院子里闻到了一股令人泛恶心的血腥味——就是这股味道,才让我清晰地意识到,那里确实有过一条蛇,而且那条蛇已经死了,被两个人合伙打死的。它肯定流了很多血,不然不会有这样难闻的血腥味。

    我走近客厅,看到母亲倚着沙发把手,半躺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正向她走来的我们——我想,她看的不是我们,而是每一个从这扇门进入的生物。

    “妈,被吓到了?”我开着玩笑。果不其然,她那呆滞的表情变成了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没事儿,它已经死了,不会再来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有蛇来了。”我笑着安慰她,“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碰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这些可怜的蛇也是喜欢闯进我们这些人类的窝里,然后都被奶奶打死了。”

    以前和奶奶住在老家的时候,夏天也是多蛇。但奶奶似乎每次都能够很及时地发现它们——或许没发现的都悄然无声地溜走了,然后拿着家里的一些可利用的工具将蛇迅速致死,而且手法越来越娴熟。

    哎,这也不能怪我们,毕竟,几乎每一个生物对自己的领域都有着强大的占有欲,更何况是像人类这样高傲的生物呢?而且,这些来侵犯我们领域的蛇对我们是有着生命威胁——正当防卫,不算过分。

    但是,我还是讨厌不起来那些个闯进家里的蛇,只是觉得它们可怜,命没了,大概是它们还没有对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作出过伤害的事情吧!在我们这儿,人对付蛇,是以多对一的阵势;蛇怎么可能会赢呢,它们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亡。隐患终究是个隐患,如果没有逃走,那就只能遭受着被打死的命运。

    “洗澡了没?”我问她。

     她抬头看着我,眼神中透露着对我突然转移话题的疑惑和惊讶:“还没。”

    “那去洗澡吧,洗了澡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不会感觉这么害怕了。”



    叶拿着夹子进来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他的右手掌上全是血——蛇的血,我这样认为。于是,心里对蛇的可怜又多了几分。

    他唤着三儿来帮忙冲水,将夹子上的血渍冲洗干净。但是,他却一直向后抬着自己的右手,似乎并不想要碰到任何一颗溅开来的水珠——他不打算清洗一下自己右手上的血吗?只要冲一下就干净了。我看着那一团血真是感觉不好受。

    “妈,他右手好像受伤了。”三儿突然说。

    受伤了?所以那不是蛇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那这伤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我心里满是疑惑。

    洗干净了夹子,他这才开始把注意力转到自己的右手,抬起了那只布满血的手掌,叫着三儿去拿纸巾;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模样——掌心像是被人挖西瓜一样地挖去了一大块皮肉,只是血淋淋地黏在上面。

    嘶——,一见这伤口我心里就开始泛毛,为他感到疼。

    还没等三儿进客厅,母亲就给叶递过来几张纸巾。他轻轻地一把接过,然后用力且认真地擦拭着上面的血。

    纸巾不够!我突然意识到,但正好有几张白净的纸巾递过来,软塌塌的——这是湿纸巾!

    我抬手想要制止他,但他并没有理睬我的阻止,只是拿着那湿纸巾和干纸巾揉成一团,擦拭着那处皮肉翻卷的伤口。于是我有些愤怒地对三儿说:“你怎么可以拿湿纸巾过来,都不知道有没有过期,放了那么长时间!”

    这时,母亲说:“不知道现在张医生有没有睡?带他去看一下。”

    我一听就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现在已经不早了……先去问问吧。

    我扯了扯着他瘦削的肩膀,想推着他往前走,但是他似乎并不怎么理会我的意思,三儿见了,就开着嗓子跟他解释后才提着步子跟着我们走。


    张医生没睡,不过也快了,因为门已经关了,人已经打算进房间了,好在他的妻子耳朵灵敏,听到了我们在门外的叫喊和敲门声,这才出来给我们开门——张医生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进门就是异常明亮的白炽灯光还有一股消毒水味道——愈往里头走,味道愈浓,刺鼻地很。

    我不打算进去,只是倚在治疗室门上,看着张医生左手拿钳,右手拿着一把剪刀,戴上了他的眼镜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伤口。他用钳子轻轻地挑动那块即将脱落的皮肉,然后用剪刀细细地剪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将目光转向叶的身上,他瘦削的身躯没有任何颤动,只是暴露在外面的已经松弛和起皱的古铜色的皮肤与周围的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知道,那是劳作留下的痕迹。

    再往上看,我顿住了——他在笑,他竟然在笑?对于这个我觉得有些骇人的伤口,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以为然;而此刻,当他坐在医生面前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剪下、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竟然只是浅浅的笑容,而且那笑容竟然比往常都更加地放松。只是当张医生拿着沾满药水的棉球给伤口消毒的时候,他的身躯才只是表现出生理上的轻微颤动。

    片刻后,手掌已经被白色纱布扎的鼓鼓的——已经好了。此时,张医生对着叶大声的说:“大晚上就不要出去劳作了!”

   他说的很大声,叶听见了,但是没说话,只是拿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左手在张医生眼前用食指黑人大拇指比了一个圆圈,嘴里说了三个字——是方言,估计是那条蛇的名字,我没听明白。

     “我将那条蛇丢到桥下,但是人老了……灯光太暗,没看清,就一下摔到沟里去了。”叶说。

    “噢,这样呀……怎么你不去丢?”张医生看向三儿,言语中有些责怪。

    三儿解释:“他不让我碰那条蛇。”

    张医生没再说什么,只是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吩咐我们第二日还得去换药,我应着:“好。”

    回家的路上,家家灯火已经熄灭了,主人也渐入梦乡。路灯不太亮,我打着手机上的灯给叶指路,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很慢,脚步有些拖沓,一顿一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这是记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本该是当天完成,但是没想到会写这么多,到夜晚十一点半还没完成,只好今天写完并加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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