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接下睦月彤泽的话,少年狠狠誶一口,吐出口中血水。因用力过猛扯动身上的伤口,疼的直直拧眉。
他强撑傲然的昂起头,故作无畏的直视着眼前的邪魅男子,魔域八部之首天魔皇族的王,魔君睦月彤泽。却在视线触及到那对暗紫色眼瞳时,神志难以控制的进入昏眩。
少年用力的甩了甩头,挣扎着起身。已负重伤的身躯抵不过压制在身上的四道力道,被迫再次跪回地上,咬着唇,斜睨睦月彤泽一眼,
“邪魔妖道,也敢妄论仙都,不自量力。”
“嗯,倒是个硬骨头,不错。你死了,还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似是极为赞赏少年的骨气一般,睦月彤泽话中叹出几许惋惜。
他低沉哀婉的嗓音似是一湾清幽的山泉,淙淙流淌于压抑的天地间,带了一丝玩味的蛊惑,
“不如这样,你告诉孤,墨鸾此番派你们潜入魔域,意欲何为,孤便放你安然回到仙都,如何?”
“痴心妄想。”撇过头,少年别开睦月彤泽投过来的视线,紧咬着唇,几乎将出口的四个字咬出唇齿。
“你们还当真以为你们能瞒过孤?”对于少年的蔑视,睦月彤泽并不以为忤,反而低下头,细眯起眼眸。
薄薄的笑意顺着他嘴角的弧度一圈圈晕开,眸底风轻云淡的自负仿佛在嘲笑着少年的无知。
如飞雪过冰弦,流水破玉盏的清音缓缓涌入少年耳膜,
“这噬心蛊只怕已经发作了吧,风国的皇帝一死,风周两国当真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心平气和?不过,噬心蛊的解药可不在魔域,你们只怕是白来这一趟。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孤确实对凡土九国有着野心,当年神魔大战,如若不是憺琊拼死一搏,凡土也早是我魔域疆土。如今,孤不过是完成先人未成之事,有何不可?”
娓娓的诉说,若似无意的询问,随着淡言轻语飘落,少年心头却似被一只冰凉的手骤然握住。
最不愿意相信的真相如洪水破冰,自遥远的深渊汹涌而来,挟一路冰刀利刃生生撕碎少年的冷静与理智,陷入无际的恐慌及无措当中。
诸子九国,占据红尘凡土,近年来各国之间各怀心思,早处于面和心不合的假象当中。
其中又属周国与风国之间的征战最为频繁,后经仙都四族的长老出面调解,终于劝下两国签下停战协议。
眼看着战乱即将平息,偏生的风国国主在回国途中,于周国边境遇袭。
他曾偷入风国皇宫,看过风国国主伤势,像极了天下奇毒噬心蛊。本以为是周国境内主战派为破坏和谈做的举动,没想到竟然是……
魔族居心如此恶毒,身为九国之周国王子,又师从仙都青龙渊,断不能容。
“无耻妖孽,我杀了你。”少年厉喝一声,挣扎欲起身,却因胸口传来的剧痛跌坐在地。喉间顿时涌起一阵腥甜,捂在胸口的衣袖退开,金石地砖上一滩嫣红。
亦是不过眨眼的瞬间,亮眼的红光从少年身上散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长剑。
一跃身起,少年捏出剑诀,挥剑朝睦月彤泽身上劈去。
带起的剑风肆不可挡的逼向睦月彤泽门面,一肩长发骤然乱舞,狭长的凤眸淡淡瞥过冷光,丝毫不见退让及慌张。
就在睦月彤泽身后,一道银白色剑光破空而出,玄光凌厉,在少年的剑气未及靠近睦月彤泽身侧之际,率先射入少年眉心。
凶猛的力道震的少年无力承受,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掉落一旁。少年单薄的身躯也随之飞出,穿风而过,摔落在离睦月彤泽几丈之外的金石地砖上。
瞠大的眼眶溢出嫣红的鲜血,在清秀的脸颊上划出两道狰狞的血痕。
随着主人气息的消散,掉落一旁的长剑也渐渐隐匿在清冷的风里,唯留下那双瞪大的眸子,昭显着主人的恨意及不甘。
与此同时,人影一闪,一人从容的退回睦月彤泽身后。
“皇族之血?”狭长的凤眸中抹过一阵严厉,转身间衣袖一拂,卷起片片寒风朝着身后的暗影飞去。
重重一声闷哼,张口吐出一口墨色鲜血,站在睦月彤泽身后的影子呈现出人形,屈膝跪立在地,
“属下该死,吾王恕罪!”
“你确实该死。”睦月彤泽拧了拧眉,眸底融有一丝冷色。压下心底翻涌起的情绪,阖上双眸,复又睁开,只余下深潭样的漆黑,
“罢了。来人,将这尸首沉入池中喂妖鱼。”
“是。”闻悉睦月彤泽所言,跪在其跟前的四名皇城守卫军忙忙拖起少年的尸体,沉入一侧的水池中。
几乎闻不及水声,尸体刚一落池,已被水中的两条妖鱼撕开,吞之入腹。鲜血漫了出来,染红池底的清水。
“至于你。”睦月彤泽的声音再次清缓传来,顿了一顿,才道,
“此次饶你一命。但孤最为厌恶的便是自作主张,你既入了孤的九霄台,就该想明白,你的主子是孤这魔域八部的王,还是荒沂山上的那位。”话到此,睦月彤泽顿了顿。
“当然,你也大可以回去告诉那位,不管是玉浮玦还是兰耶祭司祀月,孤都势在必得。不过是青龙渊的一个小小弟子,孤也没指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她又何必着急着灭口。”
凉薄的嗓音清冽入耳,睦月彤泽削薄的嘴角带起一弯高傲的浅弧,斜斜睨过跪在跟在的人影一眼,
“倒是你,真真要想明白才好。”
“是,属下谨记吾王教诲。”连城恭谦的低下头。
他出生于最低等的魔族,因强壮的体魄及极高的修灵天分才得以被选入暗卫营。
常年累月的训练厮杀让他向来视生死于无物,可眼下仍是因着眼前魔界之主的轻言几句,生生打了个寒颤。
原来,有些畏惧无关生死,只缘于心。
“既是明白,就都下去吧。”犹若无力的挥了挥衣袖,睦月彤泽眸底浮起一丝倦意,叹息声中将眼前的一干人等遣散下去。临了,又似想起什么,扬声而起,
“既然周国的王子都入了魔域,仙都那边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接下来,你可知道该如何?”
本欲退下的身躯因睦月彤泽临来的吩咐忙忙停住,弯腰拜回苍穹祈夜面前,恭谨回答,
“属下明白,定不让吾王失望。”
“若真如此,便是极好的。”漠然吟出一句,睦月彤泽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只是话音点落的须臾,廊间的人影褪却的干净。唯独剩的天井下池子上漂浮的一缕殷薄残红,浮起的丝丝血腥味萦绕于漓漾鼻息,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幕。
从惊愕中缓过神,睦月彤泽清凛如雪山青松的姿容,已愕然眼前。
漓漾骇的咽下一口口水,凝起琥珀色的水眸望上去,怯生生喊他两声,
“师兄。”
却见睦月彤泽轻挑剑眉,暗紫色眼瞳底涌起的柔情蜜意将氤氲在面上的清冷拂去,声色轻缓的道,
“漾儿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么,是何事?”
原本是有话要说的,可见过刚刚的一幕后,漓漾心底已经了然。那番话说与不说,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结果早已昭然若揭。漓漾不愿多做徒劳,黯然叹首,
“祭月大典在即,母后命人送了些有趣的玩意儿过来,漾儿在阎都待的也无趣。所以心想,可否走一趟荒沂山。”
“荒沂山”乃是睦月彤泽心中禁忌,放眼整个魔域,也唯有漓漾敢在睦月彤泽跟前提及。
又是稍顿思索,漓漾继续开口,
“师兄你是知道的,我母后与太后是手帕交,感情素来深厚。我年幼时,太后对我也甚是慈爱。眼下祭月大典在即,漾儿实在不忍心让太后孤身一人,在荒沂山……”
“漾儿。”漓漾的话还未完,睦月彤泽开口打断了她。
他清凛面容并不见怒色悲喜,如死寂的湖面一般平静,
“你若想去,便去吧。”
“多谢师兄!”不想睦月彤泽答应的如此轻易,漓漾欢喜的道谢。
“嗯。”眸光温柔的从漓漾脸上浮过,睦月彤泽抬手轻抚过她的头,声音不似先前的冷漠,而带了些许无奈。
“漾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