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肤白貌美,渴望真挚爱情的朋友安吉,在第一百零八次被别有用心的男人当作短择的花瓶后,跑来和我哭诉,“凭什么他们都认为我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呢?”
我看了看她被黑丝包裹的一双美腿,外加低胸装勾勒出的姣好线条,再配合一张明眸皓齿,妆感强烈的鲜妍脸庞,我沉默了。
眼前的安吉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集合体,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无时不刻不散发着带有性暗示的强烈气息,作为钢铁直女的我都有些心向往之,更何况那些登徒浪子。
她看起来就是一副“我很随便”的模样。尽管作为她的朋友,我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心思单纯,贤惠温柔的好姑娘。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我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丫鬟晴雯。
02
晴雯一直是我最喜欢的“红楼女儿”之一。
原因很简单,晴雯容貌俏丽,性情爽朗,更为可贵的是,还有一颗难能可贵的美好心灵。
她忠心护主,仗义勇敢。“病晴雯补裘”永远都是《红楼梦》中令人感动的章节。她对知己的回报往往带着死生不计的慷慨淋漓,虽身为柔弱女子,行事却大有古代侠士之风。
她坚持原则,嫉恶如仇。当手下小丫头手脚不干净,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她二话不说立刻将其打发出去,根本不在乎自己直接得近乎不近人情的举动会引来多少诋毁和非议。
花月之貌兼具风雷秉性的晴雯从未收敛过自己的爆炭性格,在心思单纯的她看来,原则就是原则,错误就是错误,认理不认人的她不容任何人和事玷污宝玉和怡红院的清誉。
翻阅《红楼梦》全书,我们不难发现曹雪芹在字里行间对晴雯的偏爱,无论是将晴雯当做黛玉的“影子”,还是对她真性情不吝笔墨的夸赞,都充满欣赏和褒扬的意味。
单从描写晴雯的篇幅超过了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几位重要人物,不难看出曹雪芹对于这样一个模样可人,心灵手巧的灵慧女子有着显而易见的特殊感情。
可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生灵却偏偏落得一个“彩云易散,霁月难逢”的悲惨结局。曹雪芹作为这一角色的创作者,就算对她再如何喜爱,出于理性的思考,也无法给她一个圆满收场。
想必曹老先生在写作时对于晴雯的最终归宿也是无比心痛吧。
03
虽然有无数读者如我般为抱屈早夭的晴雯暗中不忿,但是我们都不得不承认,晴雯的凄惨下场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在崇尚女子三从四德的封建时代里,大家闺秀尚要安分守己,不能逾规越矩,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如何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反抗吃人的等级制度?
如贾家这般朱门绣户的钟鸣鼎盛之家,连思想上的离经叛道都要百般禁锢,又岂能容忍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存在以实际行动去挑战去反抗?
于是,晴雯的娇俏可爱,成为了王夫人一干封建家长眼中的妖冶轻狂,她的伶牙俐齿,她的敢爱敢恨更是她“狐媚”的有力佐证。
更重要的是,尽管晴雯对鬼祟龌龊之事不留情面,讥讽服侍宝玉的几个丫鬟和宝玉“不清不楚”,勤恳做事的同时又怀抱着一份渴望与宝玉平等相处的友情,但是由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落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眼里,她就是那个勾引宝玉败坏门风的下贱女子。
这个美丽的妙龄少女身上有着最为封建统治者忌惮的叛逆精神,她的张扬个性,她的直言不讳,她的宁折不弯,无一不刺痛着腐朽统治者敏感脆弱的神经。
04
晴雯冤枉吗?冤枉。
晴雯可怜吗?可怜。
导致晴雯抱恨而亡的原因,我认为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第一个也是最老生常谈的原因,即在封建统治者眼中,“鹤立鸡群”是一件无法饶恕的事情。
无论是被知识分子奉为圭臬的儒家学说,还是千百年来人们习以为常的封建纲常礼教,无一不向我们强调着“庸常”是一种多么安全稳当的出世哲学,同时警示我们“离经叛道”者通常都是以悲剧收场。
崇尚逍遥游的庄子在妻子病逝后,不悲反乐,鼓盆而歌,其轻生死,重自然的观念被同时代人所诟病,最后成为一株远离尘世喧嚣,守护内心平静的寂寞植物。
坚持“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见怪于腐败堕落的封建官僚制度,自命清高,辞官回乡,怀揣着“悠然见南山”的纯真理想回归田园生活,采菊饮酒,作诗农耕。
对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和假道学大加痛斥批判的明代“异端”思想家李贽,在反对思想禁锢,追求平等解放的道路一路颠簸,最终被诬下狱,含愤自刎。
纵观青史,超前于历史并且锋芒毕露的人总是很容易被孤立被欺压,或者被主流社会放逐,从此成为与世俗成功无关的闲云野鹤,或者更糟,被戕害致死。
这些历史上熠熠生辉的人物面对强大封建势力的围住堵截时,尚且无力自保成为俎上鱼肉,身处繁华名利场旋涡中心的丫鬟晴雯,又怎会幸免于难呢?
第二条原因是从审美角度延伸出来的,即打压个性的压抑民族对“美”的本能恐惧。
晴雯是美的,按照常理,美的事物理应得到优待。但是晴雯的美并不符合封建伦理认知中四平八稳的端庄之美。
她的美高调、明艳,极具诱惑性和危险性,不啻为令人谈之色变的洪水猛兽。
当所有人都循规蹈矩,成为混沌底色下一抹朦胧影子时,晴雯以她鲜妍明丽的姿态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独特,这种美特立独行,引人注目,成为一种难以言说但人人都心知肚明的忌讳。
在一个昏聩封建统治者希望抹杀个性,用统一模具塑造臣民性格,试图让美成为教化工具的专制社会里,任何跳脱规矩之外,不驯服的美丽都是十恶不赦的原罪。
别的丫鬟粗粗笨笨,晴雯心灵手巧;
别的丫鬟仪表丝毫不乱,言行谨慎小心,晴雯不仅留着水葱一般涂着蔻丹的指甲,着装也较为随意,一言不合就竖起眼睛扬声大骂;
别的丫鬟和宝玉的亲近都是背着人的暗自拉拢,唯独晴雯毫不遮掩和宝玉之间的亲近关系,反而有一种沾沾自喜。
晴雯所表现出的张牙舞爪的美,自带耀眼的光环,其他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同时也将她推向众矢之的的不利位置。
第三条,年长同性潜意识的嫉妒和敌对情绪。
出于某种值得推敲的心理或者说情结,自古以来,女人对女人的迫害从来都是远比男人迫害男人更甚。
我无意去揣测这是否是因为女性拥有比男人更狭隘的度量和更强烈的嫉妒心,但是我可以确定,这应该和女人较低的社会地位以及女人偏感性的思维有关。
在封建社会中,妇女受到男权的压制和奴役,地位普遍低下,所以迎合男性世界审美口味,从而通过排挤其他女性,去获取更多社会资源就成了绝大多数女人摆脱受制于人地位的唯一途径。
这种谋生手段逐渐成为等级社会下女性的本能,年老色衰的女性对年轻貌美的同性不择手段的打击几乎成了刻在基因中的东西。
她们唯有如此,才能在这些含苞待放的花朵招蜂引蝶之前,将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王夫人作为贾宝玉的亲生母亲,除了上述理由,恐怕还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与丈夫感情淡漠的妻子无法克制的“恋子情节”。
所以王夫人对晴雯的百般刁难就不足为奇了,在这场王夫人自以为的“宝玉争夺战”中,她始终将晴雯当做自己的竞争对手,想方设法地利用地位赋予自己的权力,去打压摧残这个可能会教坏自己儿子的狐狸精。
所谓关心则乱,王夫人到最后也没有发现正是她最看重的“贤”袭人第一个和宝玉发生了性关系。
可怜的晴雯背了黑锅,但是纵观宝玉身边的大丫鬟,似乎也只能是晴雯去做这个让王夫人泄愤的悲惨替身,毕竟她们,看上去又老实又安分。
05
不管看多少次《红楼梦》的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我都依然会为这些本应享受青春岁月却遭到蹂躏的美好生命感到悲哀,但是我又会感到一丝安慰,幸好,这些有着可悲命运的女子只是虚构人物。
但是如我的朋友安吉这般被男人肆意评头论足的女生,却真实地存在于生活之中,她们如晴雯般聪慧灵秀,同时也遭受到和晴雯一般遭人嫉恨的不公正待遇。
她们当然没有错,但是所谓“怀璧其罪”,更别说几千年的保守思想和道德至今仍禁锢着我们的头脑,女人太出格,终究是一种危险。
所以对晴雯的悲剧进行剖析后,我觉得至少有以下几点值得我们借鉴总结。
第一,女人适度的伪装不是坏事。
这倒不是说要原本坦率纯真的女孩子变得虚伪,而是一种可以保护自己的“藏拙”。
在人群中光芒万丈固然是一件获得成就感的美事,但是在光鲜背后谁知道会有怎样的贼眉鼠目在暗中窥视,准备暗下黑手呢?
在最美好的年华花枝招展本无可厚非,但是“树大招风”也是人之常情,美丽的聪明女生保持低调谦虚的严谨作风,这个世界对你的欣赏会增添一分,对你的仇视自然也会减少一分。
可叹晴雯,如果她能多向“贤”袭人学习,她的凄惨下场无疑会改变不少。虽然她可能不会再那么出类拔萃,但是至少成为早早夭折的一缕芳魂。
第二,男人要具备一双“鉴婊”的慧眼
无论何时何地,如同宝玉那般能够真实触摸女子内心,知晓她们为人品行的男人终究是少数。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被所谓“绿茶婊”欺骗后捶胸顿足的“老实人”。他们未必老实,更多的是贪婪和愚蠢,很多人不过是被蛇蝎女子的贤淑假象所欺骗,最终人财两空罢了。
男人提高自己的审美能力,“透过现象看本质”,真正分辨出何为真“婊”,何为如我朋友安吉一般的假“婊”,才会彻底杜绝这种闹剧发生。
在这个世界上,好女人很多,她们未必素面朝天清汤挂面,很可能风情万种,搔首弄姿,但是在她们火辣的外表下始终有着一颗不谙世事的玲珑心,这需要男人们去发现去挖掘。
而这些好女人们,你们若是向大众眼光稍微妥协一下,相信我,你们追求幸福的道路无疑会平坦许多。
唯愿世间再无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