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

                        第一章

九十年代初期,农村的局面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此之前,毛五在村子里总是像个游鬼,他不大爱说话,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老实巴交,他如今已然20出头,身高一米八一,他出生在五月一日。所以滑稽的乡下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五八一,后来也有叫他十四(实事)代表他是干大事,喋实货的意思,其实也是对他本人的一种带有讽刺和侮辱性的亲切外号,这在农村劳动人们中是在平常不过了,也是他们茶余饭后打岔取乐的事情。时间一长毛五也就习惯了大家这般称呼他,但他越来越自卑,越来越不敢到人群旁边去,有时看到爷老叔伯,还有儿童妇女聚在他必经的街口谝闲传时,他就低着头尽量猫着并加快步子,装出一副没有看到大家的势子,尽量绕着远走过去。但是他一米八一的身高,和发育完全后、健硕并有些微微向着中年男人看齐的发福身材,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隐蔽逃脱。经过人群总会被脖子长的人先看到,这不 有人用激动还带有幸灾乐祸的语气喊叫五块八毛一,这时大家的眼光全都像手电筒般的射了过去,空气立马像打破老碗后安静的停顿了几秒。大家都在看他耍不耍得起,就像是考验庄稼地里的包谷经得起夏夜的风雨捶打。毛五抬起他那串脸胡须的脸,漏出他的浓眉大眼看了一眼大家,他具体谁也没有看清,只是他那像是麦芒一样长长的睫毛不停上下忽闪忽闪着,就好像那可怜巴巴的小鹿在猎人为围追堵截了一阵子后逃到了死胡同那般无辜的恐惧的露着胆怯。随着毛五如蝇蚊的憨笑,人群里开始炸锅,笑的笑,岔气的岔气,抽旱烟的,掸烟灰的,有的还被旱烟呛的差点背气的。有的妇女笑开大嘴又用袖口抹着涎水。更神气的是那个正在讲解的“说书先生”他嘴里喊着十四,你把实事喋下了?回来了?是不是你的五八一所成立了?你看还要人不?看我们行不?不行你给咱们走个后门?说着这货还戳腾着她跟前的妇女。这妇女抓了一把泥土就往这货的脸上抹。大家一看这“说书先生”脸被抹的五马六怪,pi嘴溜的跟搅团一样,现场更像是火上浇油。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只有毛五低着头,像个丧家的柴狗夹着尾巴走了。

    毛五有一天蹲在涝河河道的芦苇丛里上大号时,静静地听着村里高音喇叭里的秦腔,洪湖赤卫队,一边摇头晃脑跟着戏曲里的文武梆子攥拳使劲。还未等他拉下痛快,这时扬声喇叭里突然响起噗噗噗的响动,那个熟悉的村委会妇女的声音取代了洪湖赤卫队。蹲在芦草中的毛五开口骂了一句“狗日的,”几只白肚子细尖嘴的雀儿被惊的扑腾着飞走了。毛五提起裤子,绑腹带的时候一只耳朵仔细的听了端详,原来是村里收电费,扬声喇叭重复了两遍这女人的声音后,就消了声了,再也没有接着播放洪湖赤卫队。毛五两手插着腰站在他的成果前,抬头眯望着蓝天白云,骂了一句:狗日的……

                        第二章

  入秋后村民们刚从地里用架子车把包谷拉回到自己院子里,手扶车拖着播种机正在挨家的地里撒着麦种,地头起聚着的庄稼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片祥和,个别刚结婚不久的新媳妇戴着草帽也来到了现场,眼神中略带着对生活的执着谦虚学习态度站在年长且老辣的庄稼汗跟前,认真的学习着秋夏两忙的重要环节。等麦种大多都已经撒在大片光秃秃的黑土地里时,村子才消停安宁了下来,好像悄然的等带麦子在黑土里发芽孕育,这天午后村里防河岸边来了一群写生画画的大学生,他们有说有笑,三两一组、五六成群,画着这秋天的景致。个别女大学生穿着汉唐时期的长装,手里捏着一叶丝纱的半透明的绣扇。这群学生的到来,让死气沉沉的秋天多了不少的活力。正在远处放羊的毛五被这阵阵的欢笑声音吸引了,他远远的看到姑娘们花红紫艳的身姿后,顾不得那十来只正在忙着吃秋草的羊,一路小跑往那阵阵热闹方向奔走。他来到学生们对岸,看到这些跟他一般年纪的少男少女们后,竟大胆的向他们喊话:“同学们你们是来干啥呢”对面有一个小火答应了一嗓子:“写生”还有人问“你呢干啥呢”“我放羊呢”毛五回答。有人又问“那羊呢”毛五向西边一指“那边儿”。学生们向不远远处西边的河床下望去,霎时间看到了那十多头羊,那白的跟雪一样的羊群各个儿都伸着脖子甩着耳朵自在的吃着肥茂的秋草,其中一头最大的公羊在河岸高处一动不动警觉的勘察着这边众人的动向。毛五朝西边的羊群喊了声咩咩咩咩,公羊才放松了警惕,忙着把好奇挤簇在它跟前的小羊羔轻轻的拥下河岸。大家看到毛五跟羊之间的互动都不绝叫好,毛五被邀请到了学生们的中间,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有问不完的问题,毛五均耐心的回答着自己所知道的村里还有他身上大家所有感兴趣的话题。这一下午学生们尽围着毛五问问题了,都没有心思动笔写生,从毛五名字为啥叫毛五开始问了十万个为什么。毛五这一下午过的是他这三年来最开心的半天。他抱着小羊羔回答学生们问题的样子,被唯一一个一直动笔画作名字叫薛晴的女生画了下来,并在大家与毛五告别的时候交到了毛五手里,“送给你毛五”毛五看着眼前这个善良文雅的姑娘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文雅纤纤,美丽动人的女子后来变成他的新媳妇。更不知道她还是薛省长的千金。而那一刻大巴车终于还是走了,留下的只有毛五,和他抱着羊羔的那幅油画……

                      第三章

    毛五的故事发生在三年前,那年毛五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高考那年他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大学,当他收到北京大学邮寄给他的录取通知书时,他在全县都出了名,那年县里还给他送来了三千八百元的奖励。村子里,敲锣打鼓,像过节似的在毛五的院子里敲打着,天空中的鸟儿们被吓的不敢落枝,看热闹的,羡慕的,孩子没考好害气的总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了不少。后晌毛五的爷爷让毛五的父亲,在县城请来了放映员,晚上给大家放了一场电影。这场惊动全县的北大风波不久也就成了老百姓馍箩箩里的蒸馍不在稀罕了。开学前毛家的灯通宵的开着,毛五的爷爷毛开山,几次主持家庭会议,他们商定1 首先将县里送来的三千八百元送回县教育局。2 毛五上午的学费全部由毛开山的三个儿子凑齐并一直供给到其大学毕业。3毛五去北京上学由开山,和毛五的父亲毛远征送往。4毛五的铺盖衣物,由毛五的母亲毛吴氏和老三媳妇毛高氏负责。5毛五的生活用品由老二的媳妇毛彦氏负责购置。6 秋收秋种由毛家老二毛毛胜利和毛家老三毛富康负责。

  毛五的父亲多年前,在山西的私人煤矿井下干活,出事后就把一条腿给塌断了,尽管他现在早已不用拐棍,但是走路还是跛蹬蹬的,但他始终是在黄土里刨生活的庄稼汉,所以,除了他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头之外,根本不耽误他生活劳作。所以毛开山安排的还是很合理的,别看它快七十的人了,但是善良,大气优雅的样子还刻在他的骨子里。村上但凡有大事小情都来找毛开山给拿捏注意。经毛老的手以后,所有的事情调理也就顺当多了。听说毛开山的父亲是个秀才,并且还能武,毛开山到如今每天早晨还要活动活动筋骨。这一家子的事,小事毛老爷子从来问都不问,他只管养花养鸟喝茶写字。

  毛五最终放弃了去北大上大学的机会,这使得毛五的爷爷毛开山用竹竿在毛五的屁股上打了无数下,从此以后全家人对毛五的事情在也不闻不问。毛五从此就正式的变成了一个自由的灵魂。县城里的有很多旧书店,毛五在那一年大多时间都泡到书店里。第二年年初毛五的父亲从集市上买回了一只母羊,毛五从那一刻开始就开始了放羊的生活,他无忧无虑甘心情愿的放起了羊。后来羊越来越多,那些羊也就成为了毛五唯一的伙伴。

                      第四章

    那次毛五与那群写生的大学生见过以后,毛五就有了心事,他开始孕育着自己要开始做出一番事业了,毛五把那个叫薛晴的女孩的送给他的油画放到自己房间的写字桌面的玻璃底下,深夜里常开着灯爬在桌子上看着那画发呆,那副画的左下角这些薛晴两个字。日子就这样这样过着,自从有了这幅画,他躺在床上闭着眼那个女孩害羞着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白天放羊的时候,看到那只小羊也会想到她,他就会习惯性的抱着小羊呆呆看着远处发愣,直到小羊不悦意保持一种姿势挣脱束缚,他才会赶着羊群挪挪窝。渐渐的羊群也发生了变化,那只小羊变的健壮,以往的羊也被毛五的父亲陆陆续续的拉到集市上卖的差不多了,最后剩下了一头挤奶的母羊,和那个叫薛晴的女孩画的毛五怀里抱着那只毛五死活也不让父亲拉到集市上的公羊。

    又到了秋季,这年的秋天来的好想特别的早,毛五拉着母羊和那只一岁多的公羊又来到了河岸边,他把羊撅用石头砸到河床里秋草肥茂的一片空地上后就蹑手蹑脚的爬到了岸上,他把腋下夹着的蛇皮袋铺到了草地上,捧着从蛇皮袋里取出的一本白鹿原躺下看了起来。当看到田小娥被黑娃的父亲鹿三用梭镖从后心插到前心,小娥转过头叫了一声大时毛五一下从地蛇皮袋上坐了起来,嘴里骂了一声狗日的……

    毛五自从放弃上大学开始放起了羊,在人前就变的更是寡言少语,但是这尽四年来他总是眼神里透露着更加的郁郁寡欢,自从薛晴送给他的那副画开始到现在也正好快年光景了,他除了放羊看书之外就是看着那副画,想象着那个叫薛晴的姑娘的脸,终于毛五的爷爷毛开山开始让人给毛五说婚事,毛五有一次后晌正在河岸上看书,突然天要变了,毛五就抓紧时间把羊拉着往回走,他回到院子里,把羊关进羊栅栏,刚要回到厨房摸一个馍,或者一个锅盔时就听见,他爷毛开山对他爸毛远征说,你尽快去问问人家娃啥时候从学校回来,到时候安排他俩家见个面,还有给毛五弄一身干净的衣裳,一天在河滩不知道都干啥,整天把衣裳弄的跟牛口嚼出来的一样。毛五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爷爷已经着手给他说媳妇,并叫父亲去问问媒人啥时安排见面。毛五装着啥都没听见在灶房摸了俩馍,就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堂屋,迈进了他自己的厦房。灶房和他爷爷的房间挨着,属于院子西侧一排的偏房,他家格局也很简单,院门和堂屋都是门朝南开,整院子一共六间房,毛五一家在最西边的两间再往东是他二爸,毛胜利,和他三爸家毛富康各占两间正房,而羊圈就在他爷跟灶房的一排,也在这两间一排的偏房与正房之间的地方,原先这地方是用来放农具的仓房,在很早以前这仓房原是牛棚,那是旧社会的事了,在毛开山儿时的阶段,家里原是地主,如今那能放置骡马牛的三间偏房已经把两间用红砖改成了灶房跟毛开山的烧炕通着的卧房,这一切都是再毛开山分家的时候他自己决定的。这一大院子,毛五的父亲跟他的两个亲弟兄各占两间,没有院墙的院子显得格外的大,座北朝南,通透爽朗,院长里原先长得参天的白杨树和桐树都被毛开上找伐木人放倒并拉走掉,毛开山后来又在闲暇时,把靠山墙下三儿子毛富康宽一间,长到边墙根大面积的空地翻了,种了各种菜货。他后来害怕羊跑出来祸害,就用竹竿扎成一溜溜篱笆护了起来,只在西南留了一个进出菜地的栅栏门,平时栅栏门总是被绳子绑着,老二毛胜利家门口六七步的空地上有一口水井,后来村里通了自来水好后就把井填了改成了一个菜窖。窖口顶上长年放着一个石磨盘,原因是害怕娃们随便下去躲藏玩耍,菜窖底下空气稀薄,不慎就会出事情,久而久之,这地窖也就没有用处,被闲置着,只是娃们还是会在上面爬上爬下,当成了游戏的地方。地窖南邻是前些年毛开山在毛家老二从部队退伍前的那年开春,和三儿子毛富贵一起盖下的照壁,是用分家那年起西边偏房时剩下的红砖头磊砌成的,那砖头一直摞在偏房南墙和院墙之间的西墙跟,平时有亲戚要拉走毛开山都没有点头。照壁盖好以后大家才明白毛老爷子原来是给老二准备的见面礼,这照壁刚好遮住了老二毛胜利的正门口还足有富裕,也是在同年腊月初八毛开山给他最喜爱的二儿子迎了新媳妇。

  毛五回到自己的厦房后右手拿毛巾擦着头上滴滴答答的雨水,左手里抓着两个馍不停往嘴里送,他吃完馍后脱下湿透的衣裤后就钻进被窝里,回味着那个叫薛晴的姑娘的漂亮的样貌,和临别时低声的语言,他总是想从她的细节或者语气当中发现点事情,却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窗户窗桄子被余阳照成了橘红亮黄的颜色,两只苍蝇正在窗台上嗡嗡的做着入秋以后最后的挣扎,等到天擦黑,母亲叩门唤了几声吃饭后毛五才感觉到胃里早已空的发紧。

    一场秋雨一场凉,随后几天的雨浇透了整个田野里的每一寸土地下的孕育着的种子,村庄的防洪河里的水也狂涨了起来,毛五躺在被窝里又想起爷爷给父亲吩咐的事情,他明白家里要给他说媳妇,而他的心里却是住下了那个叫薛晴的姑娘,他翻下炕,坐在写字桌前,楞楞的看着桌面得玻璃下夹着的她的画,随后习惯性的将视线落在了左下角的薛晴的那两个字上,他猛然双手抬起了那片桌面上平整并被他擦的一尘不染的玻璃,轻缓的放到了火炕的被面上,又一次拿起了那副被压的平整的油画,他在想是卷起来,还是夹到一本厚书里,就在这时,毛开山在院子里对毛远征说,雨停了把公羊拉到集上去,他听到爷爷说话动静,顾不了太多,两只手把画卷成筒,就在他卷成筒后准备塞进旅行包时、不经意发现了卷起的画上竟然卷起了一串纵向排列的数字,这些数字用淡淡的黄色细笔写的很小也很分散,只有将画卷起来以后才能把上下分割来开的数字拼接完整。毛五陡然间发现了这串数字后,惊喜的几乎跳了起来,他明白这串八位数的数字预示着什么。第二天雨又下了一上午,后晌雨停后毛五一只手提着皮箱另一只手牵着那只公羊离开了这座雨后显得打不起精神的院子……追逐他的梦想的脚步越发稳健,轻快,似乎离开生养他的村落,就能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晚饭时毛五的母亲毛吴氏连叫了三次以后才推开了毛五的厦房门,迎接她的是一张儿子留下来的信。当毛开山在围着一大家子的饭桌前,问咋不叫毛五出来吃饭时,毛五的母亲才将儿子留下的那一张家信摊开在了众人眼前。毛开山的二儿子毛胜利读完信后笑着说,嗨咱的五娃子还挺硬气、是个牛娃子。毛开山听罢信上的内容后,脖脸一红,站起身来,背着手跨过门槛,出了堂房,蹲在院门口紧西边背靠着门墩噗噗的抽起了旱烟,他眯着眼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耳旁又想起老伴生前常跟他咕哝的一句话:毛五这娃心事多……

                          四

两个月后,毛五给家里来了信只写了、平安念四个字。毛五那天牵着羊离开家一直往省城方向走,那天又下起了蒙蒙的秋雨,他坐上了去省城的面包车,司机开车路过一阵喧闹,一阵恬静的村落和集镇,后忽然视野开阔,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在雨后,裸露出深灰黑色的土壤,这土壤显然是刚孕育了一茬子包谷后显现出一种腻湿的气色,就像是母牛刚下过牛犊后的那种样子,让人不忍直视,又像是一位被风吹散了头发的妙龄少女、在忽而被风扬起头发的一瞬间,让人看到了她雪白肌肤和秀气的五官。与此同时,裸露出的土地表现出一种博大的气魄,在她的气度里明显那些刚刚汽车匆匆而过的村庄集镇,显得稚嫩又轻浮的可怜。看来大地必须要受这绵绵秋雨的滋养,才能从根本上缓过精神来。夏日的日头也确实热辣,像是要把黑土里的每一滴养分水分榨干。秋雨你继续下吧,让这土地里也窝些地垧,不久的秋种将至,刚好借着雨,土地也能消停一阵子。他靠着汽车的玻璃,心里此刻没有想任何事情,他努力的把自己的思绪从大脑里腾空,到了傍晚车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农民工,等活的市场门口,他呆呆的眼神才恢复了憨厚并带着惶恐和不知所措的灵光,他给罢车钱背好旅行包,两只手把那只成年的公羊抱下了车,一只手拉着羊绳,一只手关了车门。眼睛四处扫了一眼,随后发现了市场大门口外有一个报厢亭,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开口,那报亭的女老板不耐烦的问了一句打电话?市话五毛,长途一块。毛五咕哝了一句市话,随后就拿起电话拨了那个叫薛晴暗暗留在画卷上的那一串数字,电话,号码拨完后,就立刻想起了嘟嘟的声音,他紧张的几乎晕厥了过去,只听他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他咽了后唾沫,使劲挤了几下眼睛,嘴角不停的微微抽动着。他终于还是在对面没有接通之前挂下了电话,那个女老板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毛五,毛五紧张又尴尬的飘了一眼那个女人,顺嘴说了一句没打通,就赶忙拉着羊走开了,他走的方向自己也不知道是东西南北哪个方向,总之他就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口渴肚子饿时才看着这头可怜的公羊停下来了,他很快又发现公园旁边的一个小卖部,他放下包,从里面取出了两个蒸馍吃了起来,一边往羊嘴里也不停的送着馍蛋儿,吃完后又喝了放到包里军用水壶里的水后,才哎了一声舒服。他把水倒在左手心只觉得公羊的舌头粗糙而有力……

    他终于下定决心,找到一个话吧,拨通了刻在脑子里的那一串数字,电话嘟了两次就被接通了,那是一种和蔼温柔的声音,那声音明显很母亲的声音很像,他在想,除了母亲以外再也没有这样的声音了,农村妇女大多声音憨亮,做作也出不了这种声音,就像是许多法国作家们写的母亲的那种声音。那声音继续在听筒里响着,“你好请问您找哪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我找薛晴”毛五涨红着脸心砰砰的跳着~电话那头传来很平常的几声母亲喊女儿的声音:“薛晴、薛晴你的电话。”“谁呀”…………“喂我是薛晴”电话这头的毛五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后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是毛俊伍吗?”薛晴用腼腆的语气试探的问了一声。“我是”毛五僵硬的回答了一声。“对了我是给你送羊的”毛五紧接着又咕哝了一句。“是真的吗,太好了~”这时一旁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薛父,从眼镜边框上方望了一眼女儿。母亲在厨房了喊了一声开饭了……“晴儿把你的朋友请回家里吃个饭,顺便聊天”薛晴得到父亲的鼓励,就对着话筒说“毛俊伍你在哪呢?”“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你等一下我问问,老板请问这是哪里?明德广场对面”毛五把位置迫不及待的告诉了薛晴。“你等着我去接你”薛晴挂掉电话就给父亲的司机打了电话,随后就在那个话吧门口见到了她的毛俊伍。在昏黄的路灯下,在城市马路车流和远近的霓虹闪烁的新时代背景下,两个小年轻终于在一年后的这一个让人紧张,但又让人盼望的夜晚再一次相聚在一起。如果说年轻人的热情像火,那么这一年多的相互惦念似乎又让他们多了一份成熟冷静后散发出来的不可思议的稳重和执着,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拥抱着互相感动的落下眼泪,薛晴主动的抱着他,而他一个手僵硬的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仍然还拽着羊绳。她踮着脚尖抱着他的脖子,而他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滋味是老天的奖励还是自己在做梦。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才感觉到脖颈到脸上在到头顶,都烫的要命,心口扑腾扑腾的就如一只小羊在胸膛里拼命挣扎,他终于憋出来了几个字羊~忘给你送来了。这时薛晴才放开他的脖子,缓慢的往后退了几步。腼腆羞涩又回到了这个姑娘的神色里,她这才为刚才的举动感到些许惶恐,似乎担心她的情不自禁会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一阵风暧昧的秋风突然袭来,她的刘海被轻轻的拂动着,而她的眼神却坚定的看着他,突然她笑了,如梦境般的笑似乎遮盖了刚才的种种。而他还是牵着羊低着头,受宠若惊的看着手里的羊绳,她接过他手中的羊绳时他才开口说了一句“哦、送给你……羊”她开心的蹲下身去抚摸着那只仰着头发呆的公羊,公羊似乎对她感觉到了陌生,但是她还是像抚摸一个可爱的婴儿那羊温柔的……

  薛晴从他的手中接过羊绳,牵到司机的车旁,弯着腰对车窗里的司机说了声刘叔,话还没说完……司机老刘就答了一声明白,开着车就离开了,随后,薛晴,牵着羊,毛五紧跟着羊的后面他们三个便踏着浪漫的夜色走着说着一路像薛晴的家走去,一路上薛晴只表现出满心的欢喜,而毛五却越来越感到不知所措的和一种说不出来的受宠若惊。薛晴的家并不是很远,走了不大会儿就到了,那是一个老旧的职工大院,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薛晴看了一眼毛五,用一种轻松俏皮的并带走些许羞涩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明明担心毛五会忐忑不安,又有一种坚定的试图鼓励他的神色,毛五很快就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内涵,毛五在她回头拉羊绳并抚摸羊头的时候,偷偷深吸了一口气,薛晴摸着公羊的头,说咩咩我们到家了,毛五像是一根木头一样的跟着往小区的大门里走去。爸妈我们回来了,她们住在小区最深处的一院子里,整个小区的深处有一院幽静的院子,大铁门开着一个小门,他们走进院子时薛晴对着堂门喊了一声。毛五呆呆的低头看着羊的尾巴,似乎羊有种新鲜的感觉,给人一种羊还长有尾巴的稀罕样,薛晴的母亲,抖着围裙出了堂门,说哎呀,哪来这么只羊,随后目光就落到了毛五的身上,但眼神并没有停留太久,随后热情的说了句快快进屋洗手吃饭,随后接过女儿手中的羊绳,系到水池旁的柿子树上,毛五看着叫了声阿姨你好,薛晴的母亲慈祥的看了一眼毛五,说你好毛俊伍,快过来洗手一会进屋吃饭。薛晴母亲是在女儿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女儿叫了用不太以往的口吻叫了这么一声毛俊伍,他们三人进屋后,薛晴的父亲当下报纸,摘下眼镜,站起身的说了一句俊伍,快快快坐,母亲插了一句坐什么坐,孩子一路上都该饿了,快来吃饭,这眼前的场景,让毛伍恍惚有种回到家的的温馨感。对对对吃饭吃饭,薛晴的父亲不好意思的说…饭桌上薛晴当着父母的面又问了毛五十万个为什么,才终于把他的所有问题问明白了,毛五的父亲不能干强体力活,母亲又多病,再加上爷爷年迈,妹妹上学,他不愿意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话越聊越开,毛五说他这几年放羊也有些效益,不但可以帮家里减轻经济负担,而且农忙时能算个良力。这几年母亲也有她照顾身体比原来好的很多,母亲每天早晚都有一碗热羊奶喝。他家人老人家都大学毕业了,他还在家放羊,故而前段时间把羊全都卖了,只留了这只公羊他没有让父亲拉走,薛晴的父亲问“为啥没有卖掉?”毛五从旅行包中取出了那副画卷儿小心翼翼的打开,哈哈哈哈,薛父看了看害羞的女儿不禁发出几声朗笑一下子让气氛变得更加自然温馨了。而薛晴的妈妈不停的给女儿和这个小伙子碗里夹菜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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