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白难分
遥远的广阳，郭建早已不知岁月几何，更不敢想孙雅丽其人，偶然想起，那爱恨交融的痛苦，就像是手指偶然碰到了烧红的火炉被灼伤一样的疼，必须迅速脱离。他在痛苦的时候，不得不到操场上莫名其妙的绕圈跑步，将自己累到几近瘫软才能稍稍的减轻内心的痛苦。时光匆匆飞逝，他还要备战六级英语的考试。尽管已经烂熟于心，还是要时常的温故，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为了能让自己得到解脱，读书就成了他的一种癖好，只有用哪些跨越时空的文字才能将他空了的内心再次填满。更见不得操场上偶然散步的男男女女，容不下异性之间的窃窃私语。他用黑压压的文字密不透风的围成了一个可以保护他不再受伤的碉堡。而那些图书馆中的读物，无论中西，更不论是中文的还是英文的。孔孟老庄、耶和华的、马列哲学，他贪婪的允吸着这人世间的一切过往，唯独不再看那些他曾经喜欢的小仲马的作品。有可以通读的也有一知半解的，从生疏到熟悉，一天除了睡觉和实习以外，外面的世界是细雨还是狂风，几乎不能充耳，繁花似锦的花城更不能染目。是的，他对于人情事故和所谓的爱情几乎无感几乎麻木。
李敏这边报考了郭建所在学校的研究生，受了牵连的她也是心无旁骛。这天她接到了孙雅丽的来信，满纸心机还不忘郭建。李敏看着孙雅丽的步步心机与从前的那个纯净无邪，可以托命的好姐妹判若两人。若不是那熟悉的字体和曾经的温馨，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孙雅丽的来信。放下书信，她怅惘了很久。回信只说郭建很好，一切安然但也只是医院里偶然得见而已，并无半点儿交流，推说研究生考试在即，烂事儿莫提。而孙雅丽接到李敏的来信，反而满心安慰，并不会因为李敏的率真和些许的冷言而生出半点儿不悦。想见之词句无非只是“郭建很好”罢了。
李敏这一天领衔夜班，她看题太久了，有些眼花。病人的铃音呼叫，要一副支具。病人家属不在，下床行动困难，有支具的辅助显然可以减少摔伤的风险。李敏虽然性格直率偶尔有些泼辣，但是对病人却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从而引来很多的好评。作为一名主管护师，她的工作基本都是急难险重，夜班也不会有这些特殊的病人。恰巧她回了这个病人的床铃，过去问过后，就应了病人的所求，帮他下楼代买了一副支具。南方的天总是阴雨绵绵，她又佩了隐形眼镜，夜晚有些不适应，突然转换室内外的光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却被一个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总算免了尴尬发生。转身刚想说声谢谢，却没有说出口，竟然瞬间改口把谢谢变成了“混蛋。”
郭建一时不悦，但定眼一看是李敏，他并未搭话，而是迅速的脱离了李敏的视线，他怀疑人生更怀疑女性。李敏竟然有些发傻，甚至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郭建。可看身形举止，明明就是他，心想：“果真就是个‘小混蛋’竟敢如此的无视我。”李敏在心里还没有骂够，可巧在回到病区的楼梯上又碰到了郭建，而郭建刚想转头，被李敏一把抓住了。
李敏道：“你这是有了新欢还是忘不了旧爱呢？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对你的救命恩人，外加教养嬷嬷如此的轻视呀！”
郭建侧身，他不想面对李敏那双犀利的眼睛，于是他说道：“我既无新欢，也无旧爱，孑然一身很好。不像你们耐不住寂寞，经不起岁月的考验，如水随形，如落花般轻盈。这会儿不定就飘到哪儿了呢！”
李敏愤愤的骂道：“郭建，你就是个混蛋，不知感恩还敢骂我是水性杨花。”
郭建却道：“不是你而是你们，难道不是吗？”
李敏本就委屈，她虽说谈过恋爱，却依旧是处子之身，却因为与孙雅丽情同姐妹才会配合她演戏，被郭建无端占了便宜。此刻被郭建刺激的有些精神分裂，她道：“好我水性杨花是吧，今天就花落你家，也免得咱俩有名无实。”
“你干什么”郭建甩开李敏的手说道。李敏再一次抓住他的手甚至用指甲使劲儿的扣郭建的肉。已经破皮儿了，郭建毫无反应，任她所为，始终无动于衷。李敏用恨怨的眼神就死死的盯着郭建的眼睛，随着郭建的目光游动。
郭建也知道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道：“对不起，我错了。”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又说道：“我在你们楼上的神经外科实习，有手术，她给你来信了吗？”
李敏松开了郭建的手腕说道：“来了，不过没有提过你，你没给她写过信吧？”
郭建看了看自己被李敏抓破了皮儿的手腕儿，又放了下去，说道：“写过，又撕了，太疼了，我写不下去，三两行字，就哭了。人家都以为我疯了，也就不敢写了，况且我真不敢想她，一想到她就难受的吃不下饭，考完试我请你吃饭吧，好歹也得报答一下才对。我也基本上就在你们医院留下了。”
李敏知道自己下手太狠了，此刻只好说道：“你赶紧上手术吧，楼上楼下，我也不是老虎，有空儿下来找我。”
李敏隐藏了孙雅丽在信中对郭建的关切，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郭建说。年仅二十几岁的郭建，竟然有了白发，可以想象他有多么的煎熬。
这一次偶遇之后，郭建竟然又消失了，过了几天到了六级考试的时候，郭建考的很轻松，心情也算是放下了不少，至于要不要考军科院的研究生，樊亚宁建议他工作至少两年，积累经验，培养动手能力的同时也可以在这期间提前做一些准备。郭建听了樊亚宁的建议，总算放弃了从大学直考的初衷。因为他对孙雅丽虽然放不下，但失望也是真的。不管什么原因，或许孙雅丽也很痛苦，但作为她最亲的人，都应该告诉他，两个人一同面对才对，如此看来若不是真的移情别恋，或者被逼婚，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是郭建所不能承受的。郭建一早就想到多半和他哥哥有关，也只有他哥哥才有这个引发巨变可能。他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就像很多的小说一样，其中不乏因为现实而被迫委身的故事。他疼死也没有用，只是要尽快的强大起来，孙雅丽是他一生的挚爱，他却没有能力让她免遭伤害。这不是孙雅丽的错，而是现实的残酷和他的微薄。所以李敏才会说：“大家都没有错，是这个社会的错。”显然这里的“社会”一词用的不够严谨，宽泛而空洞，但正是这种宽泛和空洞，恰巧说明当时的问题一定是迫在眉睫，又别无他法。而对于李敏他同样判定，能配合孙雅丽做戏，怕也不仅仅是因为同学关系，和情义的绑架所致。所以郭建在没有弄清楚实际情况的时候他不打算和李敏接触的太多。
郭建已经提前完成了全部课程，他现在只等毕业，而他的选择也是距离学校最近的空军总医院，并没有选择回到驻军内部的医疗体系。虽然这不合规矩，怎奈他的学习成绩突出，加上英文娴熟更是十拿九稳的留在这里甚至是留校任教都有可能。于是他决定给孙雅丽写一封信，信中写到：
雅丽：
我还是你的郭建，可你还是我的雅丽吗？我一切顺利，暂时在这边工作两年，军科院的研究生考试，或许会在两年内完成备考。我知道，当时或许我的能力无法保全你和你的家人，经过了这些天的沉淀，我大体能猜到，你们一定是经历了巨大的变故，而这变故是我当时的能力所不能挽救的。所以你选择弃我而去，并在这之前以身相许，算是对你我爱情的祭奠。我无权左右你的决定，只会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不管怎么样，你我本为一体，犹如羽鸟，折其雌，雄便不能苟活。就算江水滔天，他能毁天灭地，我也要和你抱在一起赴死。等着我，寒假我回去找你，到时候请告诉我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一切。不管你受了何等捆绑，我一定助你脱困，到时候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你已为人妻，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陪着我的天使一同翱翔天际，即便你变成恶魔，我将心给你，换回天使曾经的翅膀，如若不能让天使重新放光，即便是恶魔，我用鲜血供养。
孙雅丽接到了郭建的来信，感其真情未殒，不免泣泪涟涟。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此时就连曾经嗜血成性的孙鹏都为之落泪。
孙鹏道：“小妹，你的眼光不错，他居然能猜到这么多，哥哥错了，我们都错了，即便是我入狱十年甚至二十年，也不该同意你的安排。”
孙雅丽却道：“哥你陪我多少年，爸妈陪我多少年，郭建陪我多少年，换做是你,你怎么选，这些日子我也认为我错了，但若再一次选择，我还会如此。你们没了，我找不到了，郭建我还有可能寻回，我对他有信心。即便不能，他说的没错，我的以身相许就是祭奠，我们的孩子就是我的终生慰藉。”
凌兰道：“孩子，你们太厉害也太重情了，但愿老天能让你们都好。但我反而觉得，你和郭建用情、性格还有那可怕的智慧，都不像夫妻，你更像是他的一种再现，就像我的这些画，也是我的再现，是影子。同样的道理，他也是你的一种再现，是影子。但愿你们都能平安的迈过这道坎儿。”
“哥我们回家吧，这边郭建的影子太多，我会心烦意乱，孩子在踢我了。”孙雅丽忧郁的说。接着又说：“哥你明天还要和我回一趟杨家，他们家安生了，我不想让他们安生活着，但我的孩子需要保护。”
次日，孙鹏给孙雅丽加了双倍的保护，还特意带了一个彪形大汉到了南湖的杨华家。楚夏虹从猫眼儿中看到是他们，就问杨华，杨华非但不生气反而让妈妈开门放他们进来。孙鹏挡在妹妹前面，却被孙雅丽推开了,她坐在了沙发上。而杨华的腿上还有石膏，在轮椅上待着。
杨华眯着眼，冷冷的说道：“孙鹏，你还敢来，我这正准备着呢，要让你也生不如死，最好被检察院一枪崩了你。”还做了手示说了声“砰。”又说：“要是能看到你的脑浆子，在吃上一口才是美味儿呀，美味呀！”
没等孙鹏说话孙雅丽道：“好呀，那边他脑袋开花，这边儿我煮了你的心肝，祭祀我哥，哦不，我得先吃饱了。”楚夏虹听的心里发颤，她见到过孙雅丽暴打杨华时的狠毒，那架势恨不得一下子把他脑袋砸开了花。心想：“杨华呀杨华，你怎么就看上了一个要吃你的魔鬼了呢！”
杨华道：“死就死了，他有儿子，我就一个闺女，无所谓，大家一起上路，你是我老婆，得跟着我。”
孙雅丽努了努嘴，又瞪了瞪眼，说道：“哦，你还有个闺女，想必那心肝比你的好吃吧！”说着话没等孙鹏拦着，孙雅丽站起来照着杨华的腿上就又是一脚。轮椅被踢的转了半圈儿。
一直都站在杨华身边的楚夏虹赶忙护助杨华，杨华疼的咧嘴说：“好好一块死就一块死。”
孙雅丽又道：“你个废物，下了阴曹地府，也是王八，让你爹给你戴顶帽子，多舒服呀，还有你楚夏虹，那老家活真很棒，临幸了你没有呀，对了你老了，没有儿媳妇新鲜，娇嫩。”
杨华道：“你放屁，鬼知道你肚子里的是谁的野种。”
孙雅丽道：“谁的野种现在不重要，有照片为证不就知道了。”
杨华被孙雅丽的话气的半死，激动的说：“你还有照片，你个不要脸的婊子。”
孙雅丽道：“对，你们一家子多荣耀呀，不是王八就是婊子”孙雅丽打开了房门让杨华继续骂。杨华气的浑身颤抖孙雅丽也并不关门。站在门口刚要开口，楚夏虹咕咚一声就跪下了。孙雅丽才顺势慢慢的关上了房门，俯身看着楚夏虹道：“对吗？妈妈才懂事，至少明天街上不会有我和那老王八蛋的照片。”说话间竟然动手扶了楚夏虹起身。
楚夏虹道：“我们都这样了，你们想干什么？”
孙雅丽道：“我想干什么，报复你们呀！你儿子让我失去了一生挚爱，本想好好的过日子，牺牲我的十年陪着他，他怎么对我的，你看见了吧，不是瞎子吧，让他也那样对你，就现在，哥把这老婊子给我剥了，让儿子做个表演，我知道你们以前常玩儿的。”孙鹏从不知道妹妹受了这么大的折辱，上前就要动手。杨华咕咚一生也跪下道：“求你们了，别说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只是一样儿不能给，就是你的那些名单和地址，你别怪我，我要保命，那是我唯一能保命的东西了也不在这里。”
孙雅丽在客厅中来回踱步，一会又说：“哥咱们走吧！去找那老王八蛋。”还没等楚夏虹说话，孙雅丽和孙鹏还有那个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彪形大汉就走了。楚夏虹赶紧给杨森打电话道：“老杨，你赶紧躲起来，孙雅丽要去找你算账。”而杨森却说：“来就来吧，是报应早晚要来的。”便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就到了杨森家，杨森开门见到孙雅丽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说话，只是回到沙发上低头儿坐着。
孙雅丽凑上前，觑眼看着杨森说：“看够了，不是挺有劲儿的吗？不想看了是吗？”说话间拿出了一张照片，虽然是孙雅丽单手拍的，但在迷幻剂的作用下，他还真的就抱着她呢，看的清清楚楚。
杨森道：“你想干什么？”
孙雅丽道：“我脱光了，让你看呀？你儿子强奸没成，你倒是不客气，会挑时候捡现成儿的。”
杨森又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孙雅丽高声喝到：“我给你们老杨家传宗接代，还被你儿子虐待了那么长时间，你们他妈的是死人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不要你死，我要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忖度片刻杨森走进里屋，打开保险柜把现金和一些金条，拿出来给了孙雅丽。
孙雅丽掂量着那些现金和金条，又道：“就这些，我不信，哥跟我进去看看，孙鹏揪着杨森进屋再打开保险柜，里面只有一个账本和三套房子的手续了，孙雅丽将保险柜中的所有东西洗劫一空。
杨森却说：“要那些东西没用，没有本人到场，你什么都办不了的。”
孙雅丽道：“有用，我分析分析这背后还有些什么人，也防止你转移财产，至少不会那么顺利，你要是敢背着你小老婆我转移财产，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孙雅丽让孙鹏找了个袋子，将东西都装好了。回头看看杨森，扶他坐下，还给他到了杯水，用手摸了摸那张苍老的脸温柔的说：“一个人在家，这些东西在这儿也不安全，你别心疼，没钱了我给你，该上班还得上班，上班的人不容易老，家里的水电煤气都别缺了，回来了也好吃口热乎的，外面的饭局该去还得应付着，多挣些钱也好养老，我你是靠不住的，杨华你也靠不住，老太太更靠不住，到头来要是没有几个钱，谁都不拿你当人看。听话，别虐待自己。”又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一些钱，塞给了杨森。仨人走了。
兄妹俩回到家里，数了数钱还有黄金加在一起大约二十多万。
孙雅丽对孙鹏道：“哥，这些钱都给你，看看够不够抚恤那些受害人，让律师一一上门，和他们签订有法律效力的协议，这样一来就算杨华拿着名单告状咱们也不怕，有了这些和解协议，杨华也就威胁不了你了。”
孙鹏听了妹妹的话，心里五味杂陈，眼前的这个妹妹，为了自己出卖色相，更兼多少狠毒，又有多少善良。他无法分辨也无法不从，却有说不出的愧疚和心疼。短短一年妹妹被摧残的性情大变，还能不能让天使回来，所有人也包括孙鹏都无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