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今天要讲一段奇人奇事。
距今已有一个世纪了，但是它离我们的生活一点也不遥远——
电信诈骗、医疗陷阱、盲目的大众文化、满嘴跑火车的政客……
现代社会让人眼花缭乱的怪相，那个时候就已经齐活了。
总结起来就两个字——
癫狂！
Nuts!
看海报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电影。
造型仿照的是一副著名的拿破仑肖像画。
仔细看才发现，白马换成了白羊，还非常辣眼睛地露出了某个粉嫩的部位……
“nut”在英语中除了坚果，还有蛋蛋的意思，香港的译名干脆直接叫：
《沉默的睾羊》。
明明是历史纪录片，点进去才发现，画风也同样不正经——
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内容只能用动画来表现，更显荒诞和滑稽。
但事儿是一点也不假。
主人公叫J·R·布林克利，1902年生。
布林克利原本是个美国屌丝，17岁出门打拼，想和拿破仑一样创下一番大业。
他来到医学院，告诉院长他的梦想，当一名医生。
过了15年后……布林克利终于拿了医学文凭，然后到了堪萨斯州的一个小镇上执业。
没想到，从此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事情始于一个偶然。
有个当地的农夫，找到布林克利吐露他的“男言之隐”，感觉身体被掏空——
我筋疲力尽，医生
我……我就像个漏气的轮胎一样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窗外的两只山羊，突然羡慕不已——
外面那小伙子可真有货
他突发奇想：不如移植公羊的睾丸吧！
……这位哥们，看男科之前，你应该先看看精神科。
布林克利也十分不解，然后眉毛一挑，眼睛一转，表示——
那这可能有点小贵……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
荒不荒唐？
其实以前的人脑洞就是不太一样。
在小说《肉蒲团》中，就有术士用狗鞭给未央生做移植手术的情节。
中国人相信狗能壮阳，西方人看好山羊。
希腊神话中的森林之神就是半人半羊的形象，喜欢勾引仙子，耽于淫乐。
《宁芙与萨提尔》
可是小说、神话是一回事，布林克利的手术实际效果怎么样呢？
那哥们表示自从做了手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爬5楼不费劲。
重振雄风的他，终于在46岁有了第一个孩子！
喏，下面就是真实的历史照片。
从此，布林克利的手术一下就传开了，他还因此成了百万富翁。
荒不荒唐？
还没完，这只是他捞的第一桶金。
接下来布林克利在小镇建起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无线电站（5000瓦特功率），名叫KFKB。
摇身一变成为电台达人，开始跟人们唠嗑。
别人一开场都是“ladies and gentlemen”，到他这边，变成了“性无能和性功能障碍的女士们和先生们”。
请自行脑补电台男科小广告
不仅如此，布林克利的电台还全面发展，不仅有喜剧，还开了音乐频道。
放牛仔弹唱的乡村音乐。
这有什么稀奇的呢？
要知道，当时的乡村音乐只是民间的自弹自唱。
大范围地推广出去，布林克利要算第一人。
布林克利这个以卖药为目的，用黄段子和乡村音乐插科打诨的电台，大受欢迎，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金钱没有阻挡布林克利进取的脚步。
无党派又无从政经验的他，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当时堪萨斯州州长的竞选。
结果开门红——拿到18万选票。
险些胜过当时的竞争对手、后来任罗斯福政府战争部长的政治精英。
——政治素人、媒体达人、百万富翁、高支持度，看这形容有没有很熟？
川普都要喊布林克利一声老大哥啊。
等等，奇幻故事先讲到这里，Sir先歪个楼——
这不稳定的画风是什么鬼？
整部纪录片，前前后后出现了N多种布林克利的面孔——唯一不变的，就是都戴个黑框眼镜。
这让Sir想起另一部传记片《我不在那儿》，描绘的是前阵子的诺奖得主，鲍勃·迪伦。
有6位演员扮演鲍勃·迪伦，他们演绎的是线性时间里，传记主人公鲍勃·迪伦不同阶段的人生。
如果说《我不在那儿》是用这种方法，展现主人公随时间流逝发生的变化。
那本片导演潘妮·莲恩就更机智——
我们想要找寻一种方法，视觉上强调，我们在呈现有关事实时用了分歧很大的版本，为此我们请来不同艺术家用不同风格来绘制动画。
说白了，这些令你眼花缭乱的长相，就是刻意让你跳戏，让你时有跳脱、保持警醒。
故事前半段像是成功者鸡汤，后半段才徐徐揭开真相。
这不就是一个庸医+骗子的上位之路吗？
没错，布林克利的童话都是骗人的。
他的医学学位是伪造的。
睾丸移植也根本没有动真格，很多患者觉得有疗效，只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他声称发明了一种药剂，不手术不开刀，就能达到同样的壮阳效果。
其实只是加了染料的蒸馏水。
还有一听就知道不靠谱的产品——
治疗癌症的牙膏、提高视力眼霜……居然销路都很好。
听上去个个让人啼笑皆非，可这些东西，我们并不陌生吧？
它们在中国也有各种变身，增高鞋垫、防辐射手链、磁疗枕头、无副作用的减肥药和降压保健品……
所以你会发现，《癫狂！》看上去很癫很狂，其实都是我们当今事、身边事。
最荒诞的，不是布林克利的谎言，而是这背后培育谎言的社会土壤。
美国医学会一直想办法取缔布林克利的非法行医。
可大众却不愿意相信这个权威的组织。
简直不可理喻，对吧。
但看看他们受到的待遇，你就理解了。
权威们目中无人，根本不愿倾听大众的意见。
本来医学专家是正确的，但他们的冷漠却将大众推到了骗子那一边。
布林克利玩政治，同样靠的是骗局，他许诺一个各取所需的完美社会。
稍有常识的人就看得出来，这是开空头支票，他如果当选绝不是什么好事。
政客们防止布林克利当选没有错，但错在他们在选票上做手脚。
这次1930年在堪萨斯州的选举确实是作弊了
所以你看大众的反应，是不是又感到很熟悉——
政府就不该管这事
专家？他们知道个屁！
一群刁民？或许是。
但Sir在这里想说一种现象——“塔西佗陷阱”。
指的是当政府部门或某一组织失去公信力时，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所以当政府和专家抱怨民众不信任自己时，是不是应该首先自问——
你曾经多少次辜负了民众的信任？！
甚至，在这部纪录片中你会发现，民众也不是“人傻钱多速来”那么简单。
不少患者早已看穿一切——
我知道他骗了我
但我还是爱他
其实，他们要买的不是疗效，是安慰。
你以为布林克利只是一个庸医，其实他是一个拿着手术刀的鸡汤作者……
喝鸡汤的人未必不知道鸡汤没营养，但他们就是喜欢那种被人骗、被人哄的感觉。
我提供了公众喜欢的东西
这部眼光犀利的纪录片，不该只被当做一个猎奇小故事。
上世纪的这个骗局，与其说是布林克利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不如说是行骗者、监管者乃至被骗者的一场合谋。
癫狂的与其说是呼风唤雨的江湖郎中，不如说是当时的人们——
对政府丧失信心、盲目渴求安慰的民众；玩弄权术、无视民众的上流精英。
这些人活在那个时代里：萧条、灰暗、缺乏救赎。
这才是比移植羊睾丸更疯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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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吴孟达达杀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