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四十六回庚辰本与程乙本两处文字对照辨析

《红楼梦》第四十六回是《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这回中庚辰本与程乙本有几处文字相异，现择两处对照辨析。

一、这一回写贾府大老爷贾赦看上贾母跟前的大丫头鸳鸯，托他老婆邢夫人去向老太太贾母讨去。邢夫人跟儿媳凤姐商量时，凤姐不想得罪婆婆，态度从开头反对到后来曲意奉迎，搞得“愚且顽”的邢夫人想当然地以为鸳鸯这个丫头一定乐意攀大老爷这根“高枝”。这时凤姐心里有一段话，庚辰本与程乙本有一处措词大不相同。

庚辰本：“鸳鸯素习是个可恶的，虽如此说，保不严他就愿意……”

程乙本：“鸳鸯素昔是个极有心胸气性的丫头，虽如此说，保不严他就愿意……”

两个版本中,下文都是“虽如此说，保不严他就愿意”，意思是，虽然邢夫人说的跟了贾赦可以成为“半个主子”，但是还不能据此断定鸳鸯就愿意攀那个高枝。两个版本中前面的一句话是凤姐对鸳鸯的评价，它们与后文都形成连贯的关系；但措词却有优劣之分。庚辰本“可恶”本意当然是“讨厌”。如果一个丫头像鸳鸯这样有气性、不容易屈服，在主子看来就是“可恶”了。凤姐的心中其实对公公好色很不赞成，她并不是真的说鸳鸯讨人嫌，而是说鸳鸯并不那么容易拿下地。而程乙本中凤姐对鸳鸯大唱赞歌，话倒也是实话，只是不大符合凤姐一贯的口吻，少了那么点味道。

二、邢夫人跑到鸳鸯跟前来为自己丈夫“说媒”，鸳鸯烦不胜烦，躲到大观园去，正好遇到平儿，正说着话，袭人来了，知道贾赦居然主意打到鸳鸯头上时，袭人说了几句话。

庚辰本：“真真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放手了。”

程乙本这段话中，不是“太好色了”而是“太下作了”。

“下作”是“卑鄙、下流”的意思，虽然用“下作”来形容贾赦这个人毫不过分，但以袭人贾府丫头的地位和她一贯谨慎的性格，不大可能拿这么严厉的话去骂一位年纪大、地位高的主子老爷。再说，袭人接下去的几句话进一步阐发的都是“好色”，“好色”一词显然与袭人后面的几句话更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