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雍也》第二十八章2022-08-29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我的理解:“矢”从字形上看,其本意为箭,《说文解字》解释:“矢,弓弩矢也。”但是《尔雅》对其有多种解释。《尔雅·释诂》有两种:“矢,弛也”;“陈也”。《尔雅.释名》:“指也,言其有所指向,迅疾也。”《尔雅·释言》:“誓也。”就本章而言,取“誓”为解比较恰当,程树德先生《论语集释》也支持这种观点。最难理解的是夫子这句话。“予所否者”句在《史记.孔子世家》作“予所不者”,“否”如果读“pǐ ”,本义为闭塞不通;如果读“fǒu”,就表示否定,《说文》“否,不也”,则与《孔子世家》之“不”义形相合。我认为既然《论语》使用的是“否”,我们就不再纠结《史记》的“不”;对“否”“不”的读音也不作一一考证,否则太费事。这里就简单归纳各注家对夫子这句话的三种解释:孔安国解释为“我见南子,所不为求行治道者,愿天厌弃我”;郑玄解释为“灵公、南子相与为无道,而天未厌绝之,予其厌绝之乎?予之所不可者,与天同心也”;《刑疏》引乐肇解释为“见南子者,时不获已,尤文王之拘羑(yǒu)里,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厌也”。如果从发誓的语义上理解,只有孔安国的解释能契合,这句话可解释为:“夫子发誓说,如果我不是为求得推行治世之道(而见南子),愿老天厌弃我,愿老天厌弃我。”

       言语意旨:孔子去见南子这样的淫荡之人,子路不高兴,很可以理解。孔子的发誓则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圣人怎么也像小孩过家家似的对天起誓,让我们想到儿时常说的那句话:“我绝对没骗你,骗你是小狗......”子路是个性格耿直、为人勇武之人,以他的修为还无法理解孔子见南子的本心,所以孔子只能采用契合子路个性的方式来回复他。那么孔子见南子的本心是什么?有何晏的《论语集解》说孔安国等人认为,孔子见南子,是想借助南子给卫灵公“吹枕边风”,让卫灵公推行仁道,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我这种普通人都不屑于做这样“龌龊”的曲线救国之事,于圣人而言必更为不齿。《史记.孔子世家》对这件事的记载还比较详细,南子传话给孔子,“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所以孔子并没有要拜见南子的意思,只是南子的身份是国君夫人,主动召见孔子,从礼节上说也不得不见。“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qiú )然”,见面的过程双方均以礼相待,亦可证明孔子的崇“礼”。纵观孔子的一生,他见了很多不想见的人,说明圣人之心“无适也,无莫也”,一切均在“可”与“不可”之间,见与不见,我心依然。如此超然之心又如何能与刚直的子路言之?故以发誓待之。

       知行合一:很自然想到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老和尚背女子过河,走出几里地,小和尚还在纠结“师父犯戒了,你怎么能背女子呢”,老和尚言:“我早已放下女子,你怎么还背着走了这么远?”修身最难的就是“放下”——放下我执,放下我见!《金刚经》云:“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此即为“不住相布施”。所谓“不住相布施”于我等凡人而言,至少有两层意思需要明白:一是“布施”不可因对象的年龄、身份、性别、地位、生命等级而有区别,只要有需要,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普通人还是富贵人,甚至低等级的生物体,皆可“布施”,“布施”出于本心、处于真心;二是不起“布施”之念,即心里不要总是想着我帮助他(她、它),他应该感谢我。此例中,老和尚背女子过河起于“善”之本心,心中并无“色”的执念,放下女子后心中亦无“布施”之念,心中已了无痕迹。但是小和尚修为不到,执着于师父背女子这个“相”,故耿耿于怀难以释然,师父的“放下”一语双关,含蓄批评了徒弟“犯戒”的执念。回到本章,孔子见完南子也就把这事儿放下了,但是子路修为不够,为“相”所迷,故“不说”,孔子能怎么说呢?只能采用发誓的形式含蓄地告知子路“天厌之,天厌之”。生活中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做着与小和尚、子路相同的事儿,承受着相同的内心体验。当妻子毫不留情地“怼”我的时候,心里很是难受,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过去不想、不懂、也不会控制情绪,大多数会引发冷战甚至热战;现在知道没必要,所以就装着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挺在意,只是能“装”了——过去难受几天,后来难受几个小时,现在难受几秒钟......内心的“难受”就是“我执”在作怪——之所以会难受、会生气,就因为心里装着“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的执念,如果“无我”,怎会生气?如《道德经》第十三章所言:“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的确,无身即无我,无我即无患。所以我和所有的读者都应该在“我执、我见”上下功夫,坚持在事上练,不惧在事上练,不斥在事上练,我们就一定能逐步消除“我执”、消除“我见”,拨云见日,恢复本心,致得良知。

你可能感兴趣的:(《论语.雍也》第二十八章2022-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