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格不要走（1）

第一次见到吉格，是在教务处。

当时我是大四的实习生，在导员的帮助下，来到长春一所不错的初中，教授语文，本来是没有上课的机会，一学期都是跟在老教师的后面学习，但是因为有两个老师生病，教师资源不够，我只能被学校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上课了。 上课的前一天，教务处让我去，拿一下这学期的教学计划和教案纸。一进门，我就见到这个惊艳了阳光的男孩，他低着头，微微的迷着眼睛，双手在背后不停的在一起打钩。软软的和教务处主任道歉，也不怕生，和我大大方方说声老师好。 教务处主任有点气急败坏，说:“快回去，不许在闹事了？”听到这句话，吉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种目光，仿佛在寂寥无人的海面上，孤身在夜晚划着小船，突然，一道光，从天上撒下来一般。“谢谢主任！”转身，就颠颠的走出去了。后来，我知道这个男生叫吉格，被叫到教务处的原因，是自杀，并且是多次自杀未遂。

第二天，我开始去上课，推开门，就看到吉格坐在第一排，手拖着下巴看着我。还有两分钟上课，很多学生好奇的过来问我问题，以前的老师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啊，一系列琐碎，但是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问题。吉格也不和人沟通，也不笑，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有一面墙，把世界划分了两半，一半是所有人，一半是吉格。 终于上课了，第一次站在讲台上，也是战战兢兢的，说话的声音，有一点抖。手心有了薄薄的汗，吉格在认真的做着笔记，中间的小组讨论，也不和同学们互动。大家仿佛习惯了一样，自然而然的避开了他，四个人一组的讨论，其他三个同学都没有找他。我问另外的三个同学，“怎么不叫吉格一起呢？”另外的同学有点小委屈，“老师，吉格不喜欢我们，以前的讨论也是不参加的。”这时，吉格抬起头对我说“我不要参加这个。”然后就倔强的扭过头去。 讨论结束之后，同学们开始踊跃的回答问题，课堂特别活跃，给我感觉到信心，没感觉讲什么，就下课了，压堂了两分钟，给同学们留了复习的作业。大家也很乖，有个叫黄小婉的女孩子找到我，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并且毛遂自荐的想做语文的课代表。这个像黑道大哥大的女孩，让人忍不住想笑，虽然只是初一的孩子，但是说话还奶凶奶凶的，同学都叫她黄大盆。

 中午的时候，黄小婉来办公室取习题册。见我桌上有一包话梅，说什么也不走了，一定要聊聊人生。当然。顺便吃光话梅，让她带走，她不干，说是自己拿出去，肯定被其他人分没了。然后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个不停，唾沫横飞的说自己的光荣事迹。说自己梦想是做笑傲江湖里的魔教圣女，一呼百应。 看这个阐述自己“雄图霸业”的女孩子，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犄角旮旯的八卦新闻，就忍不住像笑。突然，在孩子们身上，看到了世界的鲜活，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吉格。

我问黄小婉:“小婉，我昨天在教务处看到了吉格，说是他自杀了？”

 黄小婉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嘴里含着两粒话梅，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们都习惯了，吉格总是自杀。”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啊？啊，他有白血病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