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政和文明路 - 草稿

        说起政和的文明路，可谓童叟皆知。这条街，据老人讲大概始于解放后，位于七星溪畔，东西长才约一华里。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我嫁过来时，是双面店铺，靠河的一面店铺，用不锈钢架子、木头或者别的材料搭的，还有架在河上的，弄了楼梯，可以下到河里，蹲在光洁的石头上洗衣服或者别的东西。河水哗啦啦的流，住户晚上睡觉是安逸的，因为他们觉得流水声非但不吵，还有一种静谧之感。现在靠河边的店铺已经拆除，。不管是城关人，还是乡下人，都喜欢聚在此街，有买有卖，甚是热闹。

      这条街对于上了一点年纪的人，是怀旧，对于年轻人，是热闹。对于我，则是温暖。

专门包粽子的店铺和草药店

      逢年过节，文明路甚是拥挤，熙熙攘攘，经常交通堵塞。端午节的早晨，热闹的老街，一下子又摩肩接踵起来。老家的东头稍宽，左手是居民楼，底层是集贸市场，原来的老电影院拆了盖起来的。 右手是卖熟食和猪肉的店铺。卖肉的是夫妻店，吆喝声响亮。他们是乡下来的，凌晨三四点就开始干活了。切肉砍肉往往一刀准，还免费绞肉馅，那油亮亮的铺板，被一遍遍擦洗，支付宝一声声 “已到账”，他们喜悦的笑容涤荡了晨起的倦容。政和卖猪肉只卖一个上午，当地人说下午的肉不新鲜。每一个来政和的本地外地人都喜欢这边的猪肉，说这边的猪肉比上海、北京的猪肉香甜，现杀现卖的，泛着白花花的油光，膘肥肉厚，有肉味。因为大地方的猪肉都是排过酸的，新鲜的猪肉放点酒糟，红彤彤的，透亮亮的，不放任何佐料，咬一口，实在美味，九天神仙口水都会一直流流去了。做扁肉更要新鲜，这边做扁肉的人家，都讲究要早早起，买冒着热气的猪瘦肉，手还要轻轻拍拍一下，黏黏的，那才是做扁肉的绝好食材。过午的瘦肉，就泄了，没了味道。卖光饼的也是夫妻两个人，这边的店铺大多是夫妻店或者家人一起合作开的。他们皮肤黝黑，面带憨厚，眼见一大铁勺或肉馅或酸菜馅的光饼，带着香味刚一出炉，就被人一抢而光。往往后去的人留着口水焦急又耐心的等待。这光饼也是闽北的特产，外归的人脚刚一落地，就迫不及待的先来块光饼解馋。也有特意寄到外地去的，但是味道却逊色很多，这饼要趁热吃才好。饼店隔壁是一条只有一人通行的蜿蜒着向大街延伸的小弄，是一个朋友的小店，卖蛋肠，鱼丸，肉燕等食。店主性格开朗，逢人带笑，她笑的真诚，与她相处很是舒服，可以直言不讳。她好像自己带女儿生活，最初认识她，是在文明路的最西头，在老市场。当时她占用了市场巴掌大的地方，包饺子卖，弄一口小锅煮蛋肠，感觉可怜兮兮的。但是她却笑的灿烂，忙来忙去，招揽客人。从她身上我读懂了她对生活的乐观，工作的勤奋，人性的善良。她女儿与我小女原同班，后分班分开了，去了外地读书。孩子也是很乖的，皮肤微黑，头发微微卷曲，很可爱，极有礼貌，见人会腼腆的低头笑笑。每每我去买吃食，她都要多给些或者少收费，不是想占便宜，是觉得内心甚是温暖。

新鲜的艾草与菖蒲

    过节的时候，店铺外边路边也摆满了肩挑手提的、骑车推车的乡下人，他们大多卖当地的土特产，有老汉挑几个竹编小玩意，街头叫卖，头戴草帽，边缘左右飞起，有如西部牛仔帽，古铜色的脸，泛着红光，面带忠厚，银白的络腮短胡茬，根根有序，一口整齐的牙齿，虽不是很洁白，但很结实，像他健硕的体格一样，西瓜一样隆起的腹部，像怀了几个月的孕妇。过时的黑条灰蓝色的短袖T恤，纽扣没系，v字形随意两边大咧咧地敞开着，洗涤的发旧的军绿色短裤，有些褶皱，粗糙的大手紧握着扁担，粗大的血管鼓出皮肤，像蚯蚓一样趴在手背上。问价的人面带笑容，眼角的皱纹不时的聚拢在一起。乡下人，卖自家新鲜的蔬菜和瓜果的，吃不了，拿出来换几个钱，买点肉或者别的东西。这些人中，老年人是占了绝大多数的。这年头，他们不怎么缺钱，种点东西，卖点东西，老年生活不孤单，既锻炼身体，，又有细小收入，孩子负担也会轻。勤劳的老人，是闲不住的，他们会想办法让自己动起来，让自己的老年生活充实而有意义。

编的竹制品酒漏

    镜头往前，是一些卖蔬菜和甜点的店铺。芝麻糖和花生糖都是手工自制的，新鲜的花生和芝麻，炒出香味，花生要去皮碾碎。待热锅里的麦芽糖较稠时，可用一根筷子挑起一点糖浆放入盛有冷水的碗中，糖冷却后变硬、发脆就是绝佳的好时候，就像做糖葫芦也是一样的，要有火候。这时可放入些猪油，再加芝麻或者花生，待其入锅后，锅子就要离炉用大铲不停搅拌均匀了，然后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平板上，用擀面棍压平，趁热切成块或条。咬一口，嘎嘣脆，香甜美味。 光饼是闽北的特色食品，相传是明嘉靖年间，戚继光率军平定倭寇， 军中常常不举火烧饭，而由戚家军士兵自制北方烧饼当作干粮。为了防止上火，加了碱和盐，还拍上些芝麻。为了便于携带，饼中间留有一个洞，用绳子穿了，能穿一串，能吃很多天。而且，此饼保质期很长，不易变质。为了纪念戚继光平倭的功绩，就把这种烤饼称之为光饼。

      这条街还有很多衣服店和鞋店，儿童的偏多。虽然不是什么大的品牌，质量也还是可以的。打金店有几家，过去没有什么品牌金店，全县的人都往这里来买金。大姑娘出嫁，小伙子结婚，置办金饰是免不了的。金店的生意自然是红火的，有些人拿了几样金饰，融了，打成喜欢的样式也是有的。或金或银，翡翠玉石，任您挑选。老公的同学干了几十年，生活确实富足。

老公同学的金店，金碧辉煌

    草药店是地方特色，有当地的草药文化。当地人生病，喜欢用草药来治，很多草药叫不上名字，只能用本地话讲，但大多都是去水气的，清凉解毒的。墙上五颜六色的袋子里装满了草药，贴上标签，地上筐里桶里也都是草药。南方人喜欢用草药炖汤喝，因为南方多阴雨天气，尤其是端午节前后，阴雨连绵，一两个月不见太阳笑脸，地上是湿漉漉的，就连墙壁都像小溪流一样淌水，东西会发霉，人都快长毛了，偶尔有大太阳，赶紧晒东西，晒人。所以人们喜欢吃些去水气的药，身重、苔白厚、食欲不振会好很多。草药店的草药或祛湿，或排毒，或补气血，补肝肾、养脾胃等等都是有的，金萝卜、牛奶根是大家平时炖汤都爱放的食材。我喜欢用消毒散炖水鸭，消毒散只四味草药，金银花清热解毒，夏天泡茶也是极好的。今年我买了邻居家的一些盛开的金银花，天气还好，晒的还不错，就寄去一些给家人。生地是一种很好的清热养阴的食材，止血凉血活血，特别是对于阴虚内热的人来说，可以尝试服用生地来改善。生地在北方常见，在北京读书时，三元桥以外至大山子的一大块空地开满了生地紫红色的毛茸茸的花，当时不知是生地，只觉的花挺有观赏性，落日余晖下，光彩熠熠，开出了一地的绚烂，很美。前几年去北京时，城市开发的脚步太快，那些生地花儿，不知道被推土机搬运到哪里去开放了。但不管在哪里，只要有土壤，有阳光雨露，花儿们一定还会开放的，这毋庸置疑。土三七具有止血，散瘀，消肿止痛，清热解毒的功效。白蒺藜果入药能平肝明目，散风行血，对于皮肤瘙痒治疗很好。北方叫地里狗子，田里地里很多，小时候经常被它无意的伤害。这四位草药经济实用，上火消肿可以吃一些，一般四五元一包，是配好量的，只要拿回家炖汤即可。南方人比较相信草药，有些人凡是有病，就抓草药来吃，不管对不对症，还有的人不管炖什么汤都要放草药，其实，从医学角度讲，这样并不好，会损伤肝肾功能。“是药三分毒“，是有道理的。

毛茸茸的生地花

      老街的生意各种各样，有店铺的，有摆地摊的，有时未免影响了市容，城管就出头了，摆摊的只摆一上午，下午就没来了。城管来也是快中午时来，他们也是只是不停的从嗓子眼发出低沉的催促，“该收了，该收了”。他们没有像电视上说的，有的城管还打人，不让人摆摊，因为他们知道乡下人摆摊也不容易，可能他们的七姑八姨就在这里面。摆摊的也赶紧收拾。有时上面来检查，老街干净整洁了些，但少了几分人气，还是喜欢老街熙熙攘攘的样子，烟火味浓重些。

不急，等我找零钱给你

新鲜的杨梅，自家树上长的

      老街的住户都是本城关人，朴实，善良。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魅力。这些人物，都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老街的平凡人，普通却活出了自己的精彩。老街原来的土木楼房已经为数不多了，总觉得那些房子还在，闽北的风格还在。老公的同学是老街人，原来的木楼我还记得，两层的，楼下是他父母住，有些阴暗和潮湿，厨房边上是厕所，没有现代的马桶，只有木桶，排泄物是往河里排的。顺着窄窄的踩上去咯吱吱作响的木楼梯，到二楼，是他们夫妻和孩子住的房间，只一个大开间，宽大的床，摆放一些简单的家具。现在，他们的木头楼房已经被钢筋混凝土代替，三室一厅宽敞明亮。他们夫妻原来做砂锅生意，起早熬夜很辛苦，靠勤劳也积攒了些积蓄。后来上了些年纪，就改收茶叶了。但砂锅还是留给了很多人美好的回忆。有外出的人回来，曾跟我说，太可惜了，文明路的砂锅店为什么不开了？寒冷的冬夜，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砂锅，很是怀念。我想他的怀念，不仅仅是砂锅的香味，更是浓浓的思乡之情。这种深情是刻在骨缝里，刻在骨髓里的。他们听到的是故乡熟悉的乡音，闻到的是让人流口水的扁肉香、砂锅香，看到了那些土木结构的老房承受着岁月的洗礼。眼前仿佛还能看到那些光屁股的孩子嬉戏玩耍，跳房子、下棋、打球的样子，耳边还回响着人们聚在一起的那些风声笑语。

买了艾草，老人家也有微信，说扫吧。

      夕阳已落，烛火初升，漫步在前几年才建的文明路的桥上，脚下有流水流过，水面映衬着河边的垂柳和芙蓉花，微风拂面，河对面的店铺灯明火亮，映入河中，红红绿绿，随着波纹忽明忽暗。三三两两的人漫步，熟悉的人打声招呼，有擦身而过的，还有停下来聊天的。栏杆边有人摆了鱼竿，叼了烟，平静的等待着鱼儿上钩，往往能有些收获，虽然钓上来的是鱼仔，只有二三公分，但看到欢蹦乱跳的，不断扭动身体的鱼，心里还是很开心，盘里又多了一条下酒菜。钓鱼是很容易上瘾的，有时候，深更半夜还有人在钓鱼。安详的文明路在岁月的年轮徜徉。市井生活，原来可以这般惬意。春夏与秋冬，不断轮回，很多人在忙忙碌碌中，疲惫之后才会想起市井的味道。充满着人情味的市井生活，让这个空间组织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充满温暖。老街上呈现的民风民貌极具魅力，多走几步路可以到老街购物，这种感觉在城市一定感受不到。在人间柴米油盐中打拼中，感悟人间烟火味，才是最幸福。世态沧桑，烟火味为这世界增添了更丰富的色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