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小时候,听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时,就记住了李纲这个名字。童年时分辨忠奸的办法也很简单,和岳飞一样坚持抗金的一定是忠臣,反之就是奸臣。
李纲(1083年7月27日-1140年2月5日),就是那个时代最坚定的抗金英雄。
一、李纲其人
据《宋史》记录,李纲,字伯纪,邵武人,但是从其祖父起开始在无锡居住。在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李纲登进士第。
他第一次被贬是因为京师大水,李纲“上疏言阴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于是惹得宋徽宗不高兴,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宣和七年(1125年),李纲做了一件大事,当时他被召回朝任太常少卿。这一年冬天,金兵南下直逼宋都开封。宋徽宗本想让太子担任开封牧,似乎有学习唐明皇开溜的迹象。李纲与吴敏竟然劝宋徽宗直接把皇位禅让给了宋钦宗。
靖康元年(1126年),宋徽宗真得跑了,吓得宋钦宗也想南下避风头,结果被李纲几次规劝留了下来。
金兵入侵汴京时,李纲任亲征行营使、京城四壁守御使,担负起守卫汴京的重任,坚守京城不失 。
宋金议和以后,李纲竟然因主张抗战丧师费财被一贬再贬。转过年来,金兵再次南下,宋钦宗又想起了李纲,任命李纲为资政殿大学士,负责开封府事务。李纲在被贬途中时接到命令,等他率领湖南的勤王之军赶赴京城救援时,都城已经失守了。
建炎元年(1127年)李纲接受了康王赵构的要求,在康王继位以后担任了南宋的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不过李纲主政仅75天,不久便遭罢相,第二年竟然被贬到了海南岛。
南宋不少主战派人士有过一份荣誉, 例如李纲、李光、赵鼎、胡铨这四位“南宋四名臣” ,都享受了苏轼的待遇:先后被贬谪到今天的海南岛。其后几年,李纲几次被启用,不过都在地方任职。
绍兴十年(1140年),58岁的李纲去世。赵构追赠其为少师。淳熙十六年(1189年),南宋孝宗赵昚特赠陇西郡开国公,谥号“忠定”,后人称李忠定公。
据《宋史李纲传》记载:
每宋使至燕山,必问李纲、赵鼎安否,其为远人所畏服如此。
可见李纲是南宋一朝当之无愧的抗金英雄。
二、李纲汴京保卫战之前的词《六幺令 次韵和贺方回金陵怀古 》
看其事迹,似乎李纲是一个武将,但他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当然是文人出身。李纲流传下来的诗有上千首,词少一些,也有几十首传世。
其词有咏史、咏怀、咏物、山水、送别、边塞等,题材甚广,他是南宋爱国豪放一派的主要词人之一。
《六幺令 次韵和贺方回金陵怀古,鄱阳席上作》
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兵戈凌灭。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
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高楼谁设。倚阑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
贺方回,是指贺铸(1052~1125)。贺铸有金陵怀古词,但词牌是水调歌头,题目是《水调歌头·台城游》:
南国本潇洒,六代浸豪奢。台城游冶,襞笺能赋属宫娃。云观登临清夏,璧月留连长夜,吟醉送年华。回首飞鸳瓦,却羡井中蛙。
访乌衣,成白社,不容车。旧时王谢、堂前双燕过谁家?楼外河横斗挂,淮上潮平霜下,樯影落寒沙。商女篷窗罅,犹唱后庭花!
不知道李纲次韵贺铸《六幺令·金陵怀古》是哪一首?有知道的朋友麻烦提醒一下,谢谢!
李纲这首词应该是写于宣和七年(1125年),这一年贺铸去世。当时李纲被朝廷召回,因此词中有“谁念迁客归来”之句。
开头两句,写遥望千里长江只见云水辽阔。因为是鄱阳席上作金陵怀古,所以用前两句作为纽带,第三句便带入金陵了。玉树用陈叔宝玉树后庭花的典故。写金陵当然也少不了古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古寺钟疏,玉树歌残,六代兴亡一梦,只剩的明月依然,圆缺不定。
转头处还是写景, 潮落潮生,人世浮沉,江树如发,光阴似电,此时的李纲已经42岁了。
迁客归来,此志难夺。宋史评价李纲“虽屡斥,忠诚不少贬, 若赤子之慕其母”,用今天的话说:纵使虐我千百遍,我心不改如初恋。
最后两句,用柳宗元江雪的意境。不过李纲并不是一个避世的渔翁,这次回到京城,不但劝说宋徽宗禅位给宋徽宗,他还担任守城重任,击退了金兵。
三、李纲的咏史词
李纲有一类特别的咏史词,例如《水龙吟·光武战昆阳》、《水龙吟·太宗临渭上》、《念奴娇·汉武巡朔方》、《念奴娇·宪宗平淮西》、《 雨霖铃 明皇幸西蜀》、《喜迁莺 真宗幸澶渊》.....
这几首词都是写皇帝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 ,除了《 雨霖铃 明皇幸西蜀》中的李隆基不慎光彩外,其他都是写了皇帝们丰功伟绩。无一不是借古讽今,敲打宋朝的皇帝不要学唐玄宗,要作汉武帝、唐太宗、光武帝,差一点也要作个唐宪宗、宋真宗。
其中《喜迁莺 真宗幸澶渊》是本朝事,又和靖康期间的形势很相似:
边城寒早。恣骄虏、远牧甘泉丰草。铁马嘶风,毡裘凌雪,坐使一方云扰。庙堂折冲无策,欲幸坤维江表。叱群议,赖寇公力挽,亲行天讨。
缥缈。銮辂动,霓旌龙旆,遥指澶渊道。日照金戈,云随黄伞,径渡大河清晓。六军万姓呼舞,箭发敌酋难保。虏情慑,誓书来,从此年年修好。
起句当然还是写景发起:边城寒早、远牧甘泉丰草。然后写到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铁马嘶风.....结果“庙堂折冲无策,欲幸坤维江表。坤维指西南方,唐玄宗就是逃到了西蜀,宋真宗也想跑。
结果寇准”叱群议“,拦住了宋真宗,还凭借不烂之舌劝他上了前线。这和李纲的经历极为相似。金兵南下,徽宗禅位后就溜了,吓得宋钦宗几次想逃跑,结果都被李纲拦了下来。
下阕写宋真宗亲征时的情形:霓旌龙旆、日照金戈、万姓呼舞等等,把皇帝亲征吹嘘了一番。结果”箭发敌酋难保“,敌人乖乖滴主动拿来议和书,与我们修好了。
李纲第一次的京城保卫战保住了北宋,脚底抹油的宋徽宗也开开心心回来了。但是不久李纲就被贬谪,第二年金兵卷土重来的时候,二位皇帝这回都没有跑,结果很悲惨........李纲得到皇帝的诏书时,还在赶往被贬的路上,等他往回赶的时候,两位倒霉皇帝已经去北方”打猎“了...
从词的美感来说,这几首同类型的词读起来味同嚼蜡,远不如上面那首六幺令金陵怀古。
四、辛派词人先驱 李纲《永遇乐 秋夜有感》
李纲、岳飞 、赵鼎、胡铨、张元干、张孝祥等人,历经靖康之变以后, 力图恢复,纷纷以文为词抒发自己的爱国情怀,成为南宋豪放词派的先驱。后继者如辛弃疾、陈亮、刘过、刘克庄等人继承和发展南宋豪放一派的特点, 形成了以抗敌爱国、感抚时事为主要创作内容的辛派。
李纲的《永遇乐·秋夜有感》从”五陵萧瑟,中原杳杳“来看,应该是写于南宋时期,不同于《喜迁莺 真宗幸澶渊》一类叙述史实的干枯之作。大家可以比较一下:
秋色方浓,好天凉夜,风雨初霁。缺月如钩,微云半掩,的烁星河碎。爽来轩户,凉生枕簟,夜永悄然无寐。起徘徊,凭栏凝伫,片时万情千意。
江湖倦客,年来衰病,坐叹岁华空逝。往事成尘,新愁似锁,谁是知心底。五陵萧瑟,中原杳杳,但有满襟清泪。烛兰缸,呼童取酒,且图径醉。
这首词就很有辛派词人的特点,或者说辛派词人继承和发展了这种特点。这首《永遇乐》借景抒情,有杜甫”一饭未尝忘君“的情怀,抒发了是对于时事的感慨,叹息自己壮志难酬。
词中处处体现了一个失望的爱国老兵形象:悄然无寐,岁华空逝,往事成尘,新愁似锁,满襟清泪,且图径醉。
上面欣赏《六幺令次韵和贺方回金陵怀古》时,曾经介绍过《宋史李纲传》的评价:
纲虽屡斥,忠诚不少贬,不以用舍为语默,若赤子之慕其母,怒呵犹噭噭焉挽其裳裾而从之。
李纲虽然屡次遭到贬谪,但是爱国忠君之心未尝改变,就如同婴儿和母亲一样,即使遭到呵斥和委屈也要牵着母亲的衣襟不肯放手。
苏轼《沁园春·孤馆灯青》曾云”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 “,这种行为在李纲、杜甫处是看不到的,因为苏轼没有经历过国家危亡的时刻,这也是南北宋豪放词的主要区别之一。
结束语
《宋史李纲传》最后评价李纲说:
以李纲之贤,使得毕力殚虑于靖康、建炎间,莫或挠之,二帝何至于北行,而宋岂至为南渡之偏安哉?
如果重用李纲这样的人,徽钦二帝何至于被俘虏到北方,大宋也未必失去半壁江山。那么为什么宋徽宗父子都不愿意坚持重用李纲呢?
结束时,用李纲韵也填一首《六幺令·金陵怀古》:
一江横断,杳杳中原阔。新亭应愧,中流击楫将军发。潮落潮升此刻,唯有当时月。乌衣湮灭,秦淮犹唱,多少阴晴与圆缺。
欲辨归来双燕,迁客星星发。六代如梦兴亡,几度清秋节。 可叹东南半壁,权智还倾夺。光阴虚设 ,徽钦北狩,瀚海餐风惊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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