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述而|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夫子说:“不到这个人努力用功的学,想懂而又懂不了的时候,我不去开导他;不到他想讲也讲不出来的时候呢,我就不去引发他;我告诉他一个角是如此,他不能够以此类推出其他三个角也是如此的话,我就不再和他多讲了。”

“愤”,就是表现一个人很好学,心求通而又不能通的样子;“悱”,就是讲一个人对道理有了一定的研究和心得,但没法表达出来。前面夫子说了,只要学生恭敬,诚心来学,就没有他不教的。这一章就接着讲学生要怎么配合着老师来学,才能够得到更好的学习效果呢?就是要思惟着学。思惟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就是要“愤”,要“悱”,要“举一隅能以三隅反”。

程子说:“愤、悱,是诚意见于色辞也。待其诚至而后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复告尔。”那夫子为什么做这样的等待呢?因为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不能坚固。也就是说,等待最恰当的时机来施展教育,是为了让学生的学习可以更坚固。

等待,就是要唤醒学生的学习自觉,让学习成为以学生为主导的,启和发就把老师的知识转化为学生的知识,举一反三,又让学生把学到的知识转化为自己的能力。老师讲授学问,学生努力思考,老师一再地等待,等到学生的思考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在关键处启发点拨学生,在论语当中,有很多这样的教学实例,非常地动人。

比如说,诗经中有一段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子夏就是对着这句诗想了很久,然后问:“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子夏的愤和悱。夫子就提示他说,“绘事后素”。

意思是说,绘画时,要先以粉地为质,然后才可施五彩,就像人有美质,然后才可以加文饰一样。子夏一听,就有所领悟了,类推说:“是不是说君子要有良善的本质,再加上学好礼仪,这样才能尽善尽美呢?”孔子一听,就非常高兴,赞叹子夏可以发明诗中的新意,说愿意和子夏一起来谈论诗经。那我们看,整个的教学过程,深入,灵动,又充满禅意。

所以我们说,待弟子有愤悱而后告知,夫子就是用这样的等待之心,细心地观察每一个弟子,“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孔子与人言,必待其人心愤愤,口悱悱。这意味着,面对学生的时候,夫子的语言,完全是观待弟子而发的,说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帮助弟子来融汇贯通,这样做是非常不容易的。

因为人活在人世间,对到很多的人事,有太多想要抒发的情感,一般人得不到抒发就会很苦闷。但是,孔子在面对弟子的时候,语言可以离开完全表达自己的功用,只为弟子的生命提升而发。

这也给我们做父母的一个提示,什么时候是教育的最佳时机呢?就是孩子有愤悱之时,就是在孩子努力思考,着急发问的时候,这就是启发之机。很多家长在孩子急着问的时候不说,等到自己忙乎完了,想说时,孩子呢又不想听了。

这就是错过了教育的时机。学生能否学好,关键要看学生思考的如何。如果学生能够思考到愤和悱的程度,对题目自然会有深刻的了解,对老师的讲解呢也自然会有深刻的记忆。所以老师的等待,就是为了让学生挺立自有的道德主体,自勉于受教之地。

就夫子而言,教者无弃材,但是要求学者不能自弃。不自弃呢就是要主动学,用心思惟,只要心思用到了,圣人的不教那都是在教。

《论语第十七篇》讲了鲁哀公有个大臣叫孺悲,他自视权贵,想求教于孔子,但不待人引见,就直接闯入了孔子的门庭。夫子呢,就假装称病不见,可是还没等孺悲离开的时候,夫子就取瑟而歌,故意让他听到,自己在唱歌,没生病。

对于孺悲的无理求教,夫子虽然是无言,但也用行为传达出了,他想要教给孺悲的内涵。那我们看,只要我们用心的观察,肯思考,去体会,圣人的无言无教都可以成为教。

学到这,我们就要反省一下自己了,遇到困难时,我们会主动思考,寻找解决方法,还是被动的等待老师给予答案呢?向老师询问时,我们是否有思惟到愤悱的程度?老师告诉我们之后,我们又是否练习到举一反三。如果不能,我们算是合格的弟子吗?

夫子曾经说过,如果有人经过我的家门,没和我交流,那我都会觉得遗憾。但有一类人我不想交流,就是乡愿,因为他们是非不分,只想做老好人。

有一类学生,夫子不会启发他们,就是那些还没有开始思考的学生。因为这样的学生,任学习了什么,都没有办法真正形成自己生命的真实经验。那我们想一下,如果我们遇见了孔子,会不会就是那个让夫子不能启、又不能发,言又不能复,一直在等待的学生呢?

听闻、思惟、行动,任何人发生任何变化,都是这三步,我们是怎么样把听来的学问,变成自己行为的,就是靠思惟。夫子说,你不愤,我就不启;你不悱呢,我就不发。就是因为夫子看到了思惟这两个字在学习活动中的重要,这也是教育最重要的事,一定要教会人思考。

我的老师说:“转动命运的轮子靠思惟。”平常我们的心呢,都有一种惰性,懒懒的,什么都不愿意动,改变这个现状不容易,一定要有一种外力,这种外力在物理上,就叫做拉和推;心理上的力量,就是思惟。思惟,无时无刻地不在影响我们生命的方向,那我们如果不把思惟集中在圣贤指出的正确方向,它就停在错误的方向,或者说在惰性当中。

一个人,不思惟,或者是思惟错了方向,比如说,就扫地这样的小事,如果一直在想,凭什么让我扫,别人为什么不扫,我就是不想扫,那想着想着,扫个地对我来说,可能都变得非常困难,无法承担。可是如果我们想对了方向,就会有了心力。

那么,一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的大事,可能我们都不会害怕,都敢于担当。这个力量是怎么出来的呢?就是从思惟中出来的。所以我们说夫子真的很了不起,他告诉弟子,把思想集中在老师传授的真理上,用心思惟,在心灵深处,构建出真正对我们的生命有着非凡意义的真知灼见,这样就能够引导我们的人生走向真理和光明。

再看,“举一隅能以三隅反”,这种是一种知类通达的本领了,是古代教学生学了九年之后,要考核学生的一个重要的指标。《论语第五篇》,夫子曾经问过子贡:“女与回也孰愈?”说你和颜回谁更好呢?子贡说,我怎么敢和颜回相比呢,颜回听一个道理啊就可以明白十个道理,我听一个只能知道两个。

子贡就是认为自己在这个推理类比这方面的能力是远逊于颜回的,所以说触类旁通在儒家,是评价个人学习能力的一个重要的标准。《礼记·学记》把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呢,称之为大成。

圣人的言教就像天上下大雨,我们拿着盆子接,就接一盆;拿小勺呢,就接一小勺;你不接,就和你无关。愤悱的努力和推理类比的能力呢,就是学生学习的诚意和行动,就是我们举起的承接师长言教的器具,大者大生,小者小生,不沃不毛之地则不能生。

夫子认为人人皆可为尧舜,那么这种乐观的学生观,让他对每一个弟子,都抱有热切的成材希望。他根据每一个弟子的学习特点,等待时机,施展教育。正是这种对教育全身心的关注和投入,让他教育出这么多伟大的弟子。

夫子教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学习方法:学习不能只靠灌输,必须要学会独立思考,教育要提倡启发式,反对填鸭式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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